我有些恍惚的看着那圈已经斑驳褪色了的红色线圈,多少年过去,依然紧紧的系在生锈钥匙孔上。
那一把钥匙像在提醒我,有一声抱歉,有一句离别我迟至今日都还没说出口。
既然那人出现在这里了,那麽我很有可能在今晚的宴会上见到他。上次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相见,我居然那麽没骨气的从地下室遁走,事後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
时间已过了这麽久,所有的事情早已都没有了解释的必要。但是这把钥匙,我果然还是,想亲手还给他吧?
还给他以後,是不是,就能斩断这一份对他的愧疚?直到绦敲我的房门,我心里仍犹豫不决,但手却鬼使神差的把那支钥匙轻轻的放进包中的内里。
[好不好看?]绦站在门口等待,我轻笑一声伸出我的右手搭上他的手臂,将我方才贴在手腕上的酒红色图腾展示给他看。
那其实是一种设计的极为精细的纹身贴纸,是我刚才着装完时,在搭配饰品的时候无意间翻到的。
我喜欢购物,只要是看的上的喜欢的饰品等等,一般若是价钱上可以接受我都会买下来。更别说那些设计精致的特别的装饰品,很多时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张纹身贴纸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买下的,不过配着今日的酒红色礼服颜色看来倒是相当合适。我在房里贴上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简单图腾後,还心血来潮的用镍子往图腾上加小贴钻,虽然因为材料有限,找不着同样颜色的贴钻,但贴上鲜红色和黑色的小钻也有另一种风情。
舍弃了原本准备戴的手环,我选择贴上图腾的用意很明确,不过是因为这样特别。只有出彩的,与众不同的东西能让人印象深刻,那麽妥善利用这点东西给自己增加点眼球又有何妨?
美貌在这个阶级并不是太过难寻的东西,只要有钱与权,多的是美人前仆後继的献媚。没有背景靠山的人,若不是拥有足以令人忌惮的才能,就算是凭藉着存在人心中的那一点过去的名声,,想在这个圈子里挣下一席之地真的并不容易。
可我要立足的地方,不是仅仅在这个小地方的上流圈。我想要达到的地方,想要夺回的位子,想要拥有的权势与财富…犹如草芥向往云朵的高度,我想要的是多麽难以企及的东西,若非用尽我所有的努力,又怎能有渴望的权利?
精心雕饰的美貌和恰如其分的聪颖,再加之长袖善舞的社交圈,才是我唯一能仰仗的筹码啊。
[走了。]绦冷淡的催促,没回应我的笑容,而我也并不介意,迳自勾住他的臂弯。
我对绦所扬起的笑容,无关乎爱,只为了他是我的男伴。甜蜜而依赖的女人最是能展现男人的面子,这便是我和绦的交易。
他既是我的雇主,现在就是我该敬业的时候。
我和绦直抵别墅区底下的车库,这里有一部属於他的银黑宾士。各自上了前座,绦便朝宴会的方向驶去。
男人的性格可以在很多地方上分辨,比如开车。绦并不是很常开车,因为大多数的时候都有司机为他效劳,但只要他开上了车,车上的所有人就能很真切的理解到他的个性。他追求效率的性格,总是会在不至於被开罚的情况下,让你从车窗外景物的快速流逝中感觉到风的存在。
一路上车内相当安静,可能是因为隔音材质十分优良,所以虽然我们直接驶过喧闹的市中心也完全感觉不到此地夜生活的兴盛。
早习惯了他的快车,我百无聊赖的斜靠着安全带边,只偶尔偏头从车窗的倒影中看几眼他专心开车的侧脸。什麽也没想,彻底放空的思绪就像在为接下来的宴会作准备。
[到了。]就在因为无聊而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突兀的响起,立时便让我清醒过来。
绦把车停在晚会的正门口,整个推开车门然後把钥匙交给旁边等候的泊车人员的动作一气呵成。我一清醒,手上便迅速的翻开提包,从镜子里再次确认了一次自己的妆容。
我眯了眯眼,眼尾狭长的眼线瞬间流露一种媚态。确认妆发都没有乱之後我也没有闲着,用双手将礼服後方的一点坐痕轻轻的抚平,接着便在绦的搀扶下踏出宾士。
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时候,女人下车其实是要注意技巧的,尤其是裙长越短打扮越性感的时候,这踏出的第一步就越加重要。
双膝微弯,我弓起脚背先将一只脚缓缓斜出车内—要知道拥有隐性美腿情结的男人不在少数,而这个姿势既能让你的小腿看来纤细而修长,又能使你的高跟鞋在你腿上呈现最平滑柔美的角度。
待另一只高跟鞋也不紧不慢的落地之後,我才从容的伸出右手,搭上绦弯成90度的手臂。
这一系列动作和绦下车的迅捷相比无疑是缓慢的,但这样的矫情却是不可或缺的,因为这就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女人会注意到的第一个关卡。因为这一关卡,就键定你的第一个优雅等级。
诸如此类基本的举止不是用来监别我们从小在这个阶级生长的人,而是用来判断非我族类的。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影响力,这若是谁带来的情妇被人看见下车状态太过粗鲁急躁的话,她定会从这个圈子里的尖刀般的嘲讽与流言学到深刻的一课。
…才刚踏入会场,绦和我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复银的宴会和我们自己圈子举办的宴会有着很大的差别,我们自己圈子的多是些熟面孔,毕竟我们从小习於做作和排外。在讲究钱,权和家世人脉一样不能少各项不能差的情况下,便是真的出现了条件符合的人,也都会被我们拿放大镜审视。
而复银酒会这类企业办的聚会,大抵是钱权有一就好,背景什麽更不在考量之内。
似乎没有多少熟人啊…
甫踏入会场,我就状似不经意的先扫视过了一圈。举目所见,除了一些政治名嘴,就是一些在各自领域上颇有所成的商人和富户,至於我们这些刁钻的家伙,倒是一时间没有见着。
咦?
我略感疑惑,因为我很清楚降绝不是那种喜爱参加聚会的人。不像我们这些女人这般热中社交,很多男人来聚会的次数并不频繁,绦就是其一。若非是大型的特殊聚会,一般我们所谓联系感情取向的场合,绦大多都是敬谢不敏的。
[亲爱的,]由於疑惑,我挽紧了绦的手臂将身体倾向他,对周遭漾了一个浅笑之後,大方的在他的耳边轻声问到:[我们这是来见谁呢?]
[老朋友…我们的老朋友。]绦低下头,声音低沉中带着点磁性,却说的语焉不详。
老朋友?我尚在犹疑,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
[嘿兄弟,这人可真多,害的我现在才看到你。咦?绦,]人未到声先到,还一次到了一串。我闻声望向人群里头,只见一个满脸笑容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美人是…?]
绦低头看了我一眼,回到:[她是若。]
会叫我若的人,除了绦也就只有…
[若,若…]听到绦这麽简单的几个字,那男子一怔,眉毛微蹙想了半晌,忽然惊到:[你,你是白若?]
在绦告诉他我是谁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那男子的身分。的确,会叫我若的人,也只有可能是我从前的那群朋友们。
从前…
笑容依旧,身体却不由的有些僵硬。一瞬间,我不知道该做什麽样的应对。我不知所措,隐约察觉绦今天是为他而来,但是,为什麽?为什麽要让我们相见?
照理说,我应该友善的和绦一同招呼他的朋友,但是若那朋友是那些…知晓我过去的一切的人,却令我难以面对,不知如何回应。
直到他开口,我才恍然回过神来。幸好我的反应不慢,瞬间脸上就回了一个笑容。
[是呀,但现在大家都叫我白白了。]我微偏头着头笑道,掩住在我眼中忽然闪过的暗影。
[白白是吗,真是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呢?]他相当的热情,就像是一个久未谋面的好友一样。
[挺好的,你呢?]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似是嘲弄又似是一种隐隐的诱惑。
一番寒暄之後,他殷切的将我们请到前方的席位。从交谈中得知,这次他是替自己家族来处理一些在这个国家的产业的。初来乍到,人不生地不熟,只好先来复银酒会拖展一下社交圈。所以绦今天就属於纯粹友情支持,给他撑场面用的。
我随着绦走到前头,但周遭竟是一些不熟悉的人。我是长袖善舞的人,但今天身边既没有熟识我的人,放松一下也不为过吧?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想想该怎麽处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的,绦是故意让我们相见。他要做什麽我不晓得,但我想我总得想出个头绪。
可以想见在往後至少一段时日内,是可以常常见到这人的,那麽他也一定会知道现在的我是什麽人。我想起那些多不胜数的关乎我的流言,感到十分无奈。
[我等等就回来。]抬眼看了看和他交谈起来的绦,我在绦耳边附耳叹了一句。说罢,我轻轻从他的臂湾中抽出自己的手臂。
我想自个走走,找个地方好好思考。…这麽想着,要走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