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彰?百里彰?你还好吗?”
这一刻。
齐麟只觉精神领域一阵剧烈的震动,然后幽蓝的封闭式的长方体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头顶高不可攀的蓝绿色天窗也随之黯淡不见。
这般的沉寂与静谧,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光线暗淡的精神领域,让齐麟再次感到莫名不安。
空虚之中没有任何一丝的回答。
齐麟不住往四壁扑去,敲打呼喊,除了回音,除了依旧空荡寂静,没有任何回应。这种非常有实质感的墙壁,只是让齐麟感到了一股从四周都散发出来,逐渐包围自己的寒冷。齐麟不禁周身微微一颤,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百里彰的意识暂时隐没了,但对于身体的感觉和外界的联系,齐麟并没有被截断。虽然当齐麟隐隐听见有沙土被踩在脚下流动窸窣的声音时,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整个身体似乎进入了休克的状态。
不待思索,便又觉百里彰的身体有所动。齐麟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将感识注入身体终于有所反应,但刚一要再有所动作,便又感受到了之前有过的上升力,急剧的攀升意味着下一刻将有更为强烈的失重感。果然,身体被抛了出去,随即重重地又摔在沙地上。
此时此刻,齐麟的意识虽然安好,百里彰的身体尚未恢复,没有接收到特别明显的坚硬的痛感。但齐麟知道,如果再这么狠狠地多摔几次,后果不堪设想。下意识想要再次释放感识进入身体之中,却还来不及有所动,身体就又再一次被沙鞭缠上,甩上高空!
“啪!啪啪!啪啪啪!”
沙鞭此起彼伏地刮来,带有绝对的韧性,狠狠地抽打在身上。顿时,不算单薄的衣锦直接被撕裂开来,鲜血渗出。经过多方尝试试图唤醒身体意识的齐麟,在终于有所得之后,迎来的是更为剧烈的刺痛。
百里彰整个的身体,虽然仍在休克之中,但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嘴角痛得不住抽搐,脸色愈发苍白,血迹斑斑。
身体在空中被抽打,惯性驱使下往着力方向坠落,却又被迎上来的沙鞭打回去——如此重复,如此一波接一波的鞭笞,不论再好的身体都会有破碎的一刻。
弥留之际,嘴边有溢出牙关的血滴落。齐麟自惊喜又绝望中发现,植入身体的感识已经达到了七八成,但因为没有百里彰的一份,似乎被身体狠狠地吸住了——也就是说,这么挨着,齐麟要一直感受同样的痛苦,而不能再有所减弱意识渗入身体的分量。最后,齐麟一咬牙,将渗入程度控制在了九成。
“呃啊,不是吧?我当年就算是考了零分我妈都没这么狠下手打我……”齐麟微微睁开眼睛,景物尚未入目便因为全身的剧痛无法忍受而不断眼睛翻白,脑海里缓慢地滑过一些念头,“这么痛……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是不是到一定程度就再没有感觉……还是……”
寂静的脑海里,忽然响起属于百里彰的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语气,像是法官向被判了死刑的罪犯宣布死期时的语气,低沉而平缓:“到死的那一刻——”
“你、你是谁?死……这样下去我的确撑不了多久。倒是死后怎样?”
“疼得失去意识,被肢解时意识剥离躯壳,然,魂魄被吸食,归于安宁。”
有那么一瞬,似乎沙鞭没有及时落下来,齐麟不禁“呃”地颤了颤,下意识地,眼睛弹了开来。
视线快速地转换,模糊到定格,复又流线般拉长模糊——身体重新陷入了不断被轮番抽打,但是痛的感觉已经麻木。在眩晕中能看到,时有溅落的血红色。
“这么说杀驹还是够给力的,吃得你渣子都不留下!”齐麟有气无力地嘲讽,喉间一阵血腥。
“呵呵,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强者才有选择战利品的资格。”
“那家伙不时已经被剜目了吗?!怎么突然又这么能打了?什么弱肉强食,可我又不是甘愿成为弱者的……”
声音不由地弱下去,齐麟的轻声抱怨不无道理,却无法改变事实。忽然身体被甩来的一记沙鞭抽到了某部位,齐麟顿时撕心裂肺,额头青筋暴涨,声音大了许多,闷声一吼:“靠,做弱者连选择被打的部位都没有……真的够憋屈!”
那声音又是一阵嗤笑,这次似乎还隐忍了很久:“是呢,杀驹把内核凝炼成了双目,但却没来得及将内核摧毁,因而杀驹又重新夺回了,虽然力量连原先的一半都不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没办法反击,还只能在被打偏了部位的虐待下倍感耻辱——你可得小心了,这沙鞭可不长眼,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是‘晚节不保’哦。”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虐待下去……”齐麟抿紧嘴唇,牙关暗咬,将血一口吐了出去。“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但既然只有我在,我必须保护它——既然百里彰承诺了要送我回去,我怎么能在他尚未实现诺言之前,让他死掉呢?“
那声音忽然低低地问道:“其实你也就就剩下吐血的力气了吧?”
齐麟顿了顿,却是被那漫不经心而不屑一顾的语气给激起了曾经的不甘:“不要在百里彰倒下的时候,随意用他的声音来说话!你不就是想看我出丑么?那你就好好看着!”
齐麟深呼吸,将对身体的感识重新展开,并且直接开到了巅峰,试图唤醒对于炽和世日的联系。
随即,在齐麟自己的精神领域之中,那个寂静的角落,猛地腾起了两撮蠢蠢欲动的火焰。齐麟不由为这两抹光芒感到一股由衷的温暖,仿佛一个人时的恐惧和孤单完全被照亮燃烧了,有了新生的信心和力量。
齐麟走出百里彰的精神领域,来到身体的脑海中。一片沉寂的虚无之中,自己的渺小显而易见。齐麟忽略掉这种感觉,尝试着让自己的精神领域拓展开来,自意识之中,移植到这一片脑海里。
到底该怎么做呢?
“一个可视的空间存在于精神之中,证明它的存在,需要光。“
有两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齐麟微微一怔,几个呼吸之间,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觉悟,好似在黑暗之中,隐隐看到了一盏点亮的灯芒。飘忽不定,却异常顽强,直到逐渐壮大了焰火。齐麟看出来,这是一团白色和天青色相呼应交缠的火焰,来自于炽和世日。
随着火焰的壮大,两簇火焰渐渐分离,同等大小,游离开来。齐麟借着这明亮的光芒,看到了周围逐渐形成,延伸开来的墙壁。那相似的构造,最终形成了一个正方体的空间。抬头是一片耀眼的白金色天窗,逐渐而下的是银色世界,光线充足的一片纯净之中,齐麟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精神领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