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瑾所说的事情,无疑给我心头留下了深深的悬念,但是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地位也太高,加上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清楚的,所以我还是暂时收回了四散的思绪,重新回到还关在后花园的花容的身份上来。
既然是死士,那么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出那样的毅力,无论怎么用刑都不说的。或者她拥有比别人多得多的信念,而让她抱有这样信念的原因,不是她绝对的忠于东方琢,就是她怀有仇恨,对我的仇恨。
我这次出门只带上了瞳一人,让他能有闲暇休息休息,从而掉了更多的亲卫把花容看得更紧。换了身男装,虽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性别,但是也只是这么随便一打扮,不要太招摇,毕竟我去的地方不是一般女子该去的。
远山画舫。
名字取得好,已经也美,但是这画舫说白了还是个青楼,只不过是在水上的青楼而已,也比普通的青楼多了意境而已。
因为是画舫,所以客人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在远山画舫的码头等着一同上船,也因为是船,所以客人的数量是有规定的,我去的时候,刚巧得到了最后一个席位,剩下的人只好扫兴而归。我在那些去画舫的人之中,看见了不少熟面孔,朝廷命官,名门少爷,心里不由暗暗叹息。
男人啊,就是这么个东西。有了钱,个个都想着上青楼妓院找年轻貌美的女子,哪怕是家里已经妻妾满堂,也还是忍不住偷腥,真真是用一个词可以形容——“贱”。我这么暗暗想着,因为戴了斗笠看不见我的容貌神情,也掩饰了我在想到那个词之后满脸的厌恶之色。幸亏,不是所有男人都是那样的。。
等画舫登船时间到了,我随着人群带着瞳最后一个进入画舫,门口两个秀丽的少女正迎接上来准备带我入座,我身后的瞳及时向着她们摇了摇手里的公主府令牌,她们虽然见多了高官权贵,脸上却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色。
我冷冷地开口:“你们这儿管事的是哪位?我想见见她。”
两个少女哪敢怠慢,加上知道前阵子她们的头牌花容刺杀我未遂被带走的消息,这时候早已匆匆忙忙跑出告知她们的主管事了,不出一会儿,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看起来倒是秀丽干练的女子就匆忙迎接了出来,把我和瞳迎进了一个专门的小房间。
进了小房间,我也不多说什么,抬手掀了头上斗笠,对上那个主管事瞬间惊艳呆滞的神情。我不叫她,让她自己怔了好一会儿恢复了神情,才淡淡开口:“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小人娟娘,是这远山画舫的主管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跪下行礼,被我的手臂托了起来。
“娟娘是吗?”我也不卖关子,直接进入正题,“你自然知道本宫是为何事而来,那刺杀我的花容,可是出自你们的画舫,还是头牌的姑娘。”
我语气很淡,但是娟娘还是吓得满脸发白,这次怎么拦着也要跪下来磕头:“公主受惊——花容是我远山画舫出来的姑娘,但是她会做那等胆大包天十恶不赦的事情,却是小人。。也不曾预料的呀。。”
“把有关这花容的事情讲讲给公主听听。”瞳在我身侧面无表情地开口,娟娘偷偷瞄了一眼他,眼底又是一道惊艳之色闪过,之后老老实实地回忆起来。
“花容这丫头。。是哦,花容十一岁进入画舫的,她三年前第一次陪客,擅长剑舞,文采也是斐然。。”见我的神情开始不耐烦起来,她脸上又是一白,连忙继续说,“她当初是被人卖进的画舫,我看她样子是个美人胚子,又知书达理,像是个大家闺秀一般,就留下了她。。”
“她平日和哪些人交往过密,你可知道?卖她进入画舫的人是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瞳问得咄咄逼人,毫不收敛,那娟娘似乎稍微冷静了一点,恢复了画舫主事的几分干练,回忆着继续说:“花容平日性格就傲,又是头牌,没什么交好的姑娘,因为是公子隐看上的姑娘,近一年来时间也没什么人敢包下她,只敢听听她的曲儿,看看她的剑舞。。至于是谁送她来的此处。。小人是真的记不得了,六七年前的事儿,那人生得也普通,自然没有用心去记。。”
“除了闻人隐,还有没有四大家族的人或者位置比较高的权贵找过她?”我若有所思地问下去。
“唔。。还真是没什么特别出名的人物了,不满公主,花容也算是我们远山画舫是头牌,培养着,就是为了能够得到公子隐的青睐,所以万万是不会让她去陪那些身份太高的人物的,那些大人物们,出了名的那些又大多不会来我远山画舫。。”娟娘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听得头痛,连忙出言打断她:“她是个什么身世?”
“这个小人也不太清楚,不过看她当时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又识字,小人想应当是哪个破落的大家族出来的小姐。。”
“她的祖籍在哪里?”我追问道。
“应当是京城,刚来的时候那丫头的口音就没有别乡的味道。。”
“如果知道了,想起了什么有关她的事情,让人带口信到公主府亲卫任青或者林若杰那儿去,其他的人,不知道的不要乱说,知道了吗?”我看她似乎也是绞尽脑汁的样子,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就起了身,瞳丢下一块银子,也随着我一同起身。
“公主。。这还是在湖上,要不要。。”娟娘不安地跟着站起来,没敢拿那块银子。
“无妨。”我懒洋洋说了一句,率先走到了画舫的甲板上,瞳展开手臂在我的腰上微微一揽,整个人已经借力腾空,脚尖虚点水面,几个起落就回到了岸边。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娟娘还是站在原处,远远的看不清表情,但是惊愕是绝对的事情了。
瞳驾着马车,我独自坐在车里静静思考,如果花容真的是京城人士,那又会是哪家的女儿?如果她和血洗京城时间有关,那么只不过两年过去,时间对不上。
六年前被卖。。六年前,京城是不是有什么比较好的人家家破人亡?
回去问问怜香好了,那个丫头,就是个活字典啊。
我还在想着,前面隐约的传来了马蹄声。我感觉马车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瞳的声音传到耳边:“公主,前面南宫将军迎面过来了。”
“南宫逸?”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是去面对他还是避而不见,南宫逸似乎已经看见了瞳,清清冷冷的嗓音在马车外边响起:“公主?是公主么?”
我叹息,然后撩开垂帘看向外边的男子。
银色衣袍纷飞,一张清丽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瞳孔在看见我的时候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暖意,毕竟“我”还是他极少数的,值得真心对待的朋友。
“南宫?你怎么在这儿?要去哪里?”我连忙在脸上牵扯出笑容。
南宫逸脸上流露出一丝薄薄的不耐:“自从回朝,到处都是打着为我办庆功宴会,实际各怀心思的人,不去却又不行。”
我幸灾乐祸自然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个男人不知是太迟钝还是故意忽略,对于“我”的爱慕之情毫不理会,虽然我知道这是强求不得的,但是想到原本的风回雪就是为了他而死,就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那就一路顺风吧。”我摇了摇手,虽然名义上两个人关系亲近,但是还是有皇族身份的障碍阻挡在之间,既然他和之前的风回雪关系甚密,那么现在的我可不愿意去承接她之前的感情,毕竟我不是她,不会按照她的轨迹活下去。
南宫逸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凝。与此同时我的杀手身份也让我同样敏感地注意到了危险的毕竟,没等他的手伸出来,我微一偏头,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穿透马车车厢的墙壁,擦过我的脸,之后“噗”的被南宫逸如电般伸出的两根手指夹在中央。
事情发生的太快,但是我和南宫逸都足够迅速地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的瞳几个起落没了人影,看样子是去追踪那个始作俑者了。
我转过脸看了一眼被击穿的墙壁,虽然是木制的,但是那东西只是在墙面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轮廓,边缘极为锋利。我一眼就看出,在前世只有极快的子弹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没有留下边缘的模糊列开的痕迹。
“这算是怎么回事?”我皱了眉冷哼一声,再次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南宫逸死死盯着那东西,满脸的惊愕。他这样一个冷清得像是冰雪的人居然露出了如此明显的神情,倒是让我吓了一跳,连忙也去看他手上的东西。
南宫逸却是不说话了,他把那东西递到我手中,脸上的怔怔之色还没有完全消去,虽然称不上的害怕畏惧的神色,但是还是带了一点惊色。
我只觉得那东西触手冰凉刺骨,低头仔细去看,却是块晶莹剔透的长方形状物,大小和南宫逸从边境给我带的那块类似玉石的牌子差不多,只是还要更薄一些。那东西就像是块冰,但是似乎并不会融化,正面在那剔透的表面隐隐浮现起的是一团漆黑的火焰状图案,我把它翻过来,有一道紫色张扬划过表面,像是其上的一道疤痕。在疤痕之下,隐隐约约显示着一个并不算十分清晰的字——“澈”。
纵使我再淡定,也突然觉得这冰凉刺骨如冰块的东西如同火焰般灼手。因为这东西不是什么古怪的小饰品,而是一块名曰“招魂令”的令牌。
招魂令下,杀手出。
在这大金的江湖,自然存在着“杀手”这样身份的人,似乎是被规定好一般的,杀手们在杀人之前都会下这名叫“招魂令”的信物,好让他们的目标有些警惕心,而不是被不明不白地干掉,在招魂令下的三天后的夜里,杀手们才会出动杀人。
从这点上说,杀手们是极为仁慈的。
大金江湖的杀手一共分为七个等级。以赤橙黄绿青蓝紫来区分等级,最低级别的杀手为“赤”,从“赤”等级一直到“青”等级,招魂令为普通木牌,“蓝”以及“紫”等级为我手上的这块被称为“冰玉”的石头。它们的正面都是黑色火焰,反面的划过其表面的颜色就是此次刺杀拿到招魂令者的杀手的等级,而那个字则是杀手自己给自己的代号。
虽然是杀手,我却也是不怕的,令人有些胆寒的是那背面的紫色划痕,还有那个小字。
虽然有紫色等级这一说话,但是天下人都知道,属于紫色等级的杀手这天下只有一人。
那个人自然就是天下第一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