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添翎慌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古代吗?天下无悲城竟然这么“开放”?她紧张地望着津平珮笙,怎么办?这个她断然不可以接受的呀。
津平珮笙却微笑着揽过了她的腰身。
岳添翎惊慌地睁大眸子,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正缓缓靠近她的津平珮笙,不,这不是珮笙哥哥,他怎么会……然而,当她的身体被他转过一个角度,当他的手指夹在她们唇片的中间,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只是要借位骗过湖那侧的观众。
繁琐的礼节终于结束了,因为没有外人,也就没有了陪酒之事,礼方行完,津平珮笙就和岳添翎一起被推进了洞房。
新人进洞房,门外自然有人偷窥,两人也象征似的喝了喝交杯酒,看了看门外仍旧聚集在那的人影,津平珮笙皱眉,打开房门将他们遣走了。
见人都走了,岳添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一点。打量了一下房间,不禁佩服起津平府的办事能力。不过短短一天,这洞房还是布置得美轮美奂,一点也不含糊。
津平珮笙走到床边,铺好了床,回头笑道:“翎儿,时间也不早了,睡吧。”说完搬了一床被褥,跑到厅里的地板上铺他的床。
岳添翎走到书架旁,搬来几摞厚厚的医书,在床中间隔出一道书墙,然后去倒了几杯茶,放在了那书墙上。
“翎儿,你这是……”刚刚在地上铺好床的津平珮笙看到岳添翎的“杰作”忍不住出口问道。
岳添翎转回头,拧了眉,道:“那是青石地面,太凉了,会生病的。好在珮笙哥哥的床够大,放了两排书还是很宽敞,这样我们就都可以睡床了。”
岳添翎指了指差不多有半米高的书墙,笑道:“你看,这书墙把床分得多好,我们分睡两侧,根本连对方都看不到,那也就不算睡了一张床了。”说完,自己迈过高高的书躺到床里侧去了。
见到津平珮笙一直没有动静,岳添翎自书后抬起脑袋,看看愣在一侧的津平珮笙,笑道:“珮笙哥哥,你看我在书上面放了茶水,如果我们谁碰了这书,那茶水便会洒的,我们也就醒了。总之,这样很安全,没关系的。”
津平珮笙知道她倔强,也不再争执,只好熄了灯走过来在床外侧躺了。屋子忽然间很静。
黑暗中,岳添翎眨着大眼,全无睡意。
“珮笙哥哥,我有点后悔了。”
书那侧津平珮笙的身子明显动了动,半晌后,听他道:“后悔?”
岳添翎叹道:“我真是清醒中的糊涂啊,答应你是不是已经害了你?假婚要怎么收拾呢?即使能帮你争取两年的时间,可将来又怎样呢?欺骗了城民,你将来还要怎么统管天下无悲?”
津平珮笙低低笑了,道:“翎儿,我说过叫你什么都不要想的,这些我自有办法的,你放心。”
岳添翎叹了口气,一时间,黑暗的屋子又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半晌后。
“珮笙哥哥……”
“嗯?”书那侧意外地竟然又响起了津平珮笙的回应。
岳添翎有些惊,道:“你也还没睡啊,我本来只是叫着试试的。”
津平珮笙苦笑,这样的夜晚,胃里有百千的滋味绞着,他如何能睡得着?
“珮笙哥哥……”书那侧的声音有些颤,好像努力了半天才叫出了这声。
“嗯?”他装作平静地回应。
“你快乐吗?”她的声音很轻,恍若来自天外。
津平珮笙身子一颤,笑笑,反问道:“你快乐吗?”
岳添翎似是思考了半天,好大一会儿,书那侧才传来她闷闷的声音,“好像我自己也不知道。”
津平珮笙暗自握了握拳,叹了口气,“我好像也同翎儿一样呢,不知道。”
听得此话,岳添翎更是绷直了身子,舔了舔唇,又道:“珮笙哥哥,你喜欢过人吗?”她当然知道他喜欢过,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了,但是因为两人并未挑明,她还是可以这样问,也许这样的开头要比那次的好些。
津平珮笙愣了愣,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声音有些沉,道:“喜欢过。”
“她……可爱你?”
“如若爱,就不用来这场欺人的假婚。”
“你……还爱她?”
津平珮笙沉默了。
“月亮追逐太阳是永远追不到的,珮笙哥哥,已是虚幻的东西又何苦执着呢?作为月亮,漫天的星星都不去睬一眼,又何苦去追逐那追不上的太阳?”
津平珮笙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道:有些时候,并不是刻意执着,只是不经意间便已执着。太阳就是太阳,星星就是星星。如果星星可以变成太阳,那么他也可以去追逐星星。
“珮笙哥哥……”津平珮笙没回答,岳添翎半坐起身子,向书这侧望了望。见津平珮笙没有动静,又慢慢躺了回去,小声嘀咕着,“睡着了呀。”
津平珮笙却已是抿紧了嘴,努力地不让眼里正滑出的热流发出声音。懦弱也好,胆小也好,他还是没办法去听她要说的话。这乌龟就让他做下去吧。
岳添翎却又突地坐了起来,手臂小心的搭在书上,望着黑暗中的津平珮笙,叹道:“珮笙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千千万万不要再恋着我这朵狗尾巴花了。”
津平珮笙的心顿时绞做一团,幸福对他来说如今就如那太阳之于月亮,恐怕就是追也追不来了。狗尾巴花?她还是这样,总是喜欢贬低自己。在他心中,不,不仅在他心中,他相信就是在另两个男人心中也一样,她都是那至高纯洁,清丽无双的莲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添翎静静地又仰躺回床上,忽然大叹了一口气,道:“老天爷呀,你这是对我好还是对我差啊。”
接着便是琐碎的盖被子的声音,显然她已经是烦躁不堪。
津平珮笙也翻了个身,动作很轻。
岳添翎耳朵何等尖,猛地惊起,紧张地看了看津平珮笙,发现他没再动,这才算又放了点心。
三天,还有三天她就走了,但愿到时她留给他的话可以让他清醒,但愿他可以幸福下去。
三天后,她和他就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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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岳添翎刚刚泡完药泉,小灵儿就兴冲冲地冲了进来。
岳添翎怔愣了下,对这个称呼显然还有些不适应。小灵儿却已经飞快拉起她的手就向外跑。
“去哪里呀?”岳添翎笑道。
“陪我放风筝啦。”
“风筝?”岳添翎有了兴致,只是却也带了丝感伤。上次放风筝也不知是几年前了,那时,她还和尹英浩在一起,还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还单纯快乐如同现在的小灵儿。一切一切都不一样,很不一样。
碧绿的草地上,小灵儿看着飞得高高的风筝欢快地跑着,向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岳添翎炫耀着,“嫂嫂,不得不说,你的技术比起我来还差得远呢!”
“哇,果然还是小孩子有能量,我不行了。”岳添翎极其不雅地扔掉风筝就躺在草地上装死尸。
“翎儿。”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嗓音。
岳添翎一听,登时圆睁开闭起的眼睛,弹坐而起。
那边的小灵儿不满意了,道:“哥,你那是叫谁呐?我也是灵儿哎。”
津平珮笙皱眉,道:“你是小灵儿。”
小灵儿更加不满意了,扁起嘴,道:“难不成我六十岁了,还要叫我小灵儿?如今嫂嫂是你妻子了,你该改口了呀,叫娘子。把我的名字还给我。”
津平珮笙脸红了红,岳添翎也有点不自在,尴尬地歪过头去看向别处。小灵儿偷笑又跑去放她的风筝了。
“小孩子就是好,小灵儿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岳添翎由衷地说着。
津平珮笙在她身旁坐下来,道:“几年前,你也是这个样子。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小灵儿很像你。”
岳添翎奇怪道:“是吗?几年前我也是这个样子?”
津平珮笙浅笑。
岳添翎叹了口气,“我都不记得了。”
津平珮笙眸中有复杂情绪翻涌。
岳添翎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些许苦涩些许无奈,不无感伤地道:“但愿小灵儿永远是小灵儿,不要变成另一个大翎儿。”
津平珮笙拢拢眉,方要说话,谁知小灵儿却又跑了过来,二话没说就把她手中的线硬塞给了他,“哥,给你,帮我放着。我带嫂嫂去另一个地方玩,不许来打扰我们哦。”
津平珮笙刚要叫住她,却无奈发现岳添翎已经被那丫头带走很远了。
“小灵儿,又去哪里?”岳添翎彻底被她的活力折服了,此刻她有些明白小时候为什么英浩哥哥总要为她皱眉为她摇头为她无奈地笑了。真是累人呀。
来到津平珮笙书房门前,小灵儿回头笑看了岳添翎一眼,然后推开房门缩头缩脑钻了进去。
岳添翎虽奇怪,却也还是跟了进去。
小灵儿走到一个柜子旁,神秘兮兮地又向着岳添翎笑,道:“嫂嫂,我给你看看我哥的一些东西,保你感动得落泪。我还是无意中发现的咧。”
岳添翎脚步忽然就有些沉,她很害怕,怕见到的又是她承受不起的,但却还是走了过去。
小灵儿拿出一根铁丝,左撬右撬终于弄开了那锁,然后笑嘻嘻地搬出了里面一大摞画卷。
岳添翎捏着拳头一步一步走过去。
“嫂嫂,你来看。”小灵儿一卷一卷打开那些画卷。
岳添翎完全呆掉了。那一幅幅画卷上画的正是多年来,她同津平珮笙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嫂嫂,这张,你看这张!怎么,你竟给哥哥梳过头吗?”小灵儿大惊小怪地叫着。
岳添翎望着那画,咬唇道:“嗯。”那张是春极海棠他重伤那七日,她照顾他的场面。
小灵儿哇地一声叫了出来,道:“嫂嫂,你好厉害!我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怪僻不许别人碰他头发,就是娘亲碰一碰也不行呢。我哥哥居然让你碰!”
岳添翎心里好一阵酸。
小灵儿却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自牙缝里挤着字,“嘘,不能声张,不能声张,否则我娘一定吃你的醋。那我哥可惨了……”
此时,岳添翎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心绞在了一起,五脏六腑都似造了反一般,翻着滚着,痛意奔腾涌进。那一卷卷画轴,那一幕幕她们共同生活过的片段不停地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原来……原来珮笙哥哥对她的感情竟然比她想像的还要深刻。
“哥哥,好可怜啊。”小灵儿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嫂嫂你看,有好多画有些模模糊糊的点点,好像是泪水哎。哥哥,那时一定是看着你们的画像想着你,想着想着就自己偷偷流泪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哥哥哭过呢。”
岳添翎却猛地窜了出去,直奔门外。他还在草地上,她要去找他。看来她离开的日子又要提前两天了,今天,她一定要把想说的、不想说的却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一定。就当是给他一个可以幸福,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机会。再和他多在一起一天,无疑就是在加深他的伤口。
“翎儿。”
岳添翎刚奔到门外就迎面撞上了津平夫人。她有些惊,退后了一步,低唤了一声“婆……婆婆。”
津平夫人点了点头,走了进来,背对着她,道:“岳姑娘,我以一个做娘的身份,求你现在不要去找笙儿。他只要这几天假快乐,你就当可怜他,给他,好吗?”
岳添翎身子一震!津平夫人……她都知道了?
津平夫人回头,望着她浅笑,道:“儿子是我生的,他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们是假婚我很清楚。”
“那为何……”为何她竟会同意?
津平夫人苦笑了下,眸光却很精锐,道:“为了儿子,这个做娘的只好陪他一起疯。”
岳添翎想了想,下定了决心,目光也坚定起来,几步走到津平夫人身边,道:“夫人,这样不好,这样只会让珮笙哥哥的痛苦没完没了。我们一起帮他,好不好?”
“岳姑娘,你还有一个月不到的命,是吗?”波澜不惊的声音中充满笃定。
岳添翎又是一惊,怎么,这个,她也知道?
津平夫人笑了笑,道:“两两师侄,如今可在你幻溪陵门下?”
岳添翎更惊了,瞪圆了眸子。
津平夫人却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正是当年的素手神医林汀素,如今江湖上与我儿齐名的芙蓉两两的师叔。”
岳添翎震惊之余,忙抱了拳,道:“原来是汀素前辈,久仰大名,失敬。汀素前辈在风头正劲的时候陡然失踪,引起江湖各路侠客频频猜测,不想却原来是来了无悲城,做了津平夫人。”
津平夫人哈哈大笑,道:“我对出名本没兴趣,当时出了名,是我故意的,都是为了收伏笙儿他爹。”
“夫人勇于追求幸福,果然是性情中人,巾帼榜样。”岳添翎真诚感叹。
津平夫人却陡然收住了笑,面色复又沉重起来,道:“你能来无悲城,我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那日又见你呕吐,而你又有守宫砂,我就猜到定是中了奇药隐罂。”
守宫砂?岳添翎又是一惊。她怎么知道她有守宫砂?再想想她的身份,岳添翎半张了嘴,不敢相信。
津平夫人却不明意味地笑了,道:“你猜得没错,那晚的事的确是我做的。”
岳添翎当然会生气,放到谁身上都会生气的,女孩子的身体何等重要,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夫人,您!”岳添翎收紧拳头,最终还是咽下了要冲口而出的话。能怎样呢?事情已经发生,如今她就是再说些什么又有什么用呢?吵、怒又能换回些什么呢?况且,她一个做母亲的,为了儿子会不择手段也还算有情可原……
“关心则乱,傻笙儿居然没想起他还有个也是神医的娘,不,他这个娘不仅是神医同时也是毒神,曾经同毒仙子师父学过几年的艺,熟知天下的毒物。我的资历比起他这个妙手神医的徒弟,并不会差,他解不了的,不一定代表我也不能。”津平夫人听不出感**彩的声音再次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