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密林遍布的山岗,月色只能染亮那山林的枝头,一只白鸽在这幽暗的夜,在月下,树梢间飞翔。树林中间有一坐宫殿,并不华美,也不大气。质朴的大石块,甚至没有任何雕刻,保留着它原始的颜色和风貌。这座宫殿就是由这样万千的石块搭建而成,建在这密林之中。如同一个原始的秘密,从来无人知晓,一眼看过去,像是荒废多年。但是那宫殿四周吊挂的纸灯笼,让人晓得,这里还是有人居住,大殿的匾牌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五仙宫”。那只鸽子飞到了大殿门口,此时大殿中央石质的宝座上,端坐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着薄纱,漆黑的长发顺肩而下,淡眉似一笔未尽的墨意,双目中流转的眼波似那最让人痴迷的水烟迷雾。小巧的朱唇,停在嘴角总是那份似笑非笑,一种让你难解的风情。大殿门外配着长长腰刀,留着长辫,身披蓝色斗篷的魁梧中年汉子手持白鸽,从鸽腿处缠绕的细木管中取出了密信,呈于宝座上的女子。这女子便是这五仙宫的主人,是整个南疆让人闻风丧胆的五仙教教主洛云鸿。
淡眉轻皱,洛云鸿轻叹一声,随斜靠在宝座上,伸手将那密信扔在一旁,说:“柯摩河死了。”那魁梧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洛云鸿说:“你没兴趣知道柯摩河是怎么死的?”男子拍了拍腰间的刀,说:“他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教主让我去做什么?”洛云鸿玉手轻抚嘴唇,娇笑道:“冯长老,这柯摩河啊,是被天下第一快剑一击毙命。”冯长老这时才霍然抬头惊声道:“怎会惹到西云城杜墨行?”洛云鸿的笑声已经带着略略的寒意:“怎么?冯长老害怕了。”看着冯长老一脸的窘相,洛云鸿轻轻摆了摆长袖,一手揉着太阳穴,疲惫的说:“出去,我也不为难于你,杜墨行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冯长老如逢大赦,额前流着汗躬身退出。
洛云鸿一手提着长裙,踮着赤脚,从大殿侧门走出,那是林中劈出的小路,竹林间一段一段的距离都有红色的灯笼悬挂,忽明忽暗的林间小路上,一位赤脚白裙的女子,踮着脚奔奔跳跳的越走越远,走向了后山。那俏皮轻快的脚步,似乎是赴一场情郎的邀约。
后山,一座石质的密室,密室里有一个硕大的浴池,里面皆是绿色的液体,在那不明的绿色液体中,漂浮着一男子,剑眉星目,也算得上英俊,但是看着却万分诡异,皆因其脸色苍白,竟是毫无一丝生气,这分明便是一具男尸。推门进来的洛云鸿,放下了裙摆,蹲坐在池边,双手抱膝,笑着对池子里的人说:“我来了,你好吗?”说完撇撇嘴,一副小女儿状。“我想你是好的,一个人在这里泡澡,把整个五仙教撇给我,我好累的。”说着嘟起了嘴,双手不耐烦的弄乱了自己的长发,良久长长叹一口气:“柯摩河不知为何惹到了杜墨行,被杀死了。那只猫还是没有能捉来,而先前唐门攻打我教,我不小心受了点伤,唐仇的火器确实厉害,我到现在还没复原呢,也无法去西北那么远。你说这次我派谁去?”说完久久看着池中男子,过了好一阵,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拍手,说:“你也觉得她合适?你还记得十五年前我们路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的人染上了怪病,村子上空的乌鸦如黑云一般遮天蔽日。就是看着谁咽气了,冲下去分而食之。你看见一个小姑娘奄奄一息,躺在死人堆里。一只乌鸦爬到了她的胸前,说话就要啄她的眼珠,突然那小姑娘一手抓住了那乌鸦,一口咬掉了乌鸦的头。我还记得那虚弱的小脸,和那小脸上恶狠狠的眼神。你说,她象我。所以你收留了她。好了,现在她可以出山了。你知道吗?你走的那天,她疯了,她觉得是五仙教逼你这样做的,她杀了一百二十个教众,我只得将她关进水牢,直到今天,长老们对我没有处死这个丫头,依旧是怨言不断。你知道现在教里的人怎么说她吗?说她是恶鸦,走到哪上空必有乌鸦盘旋。必有血雨腥风。”
隔日清晨,五仙教地下水牢,终年黑暗不见天日,这时门开了,阳光似利刃一般刺进这潮湿幽暗的世界,密密麻麻的水耗子,在突如其来的阳光里四处躲闪。七八个身着麻衣的五仙教弟子,从水牢里带出一人,这人身材瘦削,长发湿漉漉的遮住了脸,似乎还在瑟瑟发抖,身上紧紧的缠绕着粗粗的铁链。即便这样,这七八个五仙教弟子依旧是满脸惧色,直到洛云鸿前来,一摆长袖,示意他们回避,这些五仙教弟子,头也不回的急急退散。这时上空突然有乌鸦的叫声,洛云鸿抬头看了看,笑着说:“它们也知道了?恶鸦要出来了?是吗?”那人并没有回话,只是在那里站着,已然不再发抖,身缠铁链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洛云鸿走到此人身边,一伸手,撩开了遮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了秀美的脸,只是这脸苍白的吓人,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本应如寒星般的美目,此时却一片血红,死死的盯着洛云鸿。
“小妹,你还那么想杀我?你杀了一百二十个五仙教门人,还未泄恨?即便这样他也未曾复活?不是五仙教让他死,而是他以身殉教。这个五仙教,是他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那双血红的目子,慢慢恢复了原本模样。竟是如此恬美的一张脸。只是没有任何感情。“你……你放我……出来做什么?”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她居然说的有些困难。
“那场仪式,我们都以为失败了,但鱼长老,在机缘巧合下,得知那仪式并没有完全失败,他的魂魄被一只黑猫带走,只要抓住那只黑猫,他便能还魂。燕兮,这次便是让你去抓那只黑猫回来。”
“燕兮……燕兮?”那女子痴痴的念着这个名字。
“忘了?这是你的名字啊。”
燕兮一抬头第一次主动的看着洛云鸿,一身的铁链居然悄然断作几段,掉落下来。
“对哦,这……这是……我的名字。”
洛云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小青蛇,“喏,带着它,它会带着你去找到那猫。”
燕兮随手一抓那蛇,塞进了衣袖。突然走近了一步,几乎脸贴着脸,看着洛云鸿,说“我去……找猫……回来救他,然后……然后再杀你……你要记得。”洛云鸿捂嘴轻笑:“小妹还是这么直率,好呀,姐姐就等你回来。
焉支山下,大雪已停,白茫茫的将绿洲中的草原覆盖。从山中流出的溪水已经结冰。两辆马车停在山下,杜墨行将缰绳递给了前来迎接的下人,走到林牧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莫要被这大雪封山的场景吓着,冬天一过,你再看这里,一片青青牧场。”林牧风只是撇着嘴,显然不信未来老丈人说的话。突然手被一只似是温润无骨的玉手相牵,原来是月儿,“牧风哥哥,来,我们跑上山如何。”说着拉起林牧风的手,沿着青石台阶,往山上跑去。林牧风边跑边说,“疯丫头,小心,……算了,还是我带着你跑。”远远的听着月儿开心的说:“好啊,你带着我跑。”杜寒桥望着两人的背影,侧头看了看父亲,说:“爹爹你说他会永远对月儿这么好吗?”杜墨行笑了笑,说:“为父看人的能耐比之剑法还有心得。”猫员外抱着黑战,呆呆的望着直插云端的雪山,说:“爬到顶,是不是要到晚上了?”听得这句,杜墨行哈哈大笑,用手揉了揉猫员外满头乱乱的红发,“傻啊,谁告诉你必须爬到顶啊,这孩子就是实诚。”这时怀里的黑战突然爬到了猫员外的肩头,用猫爪拍打着杜墨行的手。杜墨行呦了一声说:“这黑小猫,还不喜欢我动你头发。”猫员外一撇嘴,说:“不止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杜墨行一愣神,哑然失笑,“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呢。”猫员外故作老成的长叹一口气,说:“谁让你现在管饭呢。”这时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杜寒桥都笑了。青石路平整,可供五人并肩而行,一直蜿蜒至云雾中,似蹬天庭的云梯一般,便是这条山路,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来开凿,一看便知西云城的钱财富可敌国了。
转了两个弯道,林牧风站立住,呆呆的看着半山腰中,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巧妙到极致,用上了每一处山势,每一块山石。白色的建筑密密的环绕了山腰一圈,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圈白雾凝聚在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