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乐杨一连几天都去环球国际，每一次，林放都陪着他喝酒。但是，林放始终没有说出任何有关李光耀的事。他只告诉乐杨，那个人就是李光耀。乐杨每晚都期待着能够见到李光耀，但是，李光耀一直没有出现。乐杨不免有点失望。林放也不知道那天李光耀离开之后去了哪里。而有关李光耀的一些传言他也听到了。他知道，李光耀终于是和丁丽离婚了。他为丫丫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他不由得有点落寞。他知道，不管怎样，他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在丫丫身边关心她的朋友。林放猜想，也许，李光耀是去了北京，而这一次，乐杨是真的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来这里的。他的离开也许正成全了李光耀。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这些天，丫丫全然忘记了乐杨的存在。她每天陪着李光耀在北京的各个名胜景区之间游玩着，日子幸福甜美。丫丫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过去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她每天都开心的笑着。日子因为有李光耀而充满了快乐与甜蜜。四年前，他们不能做的一些事，丫丫都带着李光耀一一的做了。他们手牵手去看电影，然后在影院里拥吻；他们牵手逛街，光明正大的穿梭于人群；他们追逐打闹，嬉笑，忘我的亲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眼中也只有彼此。
乐杨一回来就直接来找丫丫了。打她家里电话没人接，乐杨就一直站在门外等着。深夜十分，他听到了丫丫略微疲倦却兴致高昂的笑声。那笑声是乐杨从没听到过的，然后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他的心，在一瞬间死了。他脑袋嗡嗡的响着一片空白。丫丫跟李光耀嬉笑着，看到等在门前的乐杨时，笑容僵在了脸上。丫丫愣愣的站在那里，忘了移动，忘了开口说话。乐杨看着李光耀，紧紧的盯着他，五味杂成。妒火中烧。李光耀也以审视的眼光看着乐杨，气氛凝固在那里，谁也没动。丫丫镇定了心情，开了门，温柔地对李光耀说：“你先回屋，我和他谈谈，很快上来。”李光耀点点头，走进屋，最后看了一眼乐杨，然后轻轻的关上门。
丫丫沉默着走下楼，乐杨紧跟着。谁也不说话。丫丫终于理好思绪，对乐杨轻轻的说：“他是李光耀，我爱了四年的男人。”丫丫停下来，看向乐杨，用满怀愧疚的声音说：“乐杨，对不起。”乐杨看了丫丫一眼，继续往前走。他不要听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他不要听。他的整颗心都碎了，粉身碎骨了。他很疼，疼得开不了口，疼得浑身颤抖，他很想问，很想问为什么你们又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敲不开你的心门？为什么在他那样伤害了你之后你依然还是选择了他？为什么你明知他有妻子儿女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爱他？想到丫丫曾经因为李光耀而遭受的磨难，乐杨更加的不平衡。他愤怒，他不甘。他握紧了拳，牙齿紧咬着，他很想发泄一番，可是他拼命的抑制着。纵使他有千般恼怒万般不甘，他也忍着，他舍不得在丫丫面前露出一点一点的不满，他害怕见到丫丫有一丝的自责。丫丫一直紧跟在乐杨身后。她不安的揉弄着衣角，乐杨越是一声不吭，丫丫知道他就越是难过。丫丫宁愿乐杨能狂暴的冲她喊，甚至看他愤怒的摇动她的身体质问她为何作如此选择，可是，乐杨隐忍着，沉默着。丫丫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伤害到乐杨，尽管她一直知道乐杨对自己的真心，她甚至想过毕业后嫁给乐杨，就算不爱他，也要嫁给乐杨。可是，世事是这样的难料。丫丫在回那里之前，她并没有想过会和李光耀在发生些什么。她原本是想去做个了断的，她是想为这两年每晚的梦魇做个解脱的，可是，上天偏偏让她和李光耀再次纠缠在一起，并且越缠越紧，更加的难解难分。爱情真的是一个结，接不断，理也乱。
乐杨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丫丫局促的坐到他旁边。丫丫偏着头，小心翼翼的查看着乐杨的脸色。乐杨终于开口说：“我对你撒了一个谎。”丫丫心里猛的一惊，她不知道乐杨突然开口说得会是什么。她害怕会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心里乱七八糟的。乐杨接着说下去：“我这次不是出差，而是去了那个地方。”丫丫的心松了下来，她看着乐杨，用一种读懂的眼神看着她。丫丫知道，乐杨会去那里只有一个原因，是的，他只是想了解丫丫在那里的一切。他想更懂她。丫丫垂下头，轻轻的问：“你都知道了？”“没有，我只知道了一点。我只知道你为了一个有妇之夫被逐出家门，又几欲被学校开除，我知道你为了他受尽困苦与磨难，可是，丫丫，为什么？为什么你仍旧忘不了他，仍旧这样深爱着他，甚至不惜再一次为他背负骂名？”丫丫抬头看了乐杨一眼，又低下头，她叹了一口气，嘲笑似的说：“或许，是因为被伤的太深了，所以刻骨铭心，才会对他念念不忘，才会仍旧爱着他。”乐杨看着丫丫的侧脸，突然在她眼里看到了深刻的痛与爱，夹杂着，难解难分。乐杨的心被震动，他轻轻说：“跟我说说好吗？”丫丫转过头看着他，然后有扭头看向前方，目光悠远，悠长的说：“认识他，那年我十九岁。一月五号，我永远记得。曼蕾一直在环球国际驻唱，我答应过她要去听她唱歌的，所以，那天晚上八点多，我去了。入口处挤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的，另类的人。那时，我有点害怕，我第一次来这种场所，但是我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我张望着，找着曼蕾，并小心的避开那些人。可是，我还是撞到了人，撞上了李光耀，从此，我的生命与他纠结在一起。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曼蕾坐在舞台中间的高脚凳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唱的很好听，我不由得跟着节拍挥动了手。曼蕾下台后，就拉着我坐到了林放的身边。没多久，李光耀就来了，笑着跟林放开玩笑。我很喜欢他的笑容，尽管很是轻浮却魅力无穷，我陷进去了。那年寒假，我回去的特别晚。我住在曼蕾家，每晚，陪着她去环球国际。每一次，曼蕾都会让我坐在林放身边，坐在那个门右边最里的那张沙发上。我很不安的坐在那里，林放并不怎么跟我说话，而这时，我总是会期待李光耀的到来。每晚，他都回来，带着招牌式的微笑。起初，他并不怎么和我说话，更不和我开玩笑。我总是怯怯的坐着，看曼蕾唱歌。渐渐的，我们熟了，我也不怎么羞怯了，我开始和他们说话，开始抿着嘴笑。我总是会不时的看向李光耀，看到他也会心跳加速。我知道，我真的是喜欢上他了。他们知道我是学文秘专业时，开始喊我陶秘书。然后慢慢的，这个名字成了李光耀的专属物品。只有他喊我陶秘书，而每一次，我都会开心的笑。快过年了，我不得不回去了。而在家的那几天，我度日如年。我每天想着李光耀，期待着听到他的声音。我终于是回去了。而一见到李光耀，他就抱了我，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好想你’我是一下子就哭了。哭得他莫名其妙，哭得他手足无措。而，其实，我心里乐开了花。开学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看到了丁丽和宝宝。李光耀的妻子和孩子。我直到那天才知道，李光耀比我大十岁，而他，早是他人夫。那天，我突然很活跃，我不停地和强哥喝酒，最后，我醉了。李光耀没有看到我的醉态，他在我开始喝酒前就和丁丽走了。醉了之后，我是被强哥带走的，他把我抱到车上时，我用最后的一点意识，拨了李光耀的电话。我不知道有没有拨通，因为我晕了过去。醒过来时，我发现我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李光耀坐在床前，他沉着脸，见到我醒了，批脸就质问我为什么喝酒为什么喝醉。我哭了，不能自抑的哭了，然后我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了他。那一刻，我没有想他是不是他人夫他人父，我只是很纯粹的爱上了他，只想跟他在一起。我们开始正式在一起了。我们每天在环球国际见面，他仍旧会亲昵的喊我陶秘书，我们在那里度过了很快乐的一段时间。可是，突然有一天，丁丽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她一出现，就甩了我一巴掌，然后，在环球国际里，当着李光耀和其他的客人的面，她骂我打我。她是被李光耀硬生生拽出去的。然而，她的骂声却一直在我耳边响着。我知道，我和李光耀的幸福就要结束了。他们闹了很久，而就在这期间，我知道我怀孕了。他们终究没有离婚。李光耀让我先回家呆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回去的前天晚上，月亮很亮很圆，那天在李光耀的车里，他第一次对我说起了他的过去。怎样的因醉酒打人，怎样的逃亡生涯，怎样的被捕，怎样的在监狱呆了六年多，又怎样的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和丁丽结了婚。他告诉我，他原本已经拉丁丽走到了门口，却因为宝宝突然哭着抱住他的腿，他的心软了，他狠不下心不要宝宝，狠不下心就这样离婚。我含着泪，一直咬着唇。我很想告诉他，我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可是，我没有说，我说不出口。我已经左右为难了，我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那时的我，单纯的没有想想我的未来想想孩子的未来，所以，老天为我做了决定。我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大出血。医生告诉我说我是宫外孕，并且输卵管破裂必须立即做手术。我躺着，尽管昏昏沉沉的，却还是感觉到了孩子那条生命的流失，并且，我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我刚醒过来，父亲就冲上来要打我，几乎所有亲戚都来了。他们看笑话的看着我，议论着我。我从来都是父亲引以为傲的乖乖女，然而，这一次，我令父亲丢尽了脸。他愤怒的骂着，质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始终沉默。可是，在母亲声泪俱下的跪在我面前恳求我告诉她一切时，我终于还是痛苦出来，将所有的一切事情说了出来。父亲破门而入，颤栗着，指着我，骂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词汇，然后，告诉我，他没有我这个女儿，他宁愿我死了最好。他粗暴的拉走了痛哭不已的母亲，留下我一个人。那一刻，我真的想到了死。我能够勉强下床后，我就径自走到了窗口，打开了窗户。我是被母亲用尽全力抱下来的。我又晕厥了过去。醒来，一眼就看到母亲红肿的眼睛，疲惫的面容。我的心，一下子软了，碎了。从那天起，我发誓，不管日后怎样历经磨难，我都不能轻生。为了母亲，我要好好活下去。没几天，我就回去了，没留下一句话，我走了。回到学校，所有人都在议论我。我才知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的一切都不再是个秘密。我给李光耀打电话，他一直不接。我去了环球国际，然后他告诉我，‘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完了。’那天起，我的世界也土崩瓦解了。我回到学校，被记了大过。我庆幸学校没有开除我。我也终于知道，一切都是曼蕾。是她将李光耀带来了我的世界，也是她，硬生生的从我手中夺走了他，并将我推入了深渊。”丫丫停下来，她陷入了往事的旋涡里，那些旧时光里的故事，蜂拥而来，相互挤压蹂躏着彼此，都渴望着突破。丫丫拂了拂脸，转脸看向乐杨，而乐杨却已泪流满面。丫丫也哽咽了。乐杨捧起丫丫的脸，颤抖着说：“丫丫，我爱你，我一直渴望着能用我的爱来疼惜你照顾你，让你忘记往日的痛，可是??????”丫丫流下泪来，她哭着，却微笑着说：“乐杨，我是幸福的，现在我是幸福的。在北京的这两年，我每晚都梦到他，每晚都睡不好觉。我也逼着自己忘记过他，我努力过，可是，我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我回去，原本也是想为这份感情做个了结的，然而，我又一次陷下去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轻浮的，不负责任的，玩世不恭的李光耀了。乐杨，你知道吗？他已经离婚了，他为我离婚了。我们现在可以真真正正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望着丫丫脸上幸福的笑，乐杨垂下手。他明白了，真的明白了。丫丫对李光耀的感情深到任谁也不能阻止的了。那是一颗死结，死死地扣着，再也解不开，他们也真的是不能分割的整体了。乐杨服了，心服口服了。不是他不够爱丫丫，不是丫丫不给他机会，而是，丫丫爱李光耀爱得太深，深得她自己也无力自拔，深得令她的世界里，只为李光耀留着位置。乐杨紧紧的拥抱了丫丫，最后一次的抱紧了丫丫。他那样的不舍得放开，那样不愿意的放开，然而，他终究放开了丫丫，伸手理顺了丫丫的长发，神情的，眷恋的看着丫丫，然后说：“回去吧，他等很久了，该着急了。”丫丫点点头，又看了乐杨一眼，转身往回走。乐杨定定的看着丫丫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