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泅渡一场生死（7）
你爱一场白色婚礼，但是却用血染红了整个生命。熊兜兜想这是她用尽所有才华所能形容陈以轩最恰当的话。她突然就很想听《最浪漫的事》，那么美丽的词：“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如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谈何容易。
这是熊兜兜人生参与的第三场葬礼，焚化的却是人心。
熊兜兜是个矫情的女人，她多想冲出去抱抱陈府仁。多么熟悉的场景，却愈加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详的人。她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最刺痛人心的是由于自己过于乐观的心态，却见不到自己亲人最后的一面。回忆像冰冷的铁锥每一下都直击致命之处。
“喂，爸，我要普通话考试，怎么了？”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来看看你哥最后一面吧？”
“什么？”
“你哥已经去了。”
……
多少话都讲不清楚熊兜兜内心所有的伤痛。
普通话的最后一题是开放性题，选一个话题，在3分钟内说一段话。她只是带着沉稳的调，叙述着一件绝望的事情：“人生给了我过多的磨难，让我认清了现实的众叛亲离，但是我告诉自己我是熊兜兜，我要给现实有力地回击。我要用我的笑容覆盖所有的悲伤，从此，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怀揣着乐观的心态。我以为，只要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那么，给我的挑战我就能一一征服。但是世界给人的准则却还参杂着运气，而熊兜兜就是早已输光一生运气的人。我赌的太坦然，上一次回家时，我告诉自己我不进去看他一眼，他会好起来，在我下一次回家我定会给你一个康复后的礼物。但是这一赌，却输光了一生的时间。我不能想象，当我再看见那个天天呼唤我的人时，却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人。我不服，我不服上帝带走了他所有的智慧，禁锢了他一生的自由，最后却连呼吸都带走。这TM世界太扯淡，坏人拿了乌龟命，可怜的人就活该被薄情寡义而死。我想……”
当熊兜兜还没说出那个想时，普通话测试已经结束，尘埃落定，风雨交加。
当熊兜兜雷厉风行的赶回家时，呈现在眼前的只是熊亦园冰冷的尸体，那么安详的笑容，沉溺在冰棺材中。毫无防备的哭泣是最真实的眼泪，却也来的最汹涌。
超度者心心念念，亡弃者安安然然。这一夜来的格外漫长，他们都在等一个人，等熊亦园的父亲回来见儿子最后一面。古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冤孽之罪，不知是不是上一世结下了不了之冤孽，才在此生痛定思痛。
当熊卿国回来时已是凌晨两点，当他疲惫的面容老泪纵横时，那种痛不欲生袭遍全身。老天终是不公平。当熊亦园出生时，就被医生诊断出是智障儿童。熊卿国后来的两个女儿亦是如此之症状，因此东奔西走去求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却依然束手无策。当生活最拮据的时候，由于超标生育，又要罚一大笔钱，这对一个负债累累的家庭而言简直是惨绝人寰。最后，只能结逃出境，去了别的地方生活，而熊亦园则交由爷爷奶奶抚养。
而现在熊亦园的死亡，一系列的不幸，压垮了这个顶着太多不能为而为之的父亲。高大的男人，却双膝跪地，祭拜这个连灵魂都不能自由的儿子……
周车劳顿，却使她睡意全无。便批了件外衣，就出去了。十一月底，寒气逼人，总会冷不防打几个颤栗。“阿嚏”，她粗鲁的揉了揉鼻子，有些许鼻涕黏糊在手指上，她环顾四周却没有洗手的地方，便用手背大面积的蹭，很快就立竿见影的干了。
“哇，你好脏啊。”白呈从一旁硼出来，一副嫌弃的表情。
“怎么囧的事情都被你看到了，你准备洗好脖子去见阎罗王吧。”熊兜兜俏皮地说。
“你这个小矮子还口出狂言，看我一掌。”便要袭击她的背部，熊兜兜本想转过身来用双手推过去阻止，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出手他的手便打在她的胸部上。白呈感觉手心一热，立马收回手转身，心想这回糗死了，估计真要被杀人灭口了。还记得上次只是因为开玩笑，被大家起哄亲她的脸颊一下她就哭鼻子，如今……他不敢在往下想，只是肯定了一点，女人真可怕，遇到不像女人的女人更可怕。
熊兜兜故作轻松打破僵局，“喂，有必要吗，被占便宜的是我，你扭扭捏捏的干嘛啊。”然后就是一拳重击打在他的背上，“就当作给你的惩罚。”
白呈清了清嗓子，马上反应过来大喊：“你刚才打我的手上沾了你的鼻涕。”紧接着就是做呕吐状。
“尽情的吐，死命的吐，哦，忘了告诉你，刚才上厕所好像也忘记洗手，还沾了大姨妈，刚好在你身上擦干净了，不用洗手喽。”熊兜兜很轻松的吐出这些字眼，只能说潘若楠他们带给熊兜兜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你受死吧！”白呈不顾形象的扑上去，整个院子被这两个年轻的身影渲染的热闹至极。
吵累了，他们背靠着背坐在院子的石板上，这时的他们放下了男女之间所有的界限，无关风花雪月，无关爱情，只是时光的倾听者，听着这样寂静的夜，各怀心事的人们。
“你知道吗，在高中的那会，我经常失眠，钟最经常陪我坐在台阶上，就像这样背靠着背。那时的我想，我们的感情应该会是一辈子的吧。”
白呈只是安静地倾听，他知道这样坚强的女生不需要过多的安慰，只要用耳朵静静地听就足够了。
“离开SH以后，每每这样的夜晚，我都难以入眠。我很想念钟最，想念我SH的姐妹，想念我们的以前。但是我做了太多负罪的事情，我就要受到惩罚。你知道吗，其实我什么都不怕，但是最怕孤单，最怕像这样的夜晚，就只有我一个人度过。但是回不去了，真的。”她轻轻的把头埋进臂弯，看见白呈，让她对那些姐妹的怀念更加深刻。不见则不念，但愈见则更深怀念。
“其实，她们也很想念你。你要学会怎么去面对，而不是逃避。那是意外，没有人会怪你。”
“我还没做好足够的准备去面对过往，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处理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明天把大轩所有的遗物都给她的爸爸吧。”
……
熊兜兜把日记本撕成两半，把关于他父亲的交给了陈府仁。并且把老板娘和大家带给他的心意一并交给了他。
陈府仁看着手中的钱，马上红了双眼。几经要还，却被熊兜兜劝住：“陈叔，这是大家的心意，以前大轩在店里对大家也相当好。你收下这个，也了了大家的心愿。”
“小轩在你们那里受到你们的照顾，她在电话里经常说你们对她很好。你们还……”
“收下吧，陈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你是我们大家的爸爸，我们会像大轩一样孝敬您的。”
陈府仁哽咽地说：“好……好。”
还有的日记她要帮大轩亲手交给那个叫林野的男人。爱情本来没有谁对谁错，不管故事的最后结局是悲是喜都不重要。熊兜兜只想让林野知道，曾经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此眷恋他，为了他，愿化作青烟相伴。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是不是陈以轩的初衷，但是她受不了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倾尽一切，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用来等待，却在末了连死都只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不管天涯海角，一定要把这份念想带到他的身边。
在离别的时候，陈府仁紧紧握住熊兜兜的手，这双粗糙的手曾经撑起了一个家，是陈以轩最大的精神支柱。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倍感亲切。
陈府仁只是颤颤巍巍的重复着说着“谢谢！”这两天的劳累，让这个老人不再焕发，心事重重。她只能做的就是口头上的那几句客套话“好好照顾自己。”最后在拥抱陈府仁的时候，她轻轻在她耳边叫了声：“爸爸。”
便狼狈的坐进车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