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朗气清,湛蓝的天空下片云也无,仅有丝丝和风轻轻吹拂。如此温和舒适的日子里,凤山村中却笼罩在一片惶恐当中……
女人与孩童小心翼翼地躲藏于屋舍,但凡十五以上四十以下的男子,个个手持武器、如临大敌。或是木棍、柴刀,或是猎弓、长刀,甚至是不在少数的自制长枪长矛,被握在强自镇定着往来巡逻的青壮手中。
立于屋脊之上的张志云微微叹息一声,要这些不会武艺,更不曾修仙练道的普通村民来对付异兽,确实太过强人所难。
自从十里外的羊角村遇袭,派出壮丁向蜀山求救后,已有两日。蜀山的仙人们能及时赶来固然极好,可是我们也不可坐以待毙……心中思虑未久,忽地村外密林中传来几声低沉的咆哮,那仿佛从喉咙深处透出的杀戮与嗜血的欲望,令人胆战心惊。
张志云猛一甩头,回过神来。反手自背上取出响箭,拉弓满月。
“哨”一声长响,下面村民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屋上张志云手上三支竹箭,指向东南——三只异兽,自东南而来!村民们顿时大惊失色,更有胆小者,一时紧张,竟然吓得连武器都掉落在地。只有少数猎户,因见过生死,故而尚算镇定。为免未战先乱,这些猎户手拍脚踹,纷纷喝斥道:“怕个啥,怕个啥,这不是影儿都还没有呢嘛!把你们的刀枪棍棒都给老子捡起来!”
见众人略略安定了些,个别脑子灵活的,又乘机下了一剂定神药,道:“再说了,妖兽咱打不过,不是还有张将军和张少爷在嘛!一会儿都机灵点儿,听张将军指挥!”提到张将军,大伙终于觉得手脚又变利索了,齐齐向村后面的青瓦石砖大屋瞄了一眼,渐渐地沉静着跟队伍一起行动起来。
众村民心神慌乱间,张志云早已几个纵跃,退到大屋前的一间茅屋上伏了下来。
未几,一只花斑金钱豹猛地自林中扑出,“嗥!”一声咆哮,登时就如同炸雷在耳边轰鸣,搅得众人心惊胆颤。随后,又是一虎一熊,缓缓现出身形。
“啊!”“哇!”“呀!”大屋里人影乱窜,妇孺们尖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倒像是那异兽已经把他们扑到在地,准备张嘴撕咬了似的。见众青壮已然隐藏好身形,知道那些妇孺喊叫不过是爹爹的安排,所以张志云也不理会,只一心盯着村前的异兽。
一虎一豹一熊,三种异兽当中以熊最为皮坚肉厚,而且力量巨大,近身缠斗怕是最难应付的,但是熊行动较为迟缓,正是引离战场的好目标。然而,看那些异兽都是两眼血红,仿佛带着极原始极狂野的嗜血光芒,兼且体形比普通野兽大了一倍不止,必定难缠得紧……
他心思电转,想要小心应付,三只异兽已经不管不顾咆哮着冲向大屋。区区三只异兽,狂奔突袭、张牙舞爪,所带起的气势竟也像是千军万马在面前冲击一般。饶是张志云自小习武,心志坚定,也禁不住有些手脚冰冷、心慌气乱。
转眼之间,异兽已冲进村内,来到张志云所伏的茅屋之下。不及多想,他霍然起立,瞄着巨熊的左眼开弓就射!
那巨熊眼见一支利箭射来,竟然间不容发之间,把头略略一偏。“嗤”,狼牙箭入肉数寸,却被巨熊避过眼睛,射在了脖子上。
张志云暗叫一声“糟糕”,立马转身便往后面纵去。
果然那巨熊吃痛,登时人立而起、怒发如狂,左爪轻轻一挠,把那狼牙箭掰断,紧接着便挥舞起巨大的熊掌,冲进张志云脚下的茅屋。那些碗口粗细的木柱栋梁,在巨熊掌下,当真便如败絮草革一般,触之便断,击之便散。不过转眼功夫,茅屋便轰然倒塌。
“哗啦”,茅屋倒地所掀起的烟尘还未散开,巨熊已然再次立起身形,从那倾倒的屋顶底下冒出头来。见此良机,张志云哪肯错过,立时一个转身,弯弓搭箭。“嗖”,又是一支狼牙箭电射而去。也不管战果如何,他便一连串的屋顶上纵跃腾挪,直往村外赶去。
巨熊受了张志云两次挑衅,此时已经是兽性大发、狂怒不止,即便是一时三刻就要天崩地裂,它也要把那个如同跳蚤一般跳来跳去的可恶人类抓住,用掌拍碎,用嘴撕裂!见到巨熊果然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尾随着他远离青瓦大屋,张志云心下稍定,接下来就看父亲的了……
再看一虎一豹,虽然见到巨熊受张志云挑衅追逐而去,也不加理会,仍然一心一意地往大屋冲击。只见花豹速度更胜一筹,不一会儿便把身后白虎拉开了两丈距离。眼看着那骇人的花豹就要冲进屋里,那些个未见过大场面的妇女们顿时吓得团团抱在一起,原本要假装的尖叫声,如今却是货真价实,喊得歇斯底里,就差没有眼泪鼻涕一起迸流了。
然而,忽地“轰”的一声响,大屋前的地面竟然裂开一个一丈见方的深坑,把该死的花豹给吞了进去。村妇们终于想起,屋前尚有一个大大的陷阱等着异兽。听着坑内花豹有气无力的嘶嚎,只要略有眼力的人都知道,这花豹可是交待在这里了。
未等众村妇相拥欢呼,大屋深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立刻起身离开,到后院地窖里面躲好。快!”
众村妇一瞧,还有一只凶神恶煞的白虎在外头好端端的呢。顿时一群尖叫声又起,一个个滚着爬着跑进了后院。
若是普通的野兽,恐怕一见同伴跌落陷阱,便早已逃之夭夭了。然则,这异兽虽本能地察觉到警兆,却因本身体内暴戾之气过多,性情格外嗜血凶厉,而且比之普通野兽更喜袭人。故此,仍在大屋前左右徘徊。
“张将军,张将军,那白虎不肯进来,咱们这招关门打狗可不灵了呀,咋办呐?”却是一个潜伏在屋内的猎户沉不住气,颤抖着声音问道。
只见堂屋之内,竟然是一个十丈见方的大庭院,不过内里青石砖铺得整整齐齐,却是空无一物。比起普通人家的庭院来,倒更像个小校场多一些。此刻庭院当中,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一条长凳之上,背挎劲弓,手扶偃月刀,脸上古井不波,这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气势,倒果有一番大将风范。
听得旁边猎户询问,这男子慢慢抬起眼皮,道:“无妨。区区一只异兽,既已来到我张安邦门前,岂由它来去自如。”
说罢,便放好偃月刀,自背上取下劲弓长箭。只见他大喝一声,道:“着!”
“砰”,空中一声清脆的弓弦绷响,一支长箭便如电光自男子手中射出,一路摧枯拉朽竟然破开两层厚重的大门,带着纷飞的木屑,狠狠插进白虎的腰肢上。饶是那白虎异兽凶戾如斯,此刻也是鲜血迸流,痛得在地上打滚。
一众猎户登时震骇,个个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为张将军这一箭之威而思潮翻滚:“都说张将军武艺高强,可是自打十五年前他搬来这里,就没人见识过。今天一见,可真是开眼了,开眼了!”
这边众猎户惊佩不已,那边张安邦心里却一声苦笑,看来久不经历练,这武功射艺果然已经有些退步,比不得以前的巅峰了。想来也是,武道修行,本来便是要在战斗之中不断体悟不断前进。自隐居之后,又何来战斗搏杀之说呢。既然今天再有机会,那便好好地战它一场吧。
脚尖轻轻一挑,将偃月刀拿入手中,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张安邦忽地仰天长啸,心中只觉豪气勃发。刚一抬脚,便见他身影连闪,眨眼之间破开两道木门,与白虎战成一团。
听到村中一阵豪气万丈的长啸,正在村边引着巨熊绕圈的张志云微微一笑,知道爹爹那边正战的酣畅淋漓、痛快无比。可是,爹你痛快是痛快了,倒是赶紧的呀,儿子这边正疲于奔命呢。
忽地,天空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啸声,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速破空飞行。张志云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两道流光,一红一绿,在湛蓝晴空之下划过。看到那仙家法宝远在千丈之上的高空中,地面上仍可将缭绕仙气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禁不住一阵阵羡慕之情——这便是凭虚御风、翱翔天际,可一日游遍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修道仙人啊!
可惜,这两道流光自南方而来,理应不是来自蜀山的门人,否则现在便可就近见识一番了。
“嗷!”稍一分神,巨熊竟然迅速扑近,那吓人的熊掌堪堪就要拍他身上。张志云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分心去想那许是路过的仙人了。就在张志云十二分小心地应付巨熊时,他原以为是路过的两道流光却忽尔一个转折,自高空中降了下来。
只听半空中一声大喝,道:“孽畜,岂容得你胡乱伤人!”
“嗖”便见红光绿光一闪,背后立时悄无声息。急奔之中的张志云回过头来,却见到那追得他万分辛苦的巨熊,竟已左右两半,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这、这也恁地夸张了吧。张志云木立当场,真真是目瞪口呆,这人影都不见,只一声大喝便把一只不可一世、骄狂凶戾的巨熊给一切两半了?
忽地头顶又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声音响起,道:“小兄弟,你可没受伤吧?”
张志云终于回过神来,斜上方一位美丽温婉的年轻女子,正踏着一柄墨绿仙剑,缓缓降了下来。只见她身着一件合体的素色长裙,显出动人的婀娜身段;头上挽着一个妇人发髻,斜插一支简朴木簪,脑后垂着一条长长的雪白发带随风飘舞;一张瓜子俏脸,与赛雪肌肤相得益彰,一双美目却是含笑望着自己。
果然是九天之上的仙人降临啊!张志云心中暗赞,却不敢有失礼仪,当下便拱手躬身,谢道:“多谢上仙出手相助,上仙恩德志云与凤山村民没齿不忘。”
那女子踏上地面,便将仙剑收起。听到张志云忙不迭地道谢不停,便呵呵轻笑几声,道:“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便恁多礼数。好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快起来吧。”
“是,上仙。”张志云十分恭谨地道了一声是,便直起身来。
“呵呵,不必这样拘谨,我也不过是个修道之人,离仙之一字怕是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以后叫我……噫?”年轻女子似乎发现什么特别之事,直对着张志云转了足足三四圈,道:“你这孩子,倒是……”
张志云一时之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自己身上有何不妥。便问道:“上仙,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咱们走吧,村中的异兽想必也料理干净了。”
“哦,好的。未知上仙是何门派,可否将名讳告知呢?”张志云仍是恭恭敬敬。
走在前面的女子回过头,道:“我叫关咏秀,同来的是我夫君朱明相,我们都是蜀山点苍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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