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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坠 楼 者 密码

齐鸣躲在一排低矮的屋檐下,内心像眼前的地面,潮湿不已。他违背父母的意愿,孤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父母本是要他在毕业后去做一名人民教师,可他对教师这个职业一点儿都不感冒,于是,他来到这座梦幻中向往的城市。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充满理想的大城市,欢迎他的方式极其特别——他一下车,背包就被人半偷半抢了去。包里有他仅有的一千五百元钱,身份证,手机,还有毕业证书等。他看着那个可恶的贼人隐进人群,在众人见惯不怪,近乎冷漠的的眼神里,他仓惶的追赶那个贼人。追到一条巷子口,在垃圾桶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包。这是一个很有道德准则的贼人,除了现金和手机,其他的东西都完璧归赵了。

在花完身上仅有的十几元钱后,老天下起了雨。整个城市在雨幕的浇灌和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黑夜唱着雨落地面叮呤清脆的摇篮曲,顽皮的城市挣扎着叫了几声,终于进入了梦乡。

齐鸣没有想到这样大的城市居然也会如此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有些让自己后悔,后悔没有听父母的安排。这种后悔的念头刚一冒头,就被他打压下去,他不承认他的计划是不明智的,他知道他的人生和梦想只有这样的大城市才能装的下!

一辆宝马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留下溅起的水渍和尾气中喷出的傲慢,让齐鸣慢慢的品味。齐鸣打了打裤子上的水,向后站了站,他并不生气。若在以前他定会把开车人的祖宗八代骂个透彻,若是和朋友们在一起,那开车人的猿类祖先也会被骂的在树上窜来跳去。这是以前的齐鸣,自从那次经历后,他就不再这么仇富了。

那是大三的时候,朋友的父亲开车来的,朋友约了齐鸣几人出去兜风,正巧前天刚下过雨。朋友耍酷,车开的跟没有刹车似的。路过一水坑,水花四溅,引起一片叫骂声,而车内却是一片欢快的叫声。由此,齐鸣明白了一个道理,施与者和授予者对于道德和公理的认知并不是单靠良知来衡量的,更关键的是所处的位置。欠债还钱这是常理,但欠债者希望能晚点还最好能不还,施债者定不会愚蠢到点头赞同。于其在路边无为的叫骂,不如自己去买辆车。齐鸣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世俗和愚昧,可社会的走向,已经不再区分高雅和世俗,睿智和愚昧,而是以金钱来衡量一切善与美——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你不按这个标准去做,那你必然是愚昧的。

所以,他并不恨把水溅到他身上的宝马车,反而对车主给予理解,他相信有一天他也会有自己的车,至于,是否会有人也这样理解他,他并不在意。

夜风中夹杂着一股寒意,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打算走到墙角坐下来歇一会儿——只要熬过今天,明天去人才市场无论如何也要找份工作。抬头又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红色“拆”字,和全国各地一样,字外有个很不规则,但极具野性的圆圈。齐鸣又看了看马路对面三十二层的豪华酒店(他闲着无聊数了好几遍),嘴角现出一丝微笑:这就是传说中的钉子户吧!

他正打算坐下,远处走来一人,他赶紧站好了,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却偷偷的斜瞄着来人。近了,发现是位老者,一袭过时的深蓝色的衣服,身体消瘦,微微有些驼背,没有打伞,只戴着一顶鸭舌帽子。走到齐鸣的身边,老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冷眼打量着齐鸣,半天才问道:“你——谁?”

“我,我在等我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

“就是——就是朋友啦,他们一会儿就到。”

“哼!来多少人我都不怕!”说完,转身离去。

开锁,开门,关门,反锁,一系列动作在夜空里分外的响亮,而齐鸣的耳朵在这一刻似乎只剩下搜集这些声音的功能了。等到一切重归平静的时候,齐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嘟囔道:“真是的,把我当拆迁队的了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紧了紧衣服,坐在了墙角。

屁股刚一着地,就听到碰的一声,他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抹了抹屁股下面,地面冰冷而结实,接着大脑才反应过来,声音似乎是从前面穿过来的。抬头望去,对面酒店的台阶下正躺着一个人,显然,那人是从楼上摔下来的!

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扶着墙站了起来。屋檐滴下的冰冷雨水几乎击退了他向前走的勇气,救人的想法最终排除了杂念,他冲进雨里,离那人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中年人,有些虚胖,衣着甚是讲究,他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齐鸣并没有看到鲜血四溅,脑浆奔洌的场景,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小心的问道:“你——没事吧?”那人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齐鸣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还没来得及想就被那人打断了。

“拿——拿去!”那人说,同时将右手微微抬起。齐鸣没有动。

“拿去!”那人又说,手又抬高了些许,不过力道已经到了尽头,手臂在雨中不停的颤抖着。

“快拿去!”那人喝道。齐鸣慌忙把手递过去,一个U盘落在他手中,他有些纳罕,不明白这人要干什么。

那人的手摔了地上,眼睛却死死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跑——跑!”

“可是你的伤,我去叫救护——”

“别管我!——跑!——快——跑——”那人无力的闭上眼睛,已经气若游丝。

正在齐鸣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驶来一辆汽车。强烈的不安感促使他躲到街角的垃圾箱后。一分钟后,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四名身着黑西装的男人下了车,在坠楼者的身上仔细翻了一遍,看来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人回到车旁,对车里说了些什么。车门开了,下来一人,那人身穿灰色大衣,头戴礼貌,帽檐压得很低。那人走近几步看了看坠楼者,对那四个黑衣人说了几句话。其中两人转身跑进了宾馆,剩下的两个则把坠楼者抬起来,放进了后备箱。灰衣人向四周看了看,三人上了车开车走了。

齐鸣看着这一切,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待看不见车了,宾馆里也没有人出来,便转头向一条漆黑的巷子里死命的跑去,心脏从被压抑着的气氛中解脱出来,怦怦跳个不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想停下里歇一歇,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哭叫声“齐鸣!你怎么能丢下我——你快回来!”齐鸣觉得自己的毛发都立了起来,疯狂的奔跑起来!

“齐鸣,你带回去回去做吧。吃完晚饭,可以后慢慢做。”部门经理苗晟说。

“马上就好了,经理您赶紧去吃饭吧。”齐鸣说。

“好吧。”苗晟婉然一笑,转身走了。

看着苗晟的背影,齐鸣的眼里满是感激的神情。如果不是苗晟慧眼识珠,他绝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情况下,得到策划经理助理的职位,也不可能提前领取了一个月的工资。说小点,她对自己是知遇之恩,说大点,就是救命之恩了!

这三个月来,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里,结果证明,苗晟的决定是正确的,也回击了同事间的一些流言蜚语。想到这些,他的脸上不由现出一个笑容。

做完策划案,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胃已经饿过了,不知道吃什么好。案件还有一些需要修改,他决定回去泡包泡面,边吃边做。在收拾抽屉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U盘。这是他极不想见到的东西。自从他拿到这个U盘后,就没有仔细的看过,更没有打开一看究竟的念头,他觉得这是个不祥之物。这段时间,他每天都留意着报纸和网络上的新闻和消息,希望能找到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可是一无所获,就连坠楼事件也是只字没提。虽然觉得奇怪,但心里也着实平静了下来,逐渐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那日,他随手把它丢在了抽屉里,不想今日又翻了出来。

“为什么没有人把你偷走呢?”齐鸣无奈的自语道。翻转着手里极为普通的U盘,突然心血来潮,何不打开看看?

说看就看,为了防止有病毒,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后,桌面上自行弹出一个对话框:请输入密码。

“鬼知道是什么密码!”齐鸣嘲笑道。他点了一下密码框,下面又出现一行字:时间。

他输入了当天的日期。密码显示错误,同时又出现了一段话:密码输入三次错误,系统将自行格式化。

齐鸣呆了呆,心想:这U盘也太牛了吧?科幻电影吗?虽然还是忍不住的想嘲笑,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和U盘的主人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那天晚上,这是唯一的答案!是了,定是它!输入那天的日期,果然正确,心里一阵雀跃。谁知,等来的结果却是:请输入密码。齐鸣皱了皱眉,点了一下密码框,下面写到:密码提示:你的生日。齐鸣有点纳闷了,一般人设密码都会设自己的生日,或是女友或是父母的生日,就算是朋友的生日,这个人的生日他肯定也要知道,但U盘的主人怎么会知道齐鸣的生日呢?不管怎样,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19820115。结果显示:错误!他又想,会不会是农历的生日?又输入了自己农历的生日,结果还是错误。虽然错了,但齐鸣的心也落了下来,事情远没有自己乱想的那么诡异。像第一次一样,电脑继续提示:密码输入三次错误,系统将自动格式化。齐鸣又开始琢磨了,这个“你”会不会只是个障眼法呢?他想起一个当兵的同学给他讲过的关于老兵玩弄新兵的游戏:

如果新兵犯了错误,而老兵也有间接责任的时候,老兵就会问:

“这件事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我的错。”

“是‘我’的错?!”老兵怒道。

“不,是‘我’的错!”新兵惶然道。

“那还是我的错呗!”老兵邪笑道。

“是‘我’的错。”新兵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说的还是‘我’的错啊!”老兵又怒道!

“不,是,是——‘你’的错!”又惧又怕的新兵,晕头转向的说道。

“靠!”老兵大笑起来,捶了新兵一拳头,了又严肃的问道:“好好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难道U盘的主人也当过兵,会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可即使如此,他对那个也许已经死去的人一无所知,加上只有一次的输入机会了,万一U盘真的毁了,还有些舍不得,万一那个人留下一座金山,U盘里存有一张寻宝图,丢了就可惜了。齐鸣抓了抓后脑勺,嘲笑自己异想天,又将U盘丢进了抽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多月又过去了。

这天,同事小张说,今天是他生日,晚上请同事们吃饭。齐鸣欣然赴约。

几轮酒喝过去,齐鸣已经有些晕了。有人建议,大家说出自己的生日,排排谁大孰小。众人依次说来,轮到齐鸣的时候,他晕乎乎的随口说道:“1982年12月21日。”说完后,他脑子一激灵!猛的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人正要说自己的生日,见他站了起来,便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众人也都奇怪的看着他。他忙解释说,胃里不舒服,去趟洗手间。有人要陪他去,他连说不用,匆匆忙忙的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脑袋清醒了很多。他咽了口口水,随口说出的话,也许正是答案!

他的生日本是阳历的1982年1月15日,却是阴历的1981年12月21日,所以儿时的好友都说他是鸡尾狗头。那时他常常被自己的生日搞糊涂。12,21这个组合很特别,又知道自己是82年生的,他就把阴历和阳历组合成了:1982年12月21.。直到上初一的时候,他才被当时的班主任纠正过来。班主任说,你这么大了连自己的生日都搞不清楚吗?从那以后,他用心的记住了自己阴历和阳历的生日,没有让那种丢人的事情再发生过。若不是今天喝多了顺口说出来,他绝不会想起来。那么,密码会是这个吗?如果是,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吃完饭后,同事们还要去K歌,齐鸣推说胃不舒服,先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他便打开了电脑,才想起来U盘还在办公室,只好等明天再说了。还好,有酒精的作用,齐鸣这一夜才睡的着。

第二天一大早,齐鸣便去了办公室,办公楼里除了打扫卫生的大妈,同事们还在被窝里和睡魔做斗争。

打开电脑,找出U盘。齐鸣什么也不想,直接把U盘插进电脑,输入第一层密码,接着输入了第二层的密码:19821221。结果是:密码正确!

U盘里只有一个Word文档,里面写着一句话:新民路找王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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