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上次帮赵扬明收起来的钱包，连忙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找了出来，正要去还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钱包拿出了他的身份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那张斯文含蓄的脸，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眼睛移到下面的生日上，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住了那几组数字，又闭上眼睛背诵了几遍，确定记住了，才重新把身份证装回钱包里，但她没有出去还给他，而是把钱包装进了衣服口袋里，想等他走的时候再还给他，不然他又要对自己说上一堆客气话了，她不喜欢他那么见外。
屋外的两个人还在说笑着，雪宁感觉自己就像空气一样可有可无，突然又一阵空虚感袭来，她觉得这种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衣服，抱住了自己，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急忙用袖子擦拭掉，怕别人看见，也怕自己看见。
“雪宁，扬明要走了，你在干嘛呢？”姜何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听又有点喝多了。
“哦，我就来。”雪宁连忙回应，又快速地用手擦了擦脸，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没精打采。她一走出去就看到了满桌狼籍，酒瓶子倒了一地，两个人都有些喝高了。
赵扬明大着舌头对雪宁笑道：“弟妹，不好意思，把你这弄得这么乱，我帮你收拾好再走。”说着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姜何拉住他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小子就老实坐着吧，一会儿我们会收拾，你喝成这样，要不今晚就住这儿吧。”
“不了不了，明天还要赶车呢，住在这儿又得打扰你们，我更加过意不去了。”赵扬明说着，就摇晃着起身去拿大衣。雪宁见状连忙进到卧室，从衣柜门上把他的衣服摘下来拿在手里，刚要走出卧室，突然又停了下来。她想了想，把钱包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又轻轻地把衣服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飘到了她的鼻孔里。不知为什么，平时一闻到烟味就皱眉的她，居然特别喜欢这种味道，不禁把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一抬头，她吓了一跳，赵扬明正站在门口怔愣地看着她，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意识到自己的作法真的是太荒唐了，她连忙干咳了一下掩示自己的失态，又笑道：“真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个坏习惯，每次觉得他的衣服要洗的时候就闻一下，看看是不是需要洗，刚才无意识的就……”
她以为赵扬明会说点什么不让自己这么尴尬，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那笑笑地看着自己，眼镜后面的眼睛看不大清楚，只是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雪宁一看他这种表情，更加不知所措了，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眼睛也不敢看他，脸红得滚烫，就像熟透的桃子。
赵扬明走过去，轻轻拿过了她手中的衣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碰到了雪宁的手，雪宁浑身一震，感觉一股电流瞬间就从手上传入了心里，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被这股电流击得站立不住，两腿一软就向后倒去。赵扬明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摔倒，急忙用手扶住她腰，两个人一下子就抱在了一起。
“雪宁？扬明？你们怎么了？”见两个人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姜何有点着急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在外面喊道。这正好缓解了卧室内两个人的尴尬局面，赵扬明急忙把手放开，雪宁把衣服推到他的怀里就跑了出去。
“你怎么搞的，拿个衣服也这么久？”姜何大着舌头抱怨着，丝毫没注意到雪宁的不对劲。
“没什么，我下去叫车，你们一会儿穿好了再下来。”雪宁边说着边快速地穿上大衣，看都不看姜何一眼就出了门，姜何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这样的时候也挺多的，他也没太往心里去。
此时赵扬明已经穿好衣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脚步虽然还是飘忽，但状态已经不是那么迷糊，好像有点清醒了。姜何见他都穿好了，也挣扎着穿上大衣，又嘟囔着下次到北京一定要再来，多聚聚感情才能更深之类的话，赵扬明笑着点头答应。
他们出去的时候，雪还没有停，满世界飘着银白色的雪花，仿佛镀了一层银，一切都成了无形的白色，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雪宁的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她一直在探头向左右张望，可就是不见有出租车驶过，偶尔有那么一辆开过来，里面还坐着人。
“还没拦到车吗？”姜何的语气有些生硬，本来她这两天的表现就让他不太满意，现在最要好的朋友要走了，心里又不是滋味，再加上下这么大的雪，她下来这么半天一辆车都没拦到，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郁闷，话语中不自觉就流露出了不满。
雪宁听出了他的不满，刚要回嘴，但是一看到旁边的赵扬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赵扬明看到气氛不对，怕他们再吵起来，忙拍了姜何一下道：“这么大的雪，本来就不好叫车的，没关系，再等一会儿，反正下雪的时候也不冷，欣赏一下雪景也不错，醒醒酒再走。”
他这么一说姜何也回过味来了，天气不好的时候确实不好叫车，这也不能怪雪宁，他知道自己不对，也就没再说什么，三个人一起看着飘落的雪花出神。
赵扬明看着这漫天飞雪突然很有感触，对姜何笑道：“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堆雪人吗？那时候一下雪咱们就特别开心，戴上棉帽子棉手套就到院子里撒欢儿，堆雪人、打雪仗，有一次你还把我埋雪里去了，差点把我冻死，后来叔叔知道了，把你狠狠教训了一顿，呵呵，那时候真是天真快乐啊！”
“是呀，哈哈，那时候咱们东北雪也大，一到冬天就下雪，一下就下半天，那时咱们也没啥玩的，就以雪为伴，不过倒也快活，现在是什么都有了，可却没有那种情怀了，真怀念以前啊！”姜何也感叹着，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东北老家，回到了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听着他们的述说，虽然小时候并没跟他们在一起玩过，但雪宁还是流下了感伤的泪水，她很想忍住，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哭，要哭也应该把赵扬明送走后窝在厨房里边收拾边哭，或者收拾完把自己关到书房里去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就像决堤一样狂涌而出。她不敢去擦拭，怕被他们察觉，只好站在他们前面背对着他们，任泪水姿意流淌。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当姜何第五次挽留赵扬明，让他还是留在家里住一晚的时候，一辆空出租终于开过来了，赵扬明急忙跑上前去拦住，价钱都没讲就上了车，在车窗内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笑着挥了挥手，车就开走了。
不知道那最后的时刻，那最后一眼，赵扬明有没有看到雪宁那泪流满面的脸，如果看到了，他会怎么想？他会了解雪宁当时内心的感受吗？他真的能了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