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不知道,这时候那个“见闻”即将结束。他也不知道,“见闻”中的那个人将再也不能出现在他的眼前。
母亲珍妮也不知道。至于小莱恩,他大概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布鲁斯难得的被满脸羞喜的母亲放出了家门。
现在,布鲁斯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帝王了!
马克哥哥手下的那批“将军”此时正单膝跪地,向自己行着那些贵族老爷家的骑士才会行的礼,等着自己对他们进行册封。而马克哥哥呢,这个前任“陛下”满脸谄媚的弓在自己身后,像是那些贵族老爷家的跟班之类。
恩,据说帝王的宫殿里要有很多这样的跟班,就封他个跟班的头头儿干吧。
布鲁斯自然是不知道做宫殿里的跟班是要先切除身体某一部分的,头头儿也不例外。但马克知道,多数“将军”也知道。
所以,他大声抗议,坚决不干。
不过,抗议无效。布鲁斯正在想个别的“官职”准备换给马克,“将军”们就已经把忠心表现出来了。
先是某个“将军”站起身来义正词严的指责马克对“陛下”的不敬,接着更多的“将军”起哄,他们嬉笑着冲上去,把平日威风凛凛的前任“陛下”马克掀翻在地,大呼小叫的嬉闹开来。
“别抓那里啊!”
“谁往我裤子里塞石子!”
“错了错了!是我啊!”
“不是我啊!”
……
布鲁斯很无奈,他就坐在旁边某个店铺前的石阶上看着那些人闹。布鲁斯不太喜欢这样闹,他还是喜欢家里安静的感觉--
父亲安静的摆弄石料,母亲安静的缝制着衣服,自己和小莱恩安静的玩耍,还有院子里安静的吹着风的大树,大树下面安静的跑着蚂蚁的石桌石凳……一直很安静。
想着想着,布鲁斯决定回家去。而且,父亲说不定已经回到家里了。
说走就走,布鲁斯马上行动起来,他没有理会那些嬉闹着的大孩子们,穿过大街上热烈欢庆的人群,穿过街头巷尾,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地方。
回家。
原先闯进家里的那群人已经走了,之后陆陆续续来的人也都出去了。现在家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布鲁斯摸摸院子里的大树,拍拍树下面的石桌,算是许久不见打个招呼。
母亲脸上还有一丝喜悦的红晕,还带点自豪。她现在正坐在床边,出神的看着熟睡的小莱恩,似乎要从这张尚稚嫩的脸上看出丈夫汤姆的影子,或者说,雷诺的影子。
布鲁斯走进来,也爬上床去,挨着小莱恩躺下,侧着身子去看自己的弟弟。
但布鲁斯睡不着。虽然他今天的午睡被打断了。
布鲁斯在想父亲,想他那捏石头像玩泥沙一样的本事,想他在城外到底有多么威风凛凛。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那种本事。布鲁斯叹了口气。
珍妮马上竖起眉毛,对着布鲁斯一瞪眼:“不准唉声叹气!”这个聪明懂事的儿子不知道跟谁学的,天天像个大人一样叹气。
其实不用说也能猜到,隔壁家那个孩子头马克就是这样叹着气,老气横秋的说着寂寞理想什么的。
布鲁斯看着母亲没有丝毫厉色的脸,嘿嘿笑着把下面要叹的气咽进肚子里。
下午的时间飞快的流淌。快到傍晚了。
父亲还没有回来。布鲁斯想着,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贵族老爷把父亲叫去准备参加晚宴了。如果晚上还没有回来那就大概是吧。
终于大街上的喧嚣暂时结束了,安静下来的大街上传来大兵略带沙哑的声音。
前面的消息传过来了!正在逗弟弟莱恩玩耍的布鲁斯惊喜的和母亲对望一眼,珍妮咬着嘴唇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布鲁斯颓丧的低下头去。母亲不让出去。
他努力支起耳朵倾听,可还是什么都听不清。虽然那个待续的“见闻”让他有些着急,但母亲的话他一直很听的。而且他知道,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告诉自己,还有母亲。
大街上的声音停止了。但接下来大街上仍然很安静。
布鲁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喧闹了,他疑惑的看向母亲,母亲脸色又变白了。
这回,珍妮的脸变得更白,而且她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了。
一会儿,院子的门开了,几个城卫军走了进来。只有他们几个。没有约翰老头,没有邻居街坊,也没有那个“见闻者”马克。
布鲁斯只能听这些大兵干巴巴的讲述。讲的什么大炮,还有什么魔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土啦、火啦、刺啦什么的。布鲁斯不明白大兵们干涩的叙述下隐晦的内容,但他看到了母亲的脸上两条长长的泪痕。
于是,布鲁斯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大兵们离开了。
布鲁斯和母亲珍妮的哭泣吓到了在床上等待陪他玩耍的小莱恩,于是,小莱恩在怔了一会儿后,也爆发出惊人的音量哭叫起来。
现在,布鲁斯已经明白那些大兵带来的消息了。
父亲,没有了。
哭累的小莱恩再次沉沉睡去,他是不明白的。
珍妮搂着布鲁斯还在流泪。
黄昏,大街上隐约的传来低语,布鲁斯听不清。院子外面也有人小声说话,布鲁斯听到了“投降”。
要投降了吗?好像投降大多都要做奴隶的。马克哥哥说过的。布鲁斯想着。
在布鲁斯揉着泪眼想着奴隶是干什么的时,又有消息从前方传过来了。大兵们的声音一响起,就带起满大街的尖叫嘶喊。
布鲁斯听见有人在大哭,还听见有人在呼喊:“为什么不接收投降!”
“都是那个该死的石匠,为什么要打伤对面的将军!”
“要屠城啦!没有活路了啊!”……
然后,布鲁斯看到院子大门被踹开,一群脸色铁青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来到母亲面前愤怒的说着什么。
之后,这群愤怒的人开始破坏一切他们可以破坏的东西。流着泪的母亲抱着惊醒的小莱恩护着布鲁斯缩在墙角。
布鲁斯看见有人偷偷捎带着家里的东西离开,看见大胆的人毫不客气的砸碎携带不便的东西,看见那个托父亲做工的铁匠甚至提走了父亲其实极少用过的工具,然后感到有人把手伸进自己口袋。
是马克哥哥。布鲁斯看见马克哥哥朝自己扮了个凶恶的鬼脸,接着用力掰开自己护着口袋的手,摸出那串自己和莱恩都很喜欢的玻璃珠子,得意的离开。
布鲁斯的眼泪又下来了。不是因为手被掰疼了。
很快就只剩三两个还没有找到中意东西的男人了。他们骂骂咧咧的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甚至连床下都没有放过。最终,他们都停下了,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在珍妮身上扫着。布鲁斯甚至听到他们“呼呼”的喘气声,他很害怕的哭泣着,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终于,一个男人先动手了,他拉了一把珍妮,想把珍妮和孩子拉开,但失败了。恼羞成怒的他用力抓住珍妮的衣服,发出“嘶喇”的声音。这是一个信号。接下来,另外的男人也开始来撕扯珍妮的衣服。
布鲁斯被珍妮牢牢地护在墙角,他看不到,只听到母亲无助的哭喊。
一个人走了进来。是约翰老头。
这个以前无比可恶的老头此时竟让布鲁斯感到无比可爱,无比亲切。他挥舞着一根拐杖,大嗓门像狮子一样的对着那几个面红气喘的男人咆哮!
心虚的男人们落荒而逃,约翰老头一直追出门去。
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低低的抽泣声。
还是很安静。
在这个喧嚣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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