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黑云飘动在岚城的上空,之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现在已经是阴云密布。对于岚城这种沿海小城来说,连续十几日的烈日当空这绝对是不正常的,而在这时候下一场大雨,正是忍受了连续十几日的炎热天气的岚城市民所渴望的。
下雨,陈逸潇没意见;可是在这阴沉得令人胸闷的天气下,陈逸潇的心情更加的不爽。
费尽心机和体力,终于在记忆中的时间内赶到学校的操场,看到的却是令陈逸潇郁闷到吐血的一幕:黑压压的人群一排排地站在主席台前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原先绿油油的草皮因被阴云被挡了阳光而显得黯然失色,就如陈逸潇现在的心情一般。
陈逸潇现在很后悔啊,千算万算却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每次快到考试前都会在操场上拍毕业照,这是全校通知过的。只是在拍毕业照前,校长都会进行一段考前动员,这是学校历年来的惯例,而陈逸潇的着急的心情下也没多想就匆匆赶来了,很幸运同样也很不幸的是陈逸潇准时赶到了,也就遇上了眼前的情况。
看着前方一排排原先还交谈声一片的学生已经安安静静地站着,作为实验中学的教导主任,王喜很满意这种场面。
王喜转头,笑着看向校长,准备邀请他上台演讲,却发现校长正眼神复杂地看向操场的入口方向。顺着校长的目光往操场门口那看去,只见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双手撑着双腿,喘着粗气向这边看着。
“这不是陈丰平那个班的学生吗,怎么这种日子还迟到了。”一个已经认出陈逸潇的教师轻声说道。
“可不是吗,你看他一副累死累活的样子,说不定是晚上看书迟了,所以早上起晚了。”一个和陈丰平关系不错的老师说道。
“哪有的事,那学生我知道,上回还看见老平在办公室训骂他,怎么看也不像好学生来着。”
听着在那里窃窃私语的一群老师和一直沉默不语的校长,王喜知道自己出场的时间到了。王喜很乐意在这学年的最后一天给校长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说不定年终奖金也会因此有所提高。
王喜气势汹汹地来到那个学生的面前,提高了嗓子喝道:“哪个班的学生,今天都敢迟到,还像不像个学生的样子了。”被这大嗓门所吸引,靠近操场大门这边的学生都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这个在学校里素有“黑面虎”之称往这边走来,陈逸潇就知道要惨了。他言语里含沙射影的讽刺让陈逸潇觉得很不舒服,再想想自己也没有正真意义上的迟到,于是缓了缓气,抬起头微微笑道:“我真的迟到了吗?请老师看看现在是几点”。
“好,好。”看到面前这个学生不仅没有虚心认错,反而开始顶起嘴了,王喜气急地从裤带里抽出手机,打开翻盖,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7.27时,眼孔微微收缩透露着不小的讶异。
“如果我没记错学校通知操场拍照片的时间是7.30吧,要是我的真的迟到了,我会虚心接受批评的。”虽然陈逸潇是这么说,可是语气却暗透着一股不服气的抗拒。
王喜被这句话堵得气闷,虽然说不出什么话反驳面前这个学生,可是在这么多学生和老师面前,而且那边校长还站着看这,自己作为教导主任的威严是不能丢了的,于是就板着张脸,眼睛充满怒意地看着陈逸潇。
要是放以前,陈逸潇早就在王喜这种狠角色面前放弃反抗,乖乖认命了。
但是今天,陈逸潇不想这样,他已经改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畏首畏脚了,如果自己现在服输了,那自己曾经答应过那个记忆中女孩的话又算什么呢。既然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认错。心里这样想着,陈逸潇坚定地抬起了头,眼神毫不客气地回瞪了回去。
“好像有个学生迟到了,教导主人在那里训话呢”
“唉,在这种日子碰上‘黑面鬼’,也算那小子倒霉了。”
“……”一些不明情况的学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一老师,一学生,两人就这样赌气般地互瞪着。
几个已经走过来的老师里,有一个已经认出陈逸潇就是之前在外校参观团面前表现抢眼的那个学生时,心想就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走到两人面前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个同学你虽然没迟到,可是每年拍照片前都是要考前动员的,既然要在操场集合当然要先提早整齐好方正,要不就乱套了。再说这么多学生都在那等着呢,你们两人就一人退让一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这样算了?”王喜当教导主任以来从没有听到过这么搞笑的事情,“呵”得冷笑一声,已经失去理智伸出右手指着陈逸潇重声道:“你们看看面前这学生,哪有一点学生样子,做错了事不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今天我还真不信了,连个差生我都管不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学校呆了。”看着陈逸潇仍然一副不认错的样子,王喜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再联想到之前几个老师的对话,说起话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差生?我说他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原来是把我当差生了,如果我是好学生,待遇应该就不同了吧。可是差生又怎么样,错了就是错了,对了就是对了。
心中不服气地想着,嘴上正要还口,就看到主席台那边急忙忙地跑来一个老师。
“校长说了这件事呆会再处理,先把考前动员演讲继续了。”赶来的老师看了看对这边的几个老师说道。王喜虽然怒气未消,不过既然校长都发话了,自己也没什么可说了,“哼”了一声转头便走了回去。那个教师又指了指陈逸潇继续说道:“还有这位同学,校长叫你去主席台下面站着。”
陈逸潇疑惑地往主席台下望去,而校长正淡笑着看着自己。校长这是什么意思啊,不管了,先过去吧。心中念道,陈逸潇便往主席台下走去。
其实丁晖在第一眼看到陈逸潇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他就是哪天表现惊艳帮自己亦或者这个学校狠狠出了口气得那个迟到学生了。只是丁晖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因为迟到,而且看着他和王黑面之间的对峙,觉得还挺有趣的。
但是演讲还是要继续的,也没有多想,就先叫那个学生在主席台下站着。不过现在看着台下那些听自己演讲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学生,再看看在台下百无聊赖站着的陈逸潇,丁晖心中便有了主意。
听着台上校长程序化的演讲,而自己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台下,陈逸潇总觉得挺不自在,更加不爽的是之前那个教导主任还时不时幸灾乐祸地朝这边看几眼。
正当陈逸潇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一句带着自己名字的响亮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下面我们有请陈逸潇同学来给我们大家说几句。”
陈逸潇呆滞地抬头看向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的校长,他现在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看到校长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陈逸潇愣了愣,才硬着头皮往主席台上走去。
从校长手里接到话筒的那一瞬间,陈逸潇的心神微微有些恍惚。像在主席台演讲稿子,亦或者发表感言诸如此类的情况,这搁以前可都是只有好学生才有的待遇,现在这种好事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说不惊喜,那绝对是骗人的。
早就被汗水浸湿的T恤紧紧贴着陈逸潇的后背,陈逸潇第一次站在这个高度,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站着的学生,心里紧张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上面站着的是谁啊,怎么不说话啊”
“谁知道呢,不过能在这种时候在主席台上演讲,总应该是成绩全校前几名的牛人吧。”
“旭,那不是每天晚上和你一起回家的男生吗,他怎么上那去了?他到底行不行嘛,看上去有点紧张啊。”和叶丰旭同班的一个好友认出陈逸潇,推了推边上的叶丰旭惊呼道。
“我也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要上台演讲啊。”刚看到主席台上傻呆呆站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的陈逸潇,叶丰旭也不由得有些担心,不过仔细想想陈逸潇这几天的变化,那份担心也随之烟消云散,而后换上浅浅的微笑看着上面站着的那个已经今非昔比的少年,好听又自信声轻轻响起:“我相信他。”
台下的氛围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陈逸潇有些心慌地往台下的人群扫去,很快就看到了正淡笑地看着自己的叶丰旭,微微一愣,感受到叶丰旭那里传达来的鼓励和信任,陈逸潇深吸一口,随即笑了笑说道:“若果我像往常一样说一些‘放好平常心’之类无聊的话,我想我就没有上来的必要了吧。所以我还是给大家讲个‘好学生,差学生’的故事吧。”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在一个班里有一个好学生和一差学生,他们在同一个师傅那学画画。好学生因为成绩好经常被老师表扬,老师也很乐意把所有事情交给他来做。差学生虽然成绩不好,不过他画画比好学生好。可是在一次画画比赛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的情况下,老师将那个名额给那个好学生。差学生很不服气,觉得老师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他就想改变。从那天开始,差学生就开始非常非常努力的学习。差学生成绩虽然不好但不是笨学生,终于在期末考试中考得比那个好学生还好。从此,老师和学生对差学生的态度变好了,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改变了。可是他真的改变了吗?”陈逸潇语气顿了顿,笑着自答道:“他没有。他改变的只是老师和同学对他的看法,但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主席台下已经静悄悄的一片,即使是那些学校里有名的吵闹分子在这一刻也都安静下来,看着上面站着的学生讲述着引起他们共鸣的故事。
“那就是他那时已经是好学生了,只不过扮演差学生的角色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差学生的不公平待遇依然存在。当然,我说这个故事不是瞧不起那些成绩好的学生。”
“那你讲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前面几排站着的一些成绩不错的学生有些不满地问道。
陈逸潇微微一笑,抬手指着天上欲渐加厚的云层,继续说道:“明天就要中考了,在考场里一坐,谁又会在乎你是好学生还是差学生呢?那些都只是浮云。”
“与其担心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还不如想想对自己期盼着的父母,一直默默教导着我们我们的老师,这三年来一直陪伴着我们一路走过一直支持鼓励着我们的伙伴,当然——还有我们心中的梦想。”看着台下人群中静静站着注视着自己的叶丰旭,陈逸潇想起了童年的伙伴李假一,想起了那个酷酷的大叔,还有那个一直活在自己记忆中的倩影。
陈逸潇放下了话筒,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带着拉朽不枯的气势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嘴唇微动,声音却已响彻整个操场:“为了他们,放手一搏又如何。”
(这章比较有感触,所以码了很久。“为了他们,放手一搏又如何”很喜欢陈逸潇说出这么霸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