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和李沐云成了室友,这戏剧性的变化,是许明月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一切缘由,还得感谢大姨朱莉。
朱莉再次约了那个局长谈调动的事,这次,她假装无意地说:“唉,我有个可怜的妹妹,一直没找到一个疼她的妹夫,请局长帮忙介绍一个吧!”
局长酒足饭饱之后涨红的脸一时激动,就成了酱紫色,他肥胖的手一个劲地拍自己同样滚圆的胸膛:“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
“能找个局长这样有作为的就最好不过。”
“呵呵,哈哈……”
这样,朱萍被姐姐软硬兼施,再好好包装一番,一个我见犹怜的少妇就出现在酒店的包房里,那欲说还羞的清纯气质,一下子就吸引了局长的眼球。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可怜的妹子啊。”局长说着说着就揽住了她的肩。
……
饭局过后,局长就亲切地叫她“萍萍”,为她倒酒,夹菜,称朱莉为姐姐。
朱莉一个劲地笑,她知道有戏了。
尽管那个局长五短身材,肥脸似盆,还油光满面,朱萍也是不多说话,安静地居然偶尔给局长一个羞涩迷人的微笑,看得局长更是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
“萍萍,你跟着唐局,唐局绝对不会亏待你,还有你的家人。”趁局长上厕所的缝间,立刻就有陪同的人过来做思想工作了,“还有你姐姐调动的事,这次可刚好有机会呀!”
朱莉听懂了,连忙在一旁附和,“对呀,你还挑谁呢?承蒙局长看得起你。”然后,她又附在她的耳边,说:“有了局长的保护,谁还敢欺负你?气死那些人!……”
朱萍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也许一时糊涂,也许鬼迷心窍,也许是酒精的刺激作用,也许是报复心理,反正,那个晚上,她一反常态,居然安静地留了下来。
许明月从大姨的电话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转折性,乐得一蹦三尺高,当晚就在家里兴奋地像疯了似的,不仅大声唱歌,还又哭又笑。
第二天,大姨就给她送来了更多的钱,“明月,估计你得住校了,你妈妈也不会再洗碗了,你就等着更好的消息吧!”
这样,许明月住校了,因为是第二学期才住校,不能安排和本班同学住一个寝室,而是混合寝室,各班都有的。
然而,她没有料到,她才住进去没几天,另一个人也住进来了,而且,还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李沐云!
她激动的心情,她觉得比听到妈妈的那个消息还要超过十分!
这是怎么了?老天怎么如此眷顾自己?难道真的不忍心看自己受苦了?
李沐云的行李也很少,都是校服,牛仔裤,没有一条裙子。
静静地看她收拾完行李,她向她走过去,“你好,我叫许明月,也是276班的。”她大方地伸出手做自我介绍,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平等地站在她的面前了。
“我记得你的名字。”李沐云浅浅地笑着说。
“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李沐云,对不对?我去年就认识你了。”她说。
“认识你,很高兴。”李沐云还是淡淡地说到。
许明月很想知道李沐云离家出走之后的事情,无奈妈妈已经离开了酒店厨房,欠李飞的钱,也由局长一次性还清了,自然没有借口再向李飞打听什么了。但她相信,以自己百折不饶的精神,跟随在李沐云的身边,不愁没有机会知道,她会耐心等待的。妈妈的事情达到预期的目的之后,她更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应该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事在人为,她这样告诉自己。
我原本只打算在那个老人家里睡一晚,天太冷,也没有热水淋浴,更没有衣服换,我不想麻烦他们。
我原本也担心他是心理医生,会对我进行教育或是治疗,幸好,他完全相信我的话,亲自下厨做饭,让我好好吃一顿后,就要我好好睡觉了。
那一夜,我真是睡得安宁,所以第二天就赖着不起床,不动了。
“看来你真的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有力气赚钱回家了。”他这样说,我也就顺水推舟地“嗯”回应他。
“要不这样吧,你留在这里替我照看爷爷几天,我付你工资。哪天你想走了,打我电话,我就来接你。”
“真的?”我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居然在床上就蹦起来了。
“真的,爷爷年纪大了,太孤单了,你能陪陪他,我就心满意足了。”他认真的说。
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好事让我碰着?我真是太好运了!“好的,好的,不准反悔哦!”我连忙堵了他的退路。
“嗯,那我上班去了。”他一边戴他的帽子围巾,一边说。
“去吧,去吧。爷爷交给我,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陪他的。”
这样,我裹着大衣,亲眼看见他骑着摩托车走远了,才回来换衣服洗脸漱口。我心里早就做好打算,如果他要强制送我走的话,我就赖在床上,他总不能让我裹着被子走吧。
爷爷真好,不仅给我烧开水泡牛奶喝,还给我准备了温暖的棉鞋。我坐在温暖的火炉旁,他又给我抱来一堆书。
然后,就陪着我聊起天来。
他对我说林易枫的事,说他是个可怜又懂事的孩子,父亲在他出生前就遭遇车祸死了,母亲生下他,一年后改嫁了。所以,基本上,他是和这个唯一的孙子相依为命走过来的。
说到伤心处,他那浑浊的眼睛就开始流泪,我唯有给他递纸巾。
他说,他的一生也够漫长了,他是三十几岁就死了老婆,独自带大唯一的儿子,然后儿子英年早逝,他又独自带大孙子。
独身近五十年来,他都是自己做饭吃,自己洗衣被,自己睡觉到天亮……
他说他不喜欢走家串户,也不喜欢四处凑热闹,除了地里种庄稼,就是家里养鸡鸭,和他相处最多的,不是人,而是动物和植物……
我忍不住也说起我的父母是二婚,时常吵架,然后,更是忍不住就说到了父亲的死,老家的闹剧,“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的孩子?”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哭了。
老人没有安慰我,只等我哭完了,才像回忆似的,慢慢地说:“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苦,哪来甜呢?……你是读书人,你应该知道那句话……宋朝的苏轼写的……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我擦干眼泪,接着他的话说。
“孩子,我年轻的时候,那才是苦啊,日本人进村了,我们都跑了,我最喜欢的小妹妹,她才三岁,跑不动,活活地被日本鬼子用刺刀刺瞎了双眼……”他又流出了眼泪,因为气愤而说不下去了。
“那她还活着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还活着。”
“哦,幸好。”
“每年我的生日,她都一定来看我一次。”他恢复了平静,接着说,“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今年的生日。”
“能,一定能!”我急切地说,“爷爷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傻孩子,人就是这样,天塌下来了,也要勇敢地活着,你能知道你明天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这才是活下去的理由,你不想亲眼看看,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样的吗?”
“想。”我小声说。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多大的泥,做多大的灶,不要以为自己样样都行,样样都好,更不要想着要做到让每个人满意……到头来,累的还是自己……毛主席这样的伟人,最后邓老评价时,也是将他的功过七三分……我们要为自己而活着,那些闲言碎语少听些,或者干脆对自己说,我听不见,或者,我没听见,你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了……”
看着八十多岁的老人这样蹒跚而艰难地走路,却对生活依然充满喜悦,我不禁开始自责,是啊,我又何必要生活在他们的阴影里?我只是我,不行吗?
和爷爷一起做饭,一起吃饭,晒晒太阳,再在竹园里走走,没有一个人来打扰,我觉得这真正是安静祥和,我真想永远这么呆下去。
林易枫有一个破旧的袖珍录音机,我又找到了几盒磁带,捣鼓了一番,居然还能通电,还嘎吱嘎吱地转,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英语歌曲专辑《昔日重来》。
那女歌手的声音让我沉醉,温婉可人,空灵,沙哑又略带忧郁,太适合我此刻的心情了。
当我年轻时,我常听收音机,等待我最喜爱的歌曲,播出时我就跟着哼唱,它让我面带微笑。
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就在不久以前,我很想知道它们到哪去了,但它们又回来了,像久无音信的朋友,所有我那么钟爱的歌曲。
每一句Sha-la-la-la,每一句Wo-o-wo-o,依然闪亮,每一句shing-a-ling-a-ling,它们就是这么开始唱的,真是美极了……当唱到他伤了她的心那一段,真的会让我流泪,就像从前一样,昔日又重来。
回顾岁月的流逝,以及我曾经拥有的美好时光,相较之下,如今真是悲哀,只因物事已非。那是我当时唱的旧情歌,我还记得每一句歌词,那些古老的旋律,听起来依然甜美,似乎把岁月都融化了。
所有我最美好的回忆,都清晰地浮现眼前,有些甚至让我泪流满面,就像从前一样,昔日又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