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和蒋梅被迫退到一旁,她们都用手捂着嘴巴,只怕自己会失声哭出来,而影响了医生的抢救。
这时,莫教授也赶来了,他稍作停顿,看了看情况,皱了皱眉,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抱起小豆子,一边让他侧卧,一边大声命令:“立刻吸痰!”
“是!”一旁的护士捏开小豆子的嘴,一根皮管就插进了他的喉咙深处,一按空气囊,只听见“呼啦呼啦呼啦”一连串响。。。呼吸机又渐渐地响起来。
“好了。”莫教授说道。
小豆子被抢救过来了,许明月和蒋梅却是被吓瘫了,呆呆坐着半天才回过神来,两姑嫂相互抱着就是一阵痛哭。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1月21日那天,正是大年三十。因为年夜饭的兴起,许明月和母亲朱萍几乎在厨房忙了个通宵,直到早上九点,才退回宿舍休息。而这时,蒋梅又打电话来了,她在那头哭泣着说,“许小军又在发神经了,说要把小豆子带回去埋了,你快点和妈妈一起过来吧。。。”
离小豆子出事已经是第九天了。挂了电话,许明月很无奈地叹息一声,望向母亲,母亲也是忧愁布满了整张脸。
“去吧,你嫂子需要我们。”朱萍很无力地说道。
等母女二人坐着公交车赶过去,病房里却是除了小豆子,空无一人。
“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朱萍很担心也很惊讶,“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吧?”
“不管了,妈,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许明月在床沿坐下来,很疲倦地看着小豆子,小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地躺着,只是那脸颊更消瘦了,没有一丝血色。她都不敢伸手去摸摸他的小脸蛋,只怕自己一摸,他就会像上次一样突然停止呼吸。
“妈,小豆子还好好的呢,那些人随便他们怎么吵闹,我们都不要管了。。。”
朱萍也凑过来在椅子上坐下,却很累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她默默地看着小豆子,看着,看着,眼睛一红,嘴角抿了又抿,还是忍不住就哭起来,“小豆子,我可怜的孩子——”
“妈,小豆子还活着呢!”许明月不耐烦地嚷道,“你这样哭,医生护士听见,还以为他死了呢!”
朱萍就不再哭出声,也不再口口声声喊“小豆子”和“我的孩子”了。可眼泪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掉,许明月掏出纸巾给她,他擦了又有眼泪流出来,擦了又流,擦了又流,惹得许明月也忍不住暗自伤心,她不仅仅是心疼小豆子,她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母亲。
“妈,你一晚上没睡,还是回去睡一会儿,这里有我就行了。”许明月说道。她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中,好像长大了一样,开始会沉着不慌张了,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也开始会从别人的角度着想,也开始会安慰人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有大女人的气场了。
“明月?”朱萍显然也发现了女儿的成长,眼睛里终于是露出赞赏也露出一丝的喜悦。
“你太重感情了,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做徒劳无功的哀伤,你那样的哭泣,只会让我也更着急更担忧,你知道吗?你还是回去,回去,回去好好休息,下午还要上班呢。”
许明月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朱萍送出了病房,当然,她知道母亲就这样走的话还是会暗自伤心,于是又陪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怎么?你——”朱萍果然就奇怪了。
“送你上车。”许明月轻轻地说完,还朝她强颜一笑,然后,咬着嘴唇也不说话了。
母女俩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走出住院大楼,寒风席卷着雪花就扑面而来,吹得朱萍的头发一阵凌乱,许明月快步就追上去,挽着母亲的手臂,“妈,好冷。”她说道。
“别送了,你回去。”朱萍说。
“不!我要送你上车我再回来。”许明月撒娇地说道。她是故意的,她想转移母亲的注意力。“我不放心你过马路,到家了一定记得给我打个电话,知道吗?医院里的事不要操心,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知道吗?”
朱萍果然就微笑起来了,她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女儿,十分满意地说:“知道了,什么时候开始像个大人一样啰啰嗦嗦了?”
“妈,女儿关心你嘛。”许明月搂着母亲更紧了,她们一起穿过偌大的停车场,走出了住院部,走过一条街,走到公交站牌下。
许明月送母亲上了车,再目送她的车远去,这才吸了吸鼻子,摸了摸鼻涕,双手插进衣兜,大步地迎着北风,走过马路,走进住院部。。。
睡梦中,许明月感觉到一双调皮的手在轻轻抓自己的头发,她还以为是李飞来了,羞涩地假装没有醒过来,继续装睡。
那手还在抓。。。许明月觉得不大对劲,伸手想去打,结果,手指才触到那只冰凉的小手的时候,她全身就像触电一般,立马就僵直地挺了起来——她手里的那只小手,正是小豆子的手!
小豆子那清澈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似乎这九天来他都不曾是昏迷,而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觉一样!
她有瞬间地发愣,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姑姑——”直到小豆子稚嫩的却略带含糊的童音响起,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惊喜地流出了眼泪。
“小豆子,你醒了?你在叫姑姑?”她胡乱地腾出一只手抹了一下眼泪,又连忙紧紧地握住了那只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了的小手。她生怕自己一放手,小豆子又会睡过去。
“姑姑,我要妈妈。”这次,小豆子的声音清晰些了,也有力些了。
“好,好!我立刻就叫妈妈来陪小豆子,好不好?”她慌忙答道,只怕小豆子一个不注意又睡过去。
她都不敢大声叫医生,只怕又吓晕了小豆子。
她一只手还是握着小豆子的手不放,一只手悄悄地按了按床头的呼叫铃,然后才掏出手机。她第一个打给了李飞。铃才响一遍,那边就接了,“明月,什么事?”
“飞哥,小豆子醒了!”她尽量压抑住自己的音量,可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而跳跃的心。
这时,医生也进来了,她连忙让到一旁,可小豆子的手还不舍得放下。直到医生用眼神示意她再走远点,她才放开。
“真的?”
“真的!他不但睁开了眼睛,还用手摸我的头发,还叫我姑姑呢。。。”
“叫医生了吗?”
“医生已经来了,正在给他检查。”
“好,我马上来。”
“嗯,拜拜。”
挂了电话,她还想再打电话,医生已经简单地检查完了,微笑着对她说,“恭喜,他真的醒了!”然后吩咐护士密切观察。
许明月几乎就想原地跳几个圈了,她强忍着喜悦,给打了电话,电话也是就接通了,她忍不住喜极而泣,“妈,小豆子醒了,真的醒了,你快到医院来吧,他叫我姑姑了。。。”
“姑姑,你怎么哭了?”医生已经撤走了小豆子插在喉咙的流食管,只留下氧气罩,他舒服一些了,说话也清楚多了。
尽管醒了,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虚弱,他才说完话,那双眼睛又无力地闭上了,吓得许明月的小心脏几乎又是跳出了嗓口,她连忙凑过去,小声却是着急地叫着“小豆子,小豆子,你别吓我。”
“姑姑,我要妈妈。”小豆子很费力地再次睁开眼睛,说道,他小嘴巴一咧,接着眼睛里就水汪汪地布满了委屈的泪水。
“好,妈妈已经在车上了,只要几分钟就来了。”她一边心虚地安抚着小豆子,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蒋梅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接电话的也不是嫂子,而是蒋莲,“明月,是不是小豆子,走了?”最后那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她很不愿意说那两个字。
也不怪嫂子,这样的家庭她能撑住已经不容易了,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自然是接电话的勇气也没有了,她害怕听到那个不好的消息。
“不是,你告诉嫂子,是小豆子醒了!在找妈妈呢!”
“明月,是真的?”电话那边立刻就传来嫂子的哭声,“我的小豆子真的醒了?”
“是真的,嫂子。”明月也哭了,“你快过来,小豆子要妈妈。。。”
话来没有说完,电话那边就挂了,她猜想嫂子已经在心急如焚地赶过来了。
她握着手机,怵怵地又站了一会,看着病床上小豆子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她想笑,却再一次泪水双流。
她没有给许强和许小军打电话,他们都不在医院,让她有点失望,更有点生气。
最终,她还是不忍,又掏出手机,给他们发了一条短信:速来医院,小豆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