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左躲右闪,仍是不断被箭兰草射中,在谷中乱奔乱走一阵,偶然找到一个凹进去的岩洞,刚好能够容一人躲藏,正好能不被罡风刮到,连忙躲了进去。
他惊魂稍定,这时才有空细想玉轮传授的口诀。他自认想得周全了,从凹洞钻出,依法而行,果然身法轻灵翔动,大胜过往,但这箭兰草实在又快又密,过了一会儿又被射退了回来。
叶倾有闭目想了一番,再度纵身跃入罡风,然后又再度被逼退回来。不过他被逼退回来的次数越多,对这几句口诀的领悟就越多,到得最后,身法已经颇为快捷,百忙中还能躲过几支疾射而至的箭兰草。
从这天起,他晚上就来广寒宫学艺,白天则陪着刘伯言试招。令狐咏贞也会不时地招他入宫,两人谈谈笑笑,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这样又过去一年。算来叶倾到天庭已经将近两年了。
这天刘伯言以玄冥指连点数下,将叶倾逼到角落,双手一笼一兜使出云海擒龙手,强大的无形气劲从四面八方分袭而至,成天罗地网势,眼见徒儿被困当中,已是输定,正想罢手,只见叶倾身形一闪,电光火石之间连幻几个幻影,瞬间已经脱出云海擒龙手的围困。
他咦了一声,说道:“徒儿,你这是什么功法?”
叶倾吃了一惊,原来他眼见刘伯言的云海擒龙手天衣无缝,自己绝难抵挡,不假思索之下居然用出了从玉轮处学来的月神流变,他此时虽然御气飞行之术还没练到家,更不用说像玉轮那般闯乱星流,但经过罡风谷的锻炼,他在陆地上闪避腾挪的身法却已纯熟无比,这一下使出,进退趋避,有若神助,在电光火石之间轻轻巧巧脱出绝境。
他可不敢说自己另拜了师父,只得含糊其辞地说:“这是徒儿修炼千劫万劫功时偶尔想出来的法门。”他心知若是说其他功法,怕是老僵尸立即就能揭穿了他,但他说千劫万劫功,老僵尸并没修炼过,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
刘伯言呆立良久,喃喃自语道:“连一卷残本都这样了不得。那人就更加……”他一阵剧咳,这一年中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连叶倾都忍不住有些担心不知这老僵尸什么时候就突然去了。
目送刘伯言离去,叶倾牵了天马赶到广寒宫。
玉轮正抱着玉兔在欣赏宫前的玉树,见叶倾来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叶倾这一年跟着玉轮学艺,不仅学到了月神流变这门神奇莫测的身法,其余广寒绝技也被他囫囵吞枣给学了来。只不过叶倾贪多嚼不烂,除了一门月神流变修炼得越来越纯熟之外,其他功法也只是了了。
玉轮道:“你学逃命的本事倒是颇有天份,剑法上就差了太多,等你把这柄紫青宝剑炼剑入体,继而化剑为气,这才初窥咱们广寒剑法的门径。咱们广寒派的历代传人,都是用剑的高手,偏生你这小鬼不长进。”
叶倾笑道:“徒儿一定苦练剑法,不给师父丢脸。咱们广寒派的玄功法术天下无双,却不被世人知晓,实在太可惜了。徒儿一定将本门发扬光大,让咱们广寒门威震三界。”
玉轮白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广寒派虽然都是历代单传,但本身并没有这个规定不能多收徒弟,也没有什么清规戒律非得遵守。你本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以后要发扬光大广寒派也好,为祸苍生与天下为敌也罢,我都不来管你。只不过你终究是我徒儿,若是你害得广寒派在你这一代断了香火,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将你的魂魄从九幽摄回,日日夜夜以烈火囚禁!”她平日冷冷淡淡,这几句话却是说得声色俱厉。
叶倾听她说得狠毒,心中却是颇为感动,知道师父是对他好,吐吐舌头,正色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玉轮嗯了一声,转身观赏玉树,不再理他。
叶倾见玉轮白衣飘飘,姿容绝世,俏立于玉树之间,超凡脱俗,矫矫不群。心想:“女师父这样绝世的人物却一生居住在这样寂寞的广寒宫中。”他出神之际,忽然看到玉轮对着一株新发芽的玉树嫣然一笑,这一笑直如美玉生晕,娇美不可方物。这么多年来,叶倾也只见她笑过两次,突然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目之间隐隐有股熟悉之感,不禁脱口而出:“师父,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想说的是:“你像我姐柳休红。”只不过柳休红既没有玉轮这般的绝世容貌也没有深不可测的神通,除了眉目之间微有相似,两人简直没有半分可比。
玉轮转过身来,盯着叶倾看了半晌,忽然飞身掠过,伸手在叶倾耳朵上狠狠拧了一把,身影隐入宫中,清清冷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来:“臭小鬼,你回去吧。”
叶倾摸着耳朵,怏怏地往回走,走不多远,听到广寒宫方向传来阵阵清越的琴声。他还是第一次听玉轮弹琴,他对音律毫无所知,却也觉得这琴声中似乎隐藏了无限的倾诉,听到后来竟隐隐有悲凉之意。
他心中忽然觉得不对,急忙骑上天马飞奔回广寒宫,只见深宫之中人迹渺渺,琴音还在耳边缭绕,人却已经不在。在那张古琴上空,停着几个娟秀的字迹,是以明玉功凝结雾气写成。
“我走了。”
就是这样三个字:我走了。除此之外,再无余物。
叶倾破口骂道:“他妈的,你这个臭娘们,不等老子……”他话还没说完,眼泪猛地就夺眶而出。
他与玉轮相处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被她责罚的时候也时常在心里咒骂:“臭婆娘,烂婆娘!”他那时候已经知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尊师爱师丸,当初只不过是玉轮以极上乘的玄功带动他双手抽了自己耳光而已。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将玉轮当做除了柳休红外的第二个亲人,只是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刚刚还在那儿教训他,连她皱眉的样子都还历历在目,下一刻却已经鸿飞渺渺,人去楼空。叶倾只觉得心中堵塞得慌,只想大吼大叫一番。
过了良久,叶倾才双眼通红地从广寒宫出来,心想:“不知是不是我哪儿得罪了她,她这样不声不响就走了。以后我还会来广寒宫的,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