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贼一手拍着胸口,一边不时的往后瞧,在确定身后空无一人,终是将那一名毅力超人的女子甩开之后,迫不及待的想将揣在怀中的钱袋打开来。
当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落入自己的掌心,霎时他的脸上泛起惊喜,今天的收入应该不菲!
喜孜孜的脏污小子一把抹去脸上的煤灰,留下一条比先前更脏的黑污,一身老旧又过大的衣衫挂在身上犹似披了口麻袋,松松垮垮地像随时会往下掉。
可他此时哪有心情去管这个,数了数袋中的银两,他只差没有将口水流下来,很快的他又想到了能够拿这些银两换多少个热腾腾的烧鸭和串羊肉,没办法,他太饿了。有了银两当然先解决饥肠辘辘的问题。
而这个小毛贼也是一个行动派,刚想完,便收起银两兴冲冲的往来时的路走去,可还没有走几步,便被引面而来的黑影撞到,接着见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原本还揣在他怀中的钱袋也随着这撞击力掉在了地上。
“痛……痛……”小毛贼掩着撞疼的鼻梁与额际,痛得龇牙咧嘴。
前一秒他才抱着钱袋打算回去,下一秒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撞击力硬生生撞离,跌坐在地上,晕眩地数着满天的星星,好一阵子没有明白发生了事,当他明白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遭人拎在了手上,
“喂,放开我啊!”居高临下的感觉的确很棒,一直都很想知道站的高看的远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但也不该是这种情况下,莫名遭人拎起的小毛贼想要转过头找将他拎起的人理论,奈何对方的手劲太大,限制了他的转动,以至于他只能晃晃脚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荡着。
“呦,我当是什么撞到了什么,原来是一只小老鼠!”带笑的嗓音在小毛贼的头顶上方响起。
从自己的家中走出,一路上因为有事思索而显得心不在焉的段逢翼也就没有看到前方有人,不料与人相撞,本想道个谦就打算离去的段逢翼却看到经他们一撞之后,四平八稳地落在地的钱袋。
一手拎着小毛贼的衣领,一边弯身从地上捡起它。“这城里的有钱人似乎不少。”
“是呀!我看腰缠万贯的大爷、阿哥的确不少,再加上今天大街上有犯人游街,大家都聚在了一起,所以我才……”能够下手,为自己捞上一笔。
但当他听到钱袋在段逢翼一上一下抛甩过程中所发生的声音,下意识的一摸自己的胸前,发生空无一物后,当场发出一记惊叫,“啊,我的钱袋!”
奈何他的手太过细弱,勾不到紧抓他不放的男人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原本该是他的战利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你的?”上下打量了小毛贼一番,段逢翼眼一眯,用拿着钱袋的手狠狠地敲了一记他的脑袋,“我说小乞儿,你年纪小小的不学好,居然偷东西?”
他打算骗谁啊!
一只采用上等皮革缝制,绣功精细,系绳处还挂着一块凤凰形状,刻有‘雅字’上等玉制垂饰的钱袋。
十分值钱。
让段逢翼首先便觉得那应该不是一般家庭所能佩戴的钱袋,这么一个值钱的东西,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的小小的乞丐怎么会拥有。
“呃,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啊!”痛,捂着被段逢翼暴打而显得疼痛的脑袋瓜,小毛贼看着自己不但人被他扣押,好不容易拿到的钱袋又做了钱质,无奈之下,只能抽噎一声,嘟起小嘴微带不快。
“这倒是,”点点头,带着一抹笑,段逢翼接着又说道,“在下的确没有看到你如何施展你那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盗功夫,你能不能跟在下讲讲?”
神不知鬼不觉?从来都不曾有人这样夸奖的小毛贼顿时显得得意洋洋,头一点,便向他叙详述情,“嘿,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啊,我还没有那么厉害啦,只是运气好,碰到的那冤大头傻傻的,你知道吗,刚在大街上,我经过一个玉器店铺的时候,看到一对主仆正在挑选玉器,本来呢,我也不太会去注意这女儿家在买些什么东西,谁知那个大小姐是个笨蛋,在付账的时候,左不小心掉一锭白澄澄的银两,右不小心落一串闪亮亮的铜钱,真不知道她懂不懂什么叫财不可外露,当然也只是我想想啊,真要是让她知道了这句话,那我还上哪去偷她的钱包啊!”
“原来是这样啊!”段逢翼随即咧开嘴大笑,“这位大小姐的确是个笨蛋!”
晃着手中的钱袋,在得知这个钱袋的主人是一位小姐后,段逢翼显得若有所思。
听着他的大笑声,小毛贼怔了怔,但他很快的便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吼,该死的,你套我的话!”
“这怎么叫套你的话呢,在下可是难得给人上课,以后不要这么轻易的就便人套话,至于这个钱袋呢,”段逢翼呵呵地弹弹他的后脑勺,没半点好心地向他宣布坏消息,“还是得交还到衙门才行!”
“公子,”忿忿地抬首想瞪向他,奈何瞪了半天,他最多只能瞪向一旁的空气,脸一垮,他将头深深的往下一垂,一副不胜悲恸的模样,但不一会他又抬起头,脸上挂起一抹希冀,“那咱们打个商量,你把钱袋里的钱分我一点,就一点……只要够我买几个馒头就行。我吃的不多,真的。一天一餐给我一个馒头就够了,所以我要的也就不多!”
“一个馒头?”他闻言敛了敛眉,不解他们不是本在商量这钱袋的归去,怎么眼下竟绕道了馒头上。
小毛贼以为他嫌他拿的太多,不太高兴,连忙改口,“半个馒头也可以。”他的胃口小小的,不会恩将仇报。
“你多久没吃了?”打量起眼前瘦骨嶙峋的小身影。
一听他这样问,小毛贼眼一红,顿时像死了亲爹一般嚎啕大哭。
自从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过世以后,便再也没有人嘘寒问暖的给与关注,他还小没有谋生能力,无奈之下,只有沦落街头巷尾当乞丐的份,有时候讨不到东西,或者倒霉一点,碰上蛮横一些的地痞流氓就什么都没了,就靠一点点水和难以下腹的野菜果腹。
“喂,你哭什么?”面对着哭的惊天动地的小毛贼,段逢翼皱起眉,他不是饿了吗,但居然还有力气哭的这么大声?
但不料他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却引来了更大的哭声。
“爹呀!你死得太没天理了,最少留点银两让你的儿子衣食无缺,三餐有鱼有肉,不流落街头,起码先喂饱我再死也不迟。”有多久了没有看到肉了,他都已经忘了肉的滋味。
没得吃比死了爹还痛苦,他经瘦得皮包骨不见一丝丝人该有的肉了,再饿上几天,那时他就该跟他爹一样,全身又臭又硬,流出恶臭难闻的浓汁。想着想着,他不免悲从中来地大哭特哭。
受不了他如此这般的折磨自己的耳朵,段逢翼将小毛贼扔到地上,随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听说,大街上有一家饭店的油鸡酥得很爽口,汁多肉嫩,不油腻,含在口里都快化了,满口生香好不甘美……”不知道这样说,他会不会停止哭泣。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实在太对了,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流个不停的小人儿忽然不哭了,瞧瞧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鸡耶,再瞧瞧,将自己给放了下来,难不成……他想带自己去。
于是他口水一吞,一边露出舔唇的馋相上前。“公子,我还听说里面的月醉鲤的滋味……嘶,我口水都往下流了……美味……”
美味到极点了,口齿留香。
但是他的话只讲到一半便梗在喉间,仿佛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下半句声音突然一吊的发不出半个音,目瞪口呆地不知该做何反应,整个人像是被人隔空点穴般定住不动。
“你……你……你是……‘逍遥侯’的邻居。”一手指着段逢翼,两眼一瑟的退了两步,脸色发白微微颤抖,放大的瞳眸开始收缩,然后双腿不由自主的瘫软,不用做假博取同情的跪在一坨狗屎上。
天哪,谁不好碰,居然让自己碰到了‘逍遥侯’的邻居。听说逍遥侯见人就克,能够和他做邻居的人,说不定命中也带着诡异,不小心被他给克着了怎办?
千万别来害他,他只是有一点点不良行为而已,绝非大奸大恶之徒,还不到下阴曹地府的地步吧!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山妖魅兽,更非九头怪物蛇信乱吐,段逢翼自认他和大家一样,眼耳口鼻五官不缺地全在一张脸上,绝对无丝毫吓人的缺陷,更不会让人惊慌不已,连连尖叫的转身一逃不敢回头,他有必要有如此怪异的举动吗?
走至小毛贼的面前,段逢翼笑笑地撇开指着他的手,随后他也一蹲,视线迎上了他。“我有那么恐怖吗?”
可此时的小毛贼完全沉浸在了对他的恐惧中,对于段逢翼说了什么话,他都一字未进,阿爹呀!你一定死得很快意,因为很快的,你的儿子就会下去你了,你也瞑目了……一想完,小毛贼便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晕了,我都还没有问到这个钱袋是谁的呢!”错了错躺在地上诈死的小尸体,段逢翼两眉打起一个大死。
“不用问了,这个钱袋是我的!”一个清亮甜美的女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段逢翼说完,发现有人回答了他,而且好像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回头找着,发现不知何时在他们的背后站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闻声赶来的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