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晶莹剔透的红珊瑚珠帘再一次被缓缓撩起,又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执着一个锦盒款款而出。盒盖打开着,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银票——啊不,金票。
从小厮让出的缝隙中,我看到了闹剧的男一号,那个我在一天之内YY无数次痛扁他而第二天就抛诸脑后的人妖,慧法和尚。他并没有穿他的那套滑稽的袈裟,而是一身华丽的青色锦服。头上梳着正常的发髻,难道是传说中的假发?原来在这个时代就有了这种时尚产品。他“啪”的一声展开折扇,一边轻摇,一边微笑。看在我眼里却是十足的猥琐。
这年头,和尚都能出来逛窑子了。怪不得高考作文兜,莎士比亚正在教育亚里士多德,默罕默德在旁边讲了一句话,“不可以貌取人!”
他旁边坐着一个乳白色衣服的男人,他的眼睛我自然觉得熟悉。他便是那日不幸的游寺时撞到的那堵肉墙。他没有那和尚的表情丰富,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喝着什么,好像刚才没有出价,那个胖子没有闹事,和尚也没有和他竞价。他的心思不过眼前的一只小小的酒杯之上。他正把玩着一只很漂亮的琉璃杯,神情专注的像是在欣赏一件工艺品。也许那杯子也算得上是一件工艺品,即使在现代,也属得上是做工精巧。
大堂里的静谧持续了一段时间,人们仿佛已然忘却了自己说话的本能。过了半晌,寒星才勉强一笑,尽管带着几分不自然,她仍是开口道,“既然无人加价,那么今日,明月楼便破格,让这位公子替明莲姑娘赎身。”
赎身?一万两黄金确实一笔很大的数目,但就此时却由竞拍初夜改为赎身,恐怕……“这不合规矩吧。”我压低了声音,微弱的近乎耳语。
“规矩?”瑀霏瞟了眼寒星渐渐紧握的右拳,我也望了过去,那长长的指甲几乎扎进肉里头去,她的额角鬓边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轻笑一声,“寒星惹不起他们,任何一个。”瑀霏的语气平淡,“他们很给她面子了,出了这么多钱。其实就算他们强要,寒星也会拱手相送的。不过,他们也确实不缺这点钱。”
“噢?”我心底一惊,“好大的来头。”
瑀霏轻笑,“属实不小。那个盯着琉璃杯的,是这邺城的主人,不,应该说是这敏州的主人,前羽王的第三子,楚羿。羽王薨了之后,他袭了王位,打理整个敏州的事务。那个摇着把破扇子的是秦家的独子秦子轩,他父亲便是掌握大随大半条经济命脉的巨贾。”
破扇子?够形象的。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对这两个人颇为不屑。“首富的儿子?”我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不是个和尚么?”
“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四岁那年还差点没了命,广恩寺的无为住持看了他,说他前生欠了情债,今生必定要还。如果想要平安无恙,须得断了尘缘。所以,他四岁的时候便落了发。”
出了家便能免灾?什么迷信。要是真能免了灾,那天下人还不都出家做了和尚去?是了,估计还得有佛缘吧。这样做和尚也挺可怜的,不过,万幸的是不用做太监。
慧法,啊不,现在是这个秦子轩,笑得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貌似他每一次笑得都是这样阴险。他得意地摇着扇子,“今天可真是有趣!居然阻了羿的好事。哦呵呵呵。”
那个叫楚羿的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神情淡漠的注视着手中的琉璃杯,半晌,才放下杯子,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的回答,“无聊。”
“怎么会,”秦子轩的笑容像是刻在了脸上,“咦,羿改不会是生气了吧!呵呵,你看上的女人被我抢走了,恼羞成怒了?”
“没有。”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他似乎一点也不顾忌满场一声不吭的嫖客是否在光明正大的听他们说话,依旧满心的兴致勃勃,“哦呀,活了二十五年不开窍的羿今天居然开窍了!”他满脸的夸张,像是发现了美洲大陆一般让他兴奋。
“不是。”
“放心放心。羿好容易转过了弯,我又怎么会横刀夺爱呢?我怕别人跟你抢了,所以抬了价买了送你!”这话居然被他说的理直气壮。
“有病!”
这话我爱听。一万两银子呀!那可是一万两的银子!谁能跟他抢?犯得着你花一万两金子帮他抬价么?你这不是赤果果的向天下炫耀你有钱么?
坐在我身旁的瑀霏将酒杯轻轻一搁,“好啦,今天酒也喝了,热闹也凑了,我也该走了。”她菀尔一笑,弯下腰,在我的耳畔轻声道,“改天请你吃饭吧,美女。”
我微微一惊,无意识得挪挪身子,“你怎么知道?”
她眼眸中的笑意更浓了,直起身子,指指自己的耳垂,又指指我的。
我这才反映过来,是了,我虽然没戴耳饰,却有耳洞,头发一束,自然露了出来。我不禁佩服起瑀霏敏锐的洞察力,不好意思的笑笑。
“真的要走喽。”她顽皮地冲我眨眨眼睛,消失在众多的红珊瑚珠帘中的一个之后。
“乱说。”传说中的羽王爷还在向同伴解释着什么。
“哦呀,怎么叫乱说呢?”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那是个女人吧?是个漂亮的女人吧?是你本打算买回家的漂亮女人吧?你还想说什么?”
“……”慧法和尚秦子轩的一串五个反问将楚王爷逼问得是哑口无言。
呵,你们身份尊贵,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以后有你们两个的地方,我颜芷瑶一定退避三舍。不,十舍!我心里暗暗盘算着。
“哦呵呵呵,难怪了。一向不近女色的楚羿,万一被传出了‘在明月楼当众狎,为一女子与好友大打出手’,这样的话就不好了,是吧!”秦子轩旁若无人的笑得一脸奸诈,“话说回来了,都这么大了,是该讨个媳妇过新年了是吧?”
破天荒地,楚王爷没有再和他狡辩什么,而是堂而皇之的叫来了waiter,“帮我备好翠香楼里最贵的菜,再加一坛四十年的醉月酿,要快。一盏茶之内齐了,这位公子赏你一百两。先沏一壶明前的雨前龙井。”
“喂喂喂,羿,好歹我也是领着你们家工钱的,你手下留点情成么?再说,你又不喝酒,要什么四十年的醉月酿啊?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楚羿仿佛心情豁然开朗,端起刚沏好呈上的茶,划了盖子虑掉了漂在上面的茶沫子泯了一口,而后,合上双眸似是回味了良久,才幽幽地道,“不如语茶轩。”
果然是些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各路大神,保佑我不要再见到他们了!阿门。
事实证明,异时空果然是没有上帝存在的。而异时空的菩萨似乎只对异时空的子弟有求必应,对于我这个外来者,他们甚至是懒得花一丁点的时间去关注一下。至于我的心声,或者是很干脆的直接忽视掉。
三天后,竹枝小筑,万俟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一个叫瑀霏的姑娘交给我的。
我不禁有些意外,为何瑀霏竟能找到我的住处,而且是竹枝小筑这样一个如此偏僻的地方。
信上邀请我去吃饭,说是感谢我请她喝酒什么的。拜托,那时我请她喝的么?明明是她自己喝的!
或许是在小筑呆的烦闷了,或许是她的性格阂有些像,或许是我挺喜欢她,总之我换了身男装,前去赴约了。
穿男装不是为了向她掩饰什么,不过是为了方便我自己。毕竟在这个封建君主时代,做男人比作女人总要安全那么一点点。
“公子多吃一点哦!”瑀霏忙碌着为我布菜,又给自己夹了块虾仁,大快朵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她今天没有穿那套明月楼丫环似的衣衫,而是穿了一身青色的罗裙,发上没有金银玉钗的累坠,只是随意的用一根奇形怪状的木钗插了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却别是一番素雅大方。
“什么事这么开心?”我吃了一口她为我挑的菜肴,“瞧你,眼睛弯的。”
“这个嘛……”她放下筷子,突然神神秘秘的问我,“我是明月楼的姑娘,你也敢阂一起吃饭,不怕别人说你?”
我当什么事,“交朋友是不看出身的,在我看来,朋友就是朋友,注重的是性情相投,王侯将相和贩夫走卒没有什么区别。再说,风月女子也不乏马湘兰,苏小小等重情重义之人。不过,如果瑀霏想要脱离风月场,芷瑶也一定鼎力相助,虽然我没有楚羿和秦子轩那两个花花公子有钱,我也会想办法的。”
“那倒不用,想走我自己有办法。”她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眼前一桌子的菜上,却也不忘了问一句,“马湘勒小小是谁啊?”
“很有性情的名。”我答道。看着眼前满满一大桌子菜,还有吃得一脸幸福的人,我忽然想起那天,也是在这翠香楼,也是叫了这样一桌子的菜,不过当时坐在我对面的是那个满面春风,一脸算计,满口胡话的薛冷秋,吃得不亦乐乎的是我,在一旁默默观望的是他。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呢?
“快吃啊,吃个饭还发呆。”她瞟了我一眼,又继续和那只叫化鸡斗争。
我淡淡的应着,却什么也不想吃,于是斟了杯茶,默默喝着。茶泡的时间有些长了,茶水变成了黄褐色,味道说不出的苦涩。
“羿,为什么我们不去楼上的雅间呢?这里很吵的!”一个慵懒的声音道。
呃……这么欠扁的声音……我的额头上冒出一根黑线。
“懒。”另一个冰冷的声音道。
这么有个性的惜字如金……第二根黑线。
“噢——”第一个声音恍然大悟,“这个……虽然明莲姑娘是绝色尤物,你也不能过分操劳是吧?身子要紧啊!如今,连区区一层楼都上不去了,这要是传出去……啧啧,是吧!”
“慧法。”冷冰冰的声音只是淡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却不再说下去了。
“得得,怕了你了。这顿饭算我的。”果然,第一个声音立马缴械。
再加上这个欠扁的名字,这两个人呼之欲出了!连吃顿饭都能碰上楚羿和秦子轩,我想我应该对我的人品重新进行一次评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