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发现，老者那不算短的头发，竟然会根根竖立，心中暗想，难道这就是所谓“怒发冲冠”的真实写照？
“葛老言重了。只是款游戏而已，不必如此小题大作。”
从林莫的角度看，那发言的中年人除了身合体的西服，不张不扬地展露他独特的男性魅力外，便是一副在灯光下反光强烈的眼镜，教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相貌，甚至连眼镜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样的。
“游戏？只是游戏而已？！意尤，你到底什么居心！你明知道……”说到这，葛老突然顿住，林莫感觉他身体似乎略微侧了下，然后重重一哼，道，“哼！竟然还默许了那帮小子的胡作非为。你到底清不清楚‘天下’对我们到底有多重要？只是游戏而已！意尤，你太令人失望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说着将食指用力直指林莫，指间隐有风声，可见其力道之狠极，“竟然还带一个外人进来，不知轻重！”
在葛老指向她的瞬间，林莫仿佛能感觉到一团如有实质的火气向自己扑来。那指向自己的力度，足见他对自己这个外人的到来有多不满。林莫感觉，这一指，一下子将置身事外的自己给拉进了漩涡中心。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林莫觉得，这个被叫做葛老的老家伙，他身上所有的怒火，并不是冲那个他正眼睛瞪着，口中指责的意尤，而是自己这个刚进来的局外人。不光葛老，林莫感觉，在坐的有好几位都对自己有着强烈的排斥。
林莫感到委屈：凭什么，明明是你们叫我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过来的。我还觉得莫名其妙呢！
如此想着，林莫脸上就越加显得天真无辜无害。这与其说是林莫在作秀，不如说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形态。
无论如何，至少这招还是有点效果的。果然，林莫很快就感觉到包围着自己的那团令她差点窒息的愤怒，似乎在慢慢消散，心终于松了口气。
林莫略微左右摆动了下头，向周围稍稍瞟了下，眼中充满疑惑。难道这会是传说中的“气场”？
几乎只是一瞬，林莫便又将视线转回会议中心，暗暗庆幸，还好没人发现。殊不知，在场的哪一个是范范之辈？她那点小动作，早被每个人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穿而已。
只听葛老冷哼一声，嘀咕了句：“感觉倒挺灵敏的。”却奇怪得不再发脾气，反而坐下来一声不吭了。
林莫疑惑地看向葛老，对他这一系列的言行着实不解。
反倒是被葛老唤作意尤的人开口了：“别太拘谨，过来坐吧。”
意尤不说到好，林莫还可以当自己是个局外人，一个看客；被意尤这么一唤，林莫的脸腾地一下，仿佛着火般红晕蔓延整个脸颊，也不知是尴尬，羞窘，还是紧张地。
然而，都这个时候了，林却还有心思跑神，想着有些人的人体构造真是奇怪，居然连耳朵都会变红，像她就从来没耳红过，也从未见谁会这样。所以，在这全然陌生，甚至应该称之为紧张的面试会上，林莫很悠哉地得出一个结论：嗯，肯定是小说骗人，耳朵怎么可能会红！
林莫就这样红着脸，跑着神，在唯一一张空椅上坐下，却还能分出神来微笑地向自己邻座打招呼。
一声“瑶瑶”将林莫的神思惊回，也不知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竟在意尤那张看不清的脸上，发现他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不介意我们这么叫你吧！我们公司对称呼很随意的，不需要非要叫主任、经理这些。你可以直接叫我意尤就行，至于另外的几位，等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现在，在这里，你才是我们今天的主角。”
闻言，林莫眼含迷惑，嘴带微笑地向意尤点头。她实在不知道这时候，她应该怎么回应。但在心里，林莫却是在吐槽：你还不如直接说，其他人你不必认识呢！然而，事实证明，林莫耶确实不必认识这些人，因为自此以后，她就再不曾见过他们，哪怕是其中任何一人。
“我们对你的一项无人能及的长处非常在意，”正当林莫好奇是什么“长处”时，却听意尤下一句说，“据说，你能记住的不多，是这样的吗？”
囧了，林莫脸上更烧了，她可以肯定，这回绝对时尴尬地脸红。
“这可是项不可多得的优点，”意尤似乎语带感叹地继续道，“能忘记也是一种幸福呢！”
听着听着，林莫发现，一些人似乎有些惊讶地瞥了意尤一眼，接下来，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林莫也没这群人的反常表现愣住了，但很快又接口道：“不过并不是谁都认为它是优点呢！就像刚刚，你说以后再介绍时，我就明显松了口气。如果以后在路上遇见了，我却没向你们打招呼，到时候还要烦请你们多多包涵。”
不知觉中，林莫竟打破了自意尤话后，那股升腾起的诡异沉默。
事后想想，林莫觉得释怀，又困惑。也难怪大家会沉默，意尤好像明显偏向她，竟还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只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不过，在日后的工作中，林莫很快为自己找了个答案。这里根本就是一怪胎集中营，他们肯定是对收集怪胎有大爱啊有木有，相比而言，意尤他们已经算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了。
只见意尤向林莫点点头后，转头冲葛老道：“葛老，瑶瑶的能力，相信你们都已经很清楚了；至于她的为人，通过论坛里的表现，你们应该也都有所了解吧。不放心的话，我们提几个问题就一清二楚了。比如，瑶瑶，跟我们说说你对《天下》的看法？”
虽说前面的话听不大懂，能力？什么能力，林莫只记得自己曾负责过“‘莫’眼看天下”这块论坛版块而已。那里没了自己，却也仍旧不温不火地如小强般存活下来了。板块依然容纳着人们别样的网游世界，不冷，不热，只是为每个心思细腻的玩家，提供一块休息谈心的“竹林”而已。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能力吧，此外，她好像没其他动作了吧，到底是什么能叫他们有目共睹的啊！
但，至少最后一句林是听明白的。这是要她回答问题呢！林莫疑惑地扫了眼在坐的，略作沉吟便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似乎潜意识里认为，最好别想太久：“《天下》是一款很……精致的游戏。除了没照顾到玩家作为一个‘玩’家的需求外，她照顾到了人们作为一个穿越者的方方面面的感官。有时很容易让人产生种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尤其是她的人工智能系统……我个人的看法是，仅仅把《天下》当成是款游戏实在是太屈才了，她应该被视为一段异世穿越之旅更为恰当。”
林莫尽可能多地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天下》的东西讲出来，但却字字不离“游戏”二字。尽管她已经给予了这款游戏很高的评价，但虚就是虚，实就是实，林绝不会在现实中将现实和虚拟混为一谈。
只是，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这种思想也不知是好是坏。毕竟，从理论上讲，在游戏公司面试，得对游戏十分了解，十分热衷才是，而林莫的回答却是太表面太官方了。
这部，林莫话音刚落，坐在葛老对面，身材滚圆，满脸慈祥，仿佛一尊笑弥勒般，简直与葛老“天生一对”的老人家开口问道：“那么，瑶瑶，可以为我们解释下，你在论坛里的一系列作为吗？”
刷的，林莫脸更红了，还控制不住地冒汗。天！这问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尖锐。之前她在论坛里做过管理，那一举一动还不都被他们给瞧进去喽！尽管负责那边只是运营商，但毕竟他们也是相关的么，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意尤将一包纸巾滑到林莫面前，温和地笑着示意她不要紧张，先擦擦汗。
只是，意尤的这一系列温柔举动，如果换个人，也许会搏得好感，也会令人稍稍放松些。可是，他面对的是林莫。虽然林莫耶稍稍对意尤增加了那么一咪咪的好感，但他的温柔，却让林莫额头更加汗湿了。逃也似地避开意尤的视线，避免与其直视。林莫脸颊更上了一度温。
本来一个面试而已，却坐了一大桌的可能全部是公司精英骨干级的人物，这就足以叫小人物如她，紧张了。却还有人在林莫尴尬万分时，不动声色地提醒说：我在看着你呢……想想就觉得恐怖。
林莫边擦汗，边打马虎眼：“因为我是第一次做论坛管理这工作，很多事还不是太了解。”
“笑弥勒”紧接着就问：“那在你的理解，这份工作都包括哪些？”
“活跃气氛，举办活动，发帖审核……”林莫受“笑弥勒”语速影响，也立马以最快速度做出回答。
“笑弥勒”，不，此时也许称“笑面虎”更合适，立马又提出一问：“你既然知道你的工资直接与发帖量挂钩，为什么还发帖那么少？”
林莫虽疑惑那“笑面虎”是不是在指责她工作懒散，却仍是马上回答了：“不是真情实感，我写不出一个字。”
“笑面虎”笑着点头，这回算是放缓了语速：“嗯~还挺固执。只是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发布魔王的消息？”
虽奇怪这“笑面虎”怎么突然放慢语速，林莫却还是惯性地问完就答：“因为这是真的，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确有其事，不带半点虚假。”
“既然都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用也许，可能，这些不确定词？”“笑面虎”点点头又问。
“因为不确定才是真的，当时我并没去过禁摩塔，而且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那里是否真的存在魔王。”
“笑面虎”捻着胡须又接着问：“据资料显示，那可是你的巅峰之作，结果却因为官网受黑客攻击，帖子自此石沉大海。你不遗憾吗？为什么不重新再发一次？难道是没有留底稿？”
这话算是问得林莫一愣。丫的，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什么？被黑客攻击？帖子没了？ohmygod，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已经很久没登陆了，就是前几天重新登了，我也从来没注意过这些，顶多也就瞄瞄点击率啊什么的。这话要她怎么说？！
没留底稿？这是个好主意，而且也是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