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圆如画,月光如水。似乎今夜的月色便是为了见证这一晚才如此动人。
“清月凉风拂酒意,良宵美景奈何谁。”
司马季坐在许家镖局的前院中的石桌子边轻吟着,感慨的饮尽了杯中之酒,继续道:“要不是这个笑天近,如此月圆之夜,该找知己畅饮,红袖添酒,当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许忠“呵呵”一笑,道:“小王爷的风度可佳,堪比‘竹林七贤’啊。”
这竹林七贤,是指当时的七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和王戎。他们性格张扬,狂放不羁,常聚于竹林下,酣歌纵酒。受他们的影响,当时的士大夫阶层皆以“清谈”自居。后世将这种文人名士狂放不羁,率性通脱,追求潇洒飘逸的个性称为魏晋风度。
司马季听着甚是受用,高兴道:“许总镖头,要不要也来一杯呢,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
许忠婉拒道:“小王爷好意在下心领了,镖局的规矩,押镖走镖期间不能喝酒,况且今天的对头可是大有来头啊。”
司马季“哈哈”一笑,道:“那我便不强求了。这可是醉仙楼最上等的酒,只有三坛,前些天醉仙楼遭贼光顾,所有封藏的酒都被打开喝了一遍,最后还被那贼人抱走了这两坛最好的酒,老板一气之下才将这第三坛卖了。”说罢,又自斟自饮起来。
许家镖局的前院相当于一个校场,平时是给镖师们练武比武的地方,所以地方还算空阔,而此刻前院已经被收拾一空,整个前院除了中间一张石桌子和四个石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院子的四个角落里分别点着火把,在石桌子旁边还点着一堆火堆,将整个前院照的通亮。这石桌子旁的火堆是许忠特地叫人加的,以防止盗侠将四个角落的火把弄灭而造成混乱,然后浑水摸鱼之后趁乱跑掉。
许忠、司马季、司马怡三人围坐在石桌子边上,而许复、周威、黄勇、秦超分别站在许忠、司马季左右。石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锦盒,正是之前司马季带来的西域琉璃杯的锦盒,然而此刻锦盒之中却没有西域琉璃杯,因为司马季正用它喝酒。这杯子造型简单天然,但颜色均匀通透,浑然一体,将酒倒入其中更有粼粼之色,连许忠都不禁称叹这乃是喝酒的上品。
司马季放下酒杯,向许忠问道:“空野之计!许总镖头,如此决绝的计策你是如何想到的?”
许忠笑道:“小王爷过奖了,只是在下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而已,不足挂齿。”
“空野之计?是什么计策?三十六计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一旁的司马怡本就在好奇:难道我们就这么在院子里坐着,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等着笑天近来偷吗?见司马季与许忠讨论起什么“空野之计”来,便插嘴问道。
此刻的司马怡已经换下之前穿的华丽服饰,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轻便的粉色衣衫,没有了之前的雍华却更显得秀美了。
许忠笑道:“郡主,这只是在下随便起的名字,怎么能和三十六计比呢?在下只是多年押镖走镖,深知山水险恶,凡是有山有水有林的地方,都是利于贼寇隐蔽埋伏的地方,所以我押镖走镖,一般都走官道平地,哪怕是绕路也不会选择穿山越林的去走小道。”
“这个我知道,可是这和空野之计有关系吗?我们就这样等着笑天近来偷吗?找个地方把杯子藏起来不是更好吗?”司马怡打断道。
这时司马季道:“怡儿,你有点耐心嘛,听许总镖头说下去。”
许忠“呵呵”一笑,继续道:“郡主,其实平时的押镖走镖和现在的护镖情景差不多,平时我们押镖走镖大多走平地而少走山林之路原因不是因为害怕贼寇,而是害怕贼寇埋伏,因为山林地形易于埋伏,那些贼寇一旦冲杀起来速度很快,我们在慌乱之中根本来不及调配阵型去抵抗;而在平地上,由于没有可以埋伏的地方,那些贼寇只能选择正面交锋,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调配阵型,整个镖队也不至于慌乱而失去士气。而一般贼寇都是乌合之众,打打埋伏偷袭,趁人家兵荒马乱的时候,顺势杀杀人放放火,这谁都会,而愿意选择正面交锋的却很少。所以我们走官道平地可以省很多麻烦。
而如果我们找个房间躲起来,相当于将自己置于山林之中,虽然看起来安全了,但我的对头也可以利用这样的条件,假如盗侠摸清了我们位置,突然破门而入,以他的轻功,又是突袭,估计在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带着西域琉璃杯绝尘而去了。”
司马怡“哦”的一声,点点头道:“上次笑天近偷紫玉盅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很多人守在天轩殿中,突然他就破窗而入,拿了紫玉盅就走了,没人能够追上。后来问起外面守卫巡逻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接近天轩殿的。”
许忠笑道:“郡主,以盗侠的轻功躲过侍卫的耳目是易如反掌,所以我们与其找个地方躲起来,时时提防着他突然发难,还不如选个空旷之所,逼他与我们正面对决。这就好比郡主你要和小王爷说个秘密,哪怕找个再隐秘的地方也难保隔墙有耳,所以最好最安全的方法还是找个空旷的一览无遗的所在,这样连墙都没有了,还怕隔墙有耳吗?”
司马季“哈哈”一笑,道:“许总镖头果然有见识啊,不过怡儿,我看即使找个空旷的一览无遗的地方那还是的提放着有没有人挖个洞躲在地下偷听,依我看我看最安全的方法当是策风而去,于夜空之中诉说你那些秘密,不过那样是不是还得提防着那月宫之中的嫦娥仙子呢。”
众人听着,皆是一笑。
司马怡却继续问道:“那为什么就我们几个在这里守着而不把所有侍卫都叫来守着呢?”
许忠道:“郡主不要着急,侍卫都潜伏在四周呢,盗侠一旦出现,他们便会合围而出,我们的任务只是拖延盗侠得手时间,让其它人有足够的时间将盗侠合围起来,不让他跑掉。如果像郡主说的那样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守着这个西域琉璃杯,我想那盗侠多数会以雷霆之势出手,只做一搏,不管成功与否都携风而去,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而我们现在先引盗侠出现,然后尽量拖延他得手的时间,待到合围之势形成,那捉拿盗侠的可能性就大的多了。”
司马怡“哦”的一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心中却不禁对许忠多了几分佩服。
……
将近三更时分,众人皆有了倦意,司马季的酒也不喝了。
此时,伴随着一声轻啸,镖局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众人皆是一凛,只听门口一人笑道:“哈哈,都在这里等着老夫呢?”
抬眼望去,只见门口一人,身逾七尺,一袭粗布青衣长袍,头发已经花白,但面色红润,眼神精髓而内敛,腰间一个大酒袋甚是引人注目。一众人中,许忠和司马季带的两位副将皆是武功修为略有所成的行家,一看便知门口的这个老者内力修为已经渐臻入化。
自不必说,此人便是盗侠笑天近!
众人中除了许忠曾经与笑天近交过手,其它人都没有见过笑天近的真面目,而其中一部分大内侍卫也只是见过他的身影而已,不过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是堂堂盗侠竟是这么一个糟老头,而其中最失望当属在大堂之中偷看的许情。
临风不沾尘,一纵笑天近!这留给人多少潇洒飘逸的想象,而此刻的老者在她看来只能说是道骨仙风……
但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堂堂盗侠竟然是推门进来的!!盗侠以轻功名动天下,出名以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众人的印象中,此等人物的出现要么是在月光之中从天而降;要么潇洒轻盈的跃过墙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而现在,堂堂盗侠竟然只是轻轻推开门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由得让大家又是一呆。
笑天近见众人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说道:“既然你们这些小娃如此敬重老夫,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话刚说完,只见笑天近身形一闪,一道青光便直奔他右手边的角落而去,很明显,他的目标是角落里的火把,因为那个角落除了一个燃烧的火把什么都没有。
在笑天近动手之际,埋伏在大堂之内的,屋顶上的,院子围墙外面的大内侍卫便相续跃出,按照之前的布置开始合围,而离那个火把较近的几个大内侍卫则不约而同的奔向那个火把,想阻止笑天近将火把熄灭。
然而他们本来就比笑天近动身要晚,轻功身法更是没办法和笑天近比,他们才奔出丈许,笑天近便已经赶到角落,一掌拍出,内力一吐,夹着一阵劲风,火把上的火瞬间便熄灭了,火把更是被掌力击的粉碎,四散而落。
而笑天近则是一刻不停,接着便施展轻功向靠近大堂那一侧的角落跃去。
这时众人都知道笑天近要干什么了,将所有的火把弄熄了之后,黑暗之中他就更容易浑水摸鱼了,到时候凭着自己的一身轻功脱身还不方便?
此时许忠站在火堆旁,一切如他猜想,心中一阵得意。
而大内侍卫们自然也看懂了笑天近的意图,就近的三五个人聚集在火把旁保护火把,其它的仍按原来的布置形成合围之势。
而这时笑天近在离第二个火把还有三丈之远的地方,竟双掌齐击,内力吐出,两道掌力便铺天盖地的涌向火把旁聚集的五名大内侍卫。然而他自己身形却毫不滞留,紧紧跟在自己的两道掌力之后,抢到那五名大内侍卫跟前,又是两掌齐出,前掌的掌力尚未消失,后掌的掌力又随之而来,四道掌力合在一起汹涌而至。如果单单是笑天近三丈外所发的掌力,那五人还能勉强招架,笑天近的掌力虽猛,但三丈外的掌力推到跟前其势已消去大半,然而现在是前掌未消,后掌又续,五人但觉掌力笼罩之下四周气息呆滞,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刚想伸手招架其招,只觉自己手掌与之掌力稍稍一接触,便觉手臂酸麻,胸中气息混沌,,五人只得借着笑天近的掌力之势向后一跃,只轻轻一跃竟跃出数丈,可见这四掌合力之威力。
而那第二个火把自然在怒潮狂涌的掌力之中,四散而灭了。
再看许忠、司马季这边,司马季身边的副将黄勇,见笑天近以如此雷厉的手段,用自己的内力强压对手,便知道他如果仍旧以这样的手段对付剩下两个角落守卫火把的大内侍卫,那些大内侍卫都不是他的对手,便当机立断,在笑天近身形未动之前几步抢到第三个火把的角落,横刀当胸,等着笑天近过来。
在解决了第二个火把之后,笑天近身形又是一转,而这次却不是跃向黄勇守着的那个角落的火把,而是直奔院子中间,石桌子旁边的火堆!
许忠虽然颇感吃惊,但还是冷静的握紧手里的银枪,准备和笑天近交手。
此时司马季的另一个副将秦超也是左手紧了紧自己的刀,刚准备走过去帮许忠的忙,而司马季却用扇子拦住他,示意不要帮忙,秦超看了看司马季,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此时大家都关注着笑天近的举动,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只见笑天近故技重施,离火堆还有三丈远的地方便双掌齐出,随后抢进一步后又是双掌齐出,此时身子已经抢到离火堆只有一丈的距离了。
而许忠这边,眼见笑天近四道掌力拍出,在四道掌力的笼罩之下瞬间便有窒息之感,而他的内力修为毕竟较其它的大内侍卫要高出很多,此时体**力感应到外界汹涌的掌力自然而然的自己运转抵抗起来,随着内力的运转,许忠立刻便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
而仅仅是在这个内息运转的顷刻之间,但见笑天近又抢上一步,此刻人已然抢到火堆边上,眼见着这第三掌就要拍出。
许忠见状急运内力,顿时脸上紫色大作,将丹田之气灌注与手脚之中,先是左掌拍出挡掉一部分掌力,随后一跃而起,避开笑天近的掌力锋芒,右手银枪挺出,随着身形急冲而下,直取笑天近左肩的中府穴。
中府穴乃是脾肺之气汇聚之处,重伤此穴即使内伤能治好也会落下气息不足,哮喘不停的毛病,气息方面的病可是练武之人的大忌,一个人一旦气息不足,内力方面就很难有所建树。
这是兵法中的围魏救赵之法,倘若笑天近不理许忠这一招,执意要拍出这一掌,那火堆固然可以拍灭,但自己左肩那一枪也是必中无疑了。
黄勇秦超等都是练武的行家,见到许忠这一枪刺出,皆暗道,许家镖局的轻功、枪法果然都是名不虚传啊,光这一跃恰恰避过笑天近的那四道掌力,而随后的这一枪其势之快远远超过笑天近的身法,而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下,银枪所指穴位之准竟丝毫不差!
而笑天近对这一枪更是有切身体会,这一枪刚一刺出,自己便感觉到左肩上有一股内劲直逼而来。笑天近心中吃了一惊,没想着许忠的身法如此之快,竟超过了自己刚刚施展的身法!
饶是如此,笑天近还是收敛心神,收回刚要拍出的双掌,侧过身子,险险的避过那一枪,随后急运内力,纵身向前一窜,擦着许忠的银枪飞了出去,其势比刚刚许忠那一枪还要再快上几分。
许忠早就知道这一招不足以制敌,见笑天近侧身避过,不等招式用老,便回枪反刺,但笑天近这一窜速度这在惊人,待到许忠银枪回转,他早已窜到银枪不可及的位置了。
而笑天近这一窜速度之快竟然追上了自己刚刚所发的四道掌力,之后借着那四道汹涌的掌力之势,笑天近的身法便又快了几分。
只见那四道掌力炸开火堆掀起一片星火,在疾飞的火屑和弥漫的烟雾之中,一道青光飞向院子中间的石桌子,速度之快让人匪夷所思,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笑天近已然站在镖局的门口,只见右手举起,拿着的正是西域琉璃杯!
而此时,由于大内侍卫大都埋伏在大堂和围墙的地方,所以合围之势仅仅还差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却正是相对离大堂最远位置,也就是镖局大门的位置!
笑天近看着手中的西域琉璃杯,笑道:“很不错的杯子啊,既然老夫已经拿到了,那便告辞了。”说罢,便跃出门外而去了。
留下一众人在院中,看着笑天近从容的从镖局门口跃身而去,众人心中皆是一个念想,就这么简单??
而一个飞贼,进来的时候从容的推门而入,走的时候也是打了个招呼从容而走,实在不能说不是一个讽刺。
虽说是这么简单,电光火石之间便结束了战斗,但是许忠、黄勇、秦超、许复、周威这一干武功修为较高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许忠的轻功身法和枪法固然让他们佩服,而笑天近那匪夷所思的一窜更让他们自叹不如,能将轻功练到这种程度果然不负“临风不沾尘,一纵笑天近”的美名!
当众人还在或回味,或钦佩,或迷茫的时候,许忠早已紧随着笑天近的身影窜出门外,随着一阵马嘶声,便知道许忠策马追笑天近去了。
马是今天司马季送西域琉璃杯的时候两位将军骑的,都是日行千里的上等战马。
黄勇和秦超都望向司马季,见司马季不做指示也不便追去,许情此刻已经从大堂奔了出来,也想追去,却被许复拦下,轻声道:“情儿,爹说了自有安排,你不用追去了。”
而此刻却有一人,紧随着许忠奔出门外,此人一袭粉色衣衫,正是司马怡!
随后又是一阵马嘶声,黄勇和秦超同时看了看司马季,眼神之间露出询问之色。
司马季无奈道:“看来那个小丫头还是不甘心紫玉盅的事情啊,黄勇,你追上去,小心保护好郡主就可以,别的事情不要多管。”
黄勇领命后,便纵身一跃,越墙而去了。
此时司马季心中无奈笑道:“做贼的不翻墙,做将军的却喜欢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