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将死去,一些人永远沉沦,而另一些人,将会重生!”
啪!
林铭读完最后一句,合上手中这本名为“守望光明”的书籍,静静地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间整洁明净的病房,没有寻常病房中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馨香。整间病房只有林铭一个病人,斜倚在松软的床榻上,清秀的面容有些苍白。
医生说,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有可能活不过半年。之所以说有可能,是因为那些国内最顶尖的医生,也难以诊断林铭体内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过对于林铭来说,他九死一生回到这里,已是万幸,半年时间已经足够。足够他再看一看这个世界,足够他再看一眼父母。
“咔”
门锁响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穿淡粉色护士服的女护士轻步走了进来。
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她走到林铭身旁,熟练地取出棉签和针头,准备给林铭扎针输液。
林铭摇了摇头,从病床上坐起,轻笑道:“我们都知道,这没什么用,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刘千怡的手一顿,纤细的手指不由得握紧,口罩下的嘴唇紧紧抿着。她看着眼前这个不超过二十岁的男子,心绪难明。
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年,本应在大学中度过他最好的年华,本应谈一场甜蜜纯真的恋爱,本应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然而如今的他,却只剩下了半年的生命。
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平静?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在面对生死时这般淡然?
刘千怡亲眼见过那些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人,即便表面再淡然与不在乎,但他们灰败死寂的眼神,却总会出卖他们。
然而这个名为林铭的少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余下的生命究竟有多长。
林铭感觉气氛有些沉默,不由得抬头看去,当他看到小护士眼中的色彩,也是明白了后者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林铭捏了捏护士的小手,淡笑道:“还不赶紧去请示医生?”
“干嘛呢你?”刘千怡没好气的拍掉林铭的手,一声轻哼,扭头走了出去。
林铭回味了一下那细腻柔滑的手感,笑了笑,开始起身,换下自己的病号服,将一套休闲装穿在了身上。
无论那劳什子医生答不答应,反正林铭感觉自己再不出去转转,就要在床上躺的生疮了。
“咔!”
房门开了,正要起身出门的林铭目光一凝,看着走进来的人,神色有些复杂。
“将军!”林铭依然站直身体,敬了一个军礼。
将军名为林正,两年前,正是林正把林铭以及其他六名年轻人,送上了那艘飞船。
那是一次太空探索任务,然而在归来的途中,飞船却是与陨石碰撞,船舱被破坏,正在进行深层次沉睡的七名宇航员,皆是受到了宇宙射线的辐射。
受损的飞船,动力并未被毁,依旧按照既定路线返航,降落在地球上。
由于宇宙射线的辐射,最终醒来的,只有林铭一人,即便是他,体内细胞也已经全部病变,谁也不知道,这种病变会朝着何种方向发展……
但是因为任务属于绝密,活着归来的林铭,并没有成为民族英雄,除了林正,这个医院内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林正一袭军装,身体站的笔直,已经四十岁的他身材依旧健壮,目光如隼。他向林铭回了一个军礼,而后手臂一扬,嘭的一声把手中的一个巨大黑色提包,扔到了林铭脚下。
“你的新任务,明天下午两点,有人来接你,跟着他走!”林正的声音冷寂漠然:“任务代号,极光!”
林铭心中微微惊愕,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都不一定,还有任务下发?他就不怕自己还没完成任务,就死在路上?
林正深深地看了一眼林铭,瞥了一眼林铭床头的书,开口道:“所有人都会死,有的人永远沉沦,有的人即将重生!”
“重生?”林铭听到这句话,平静的神色却是逐渐扭曲,两只拳头逐渐握紧,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他眼眶变得通红,声音嘶哑道:“老子的队友,死的一个不剩,你他妈跟我谈重生?重生有个屁用,有个屁用啊!”
说到最后,林铭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咆哮,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身体颤抖着蹲在地上,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刘千怡离开病房,向林铭的主治医师说了林铭的请求,对方思索了片刻,便是轻叹一声答应了。
不知为何,刘千怡心中竟是有一丝窃喜,她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更衣室,将护士服脱下,换上一身便装,修长的身材被完美的勾勒出来,白皙的脖颈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更是令人想入非非。
从更衣室走到林铭的病房,刘千怡更是吸引了一大片艳羡的目光,精致完美的五官,透着一股出尘而又灵动的气质,令不少男医生看的呆滞。
刘千怡轻快地走着,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似乎因为完成了林铭交代的任务,整个人的心情都好起来了一般。
然而刚走到病房门口,刘千怡的脚步却是猛地一停,听着从病房内传出的凄厉咆哮,她突然间有些彷徨失措,心脏没来由的一疼,究竟是什么事,才能令那个不在乎生死的少年,如此伤心?
病房内,林正的神色依然淡漠,面无表情道:“明天下午两点前,必须离开洛水市!”
说完,林正便是转身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刘千怡走进病房,看着蹲在地上的林铭,越发的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我干什么?”林铭的声音突然传出,他从地上站起来,淡笑道。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刘千怡,看不出来这小妮子不仅长得漂亮,身材竟然也很有料。
刘千怡脸一红,哼道:“谁看你了,你不是要出去吗,我已经请示过了,走吧!”
林铭点点头,掂了掂林正留下的那个背包,便大致了解其中有什么东西了。他将其直接扔到了床底下,便是与刘千怡一起,离开了病房。这是洛水市级别最高的军方医院,根本不用担心物品丢失的问题。
走出医院,林铭看着晴朗的天空,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终于回来了,可惜很快就又要离开。
他是一名航天员,从根本上说,是一名军人,上级的命令,便是天。
刘千怡站在林铭身侧,看着这个一脸阳光的少年,仿佛方才那痛苦无助的样子,从来没有存在过。
“有车吗?”林铭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
“你不能去远处……”刘千怡一急,赶忙说道。
“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想看一下父母!”林铭开口道,说出了一个令刘千怡无法拒绝的理由。
十分钟后,林铭坐在一辆黑色Jeep牧马人内,目光平静的向着市区外开去。副驾驶上,刘千怡安静地蜷着,如一只慵懒的小猫。
林铭没有告诉刘千怡,根据任务协议,在飞船失事后,他的父母应该已经被送离洛水市,安顿于上京。
至于他……只剩半年生命,则是被那些高层,怜悯的安置在了家乡,洛水市。但是由于林正的命令,他又要马上离开。
呼……
越野车从马路上呼啸而过,扬起大片的灰尘,两个小时后,便是彻底驶离市区,沿着国道驶入一个郊县界内。
“你家在新云县?”刘千怡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
“嗯!”苏寒点头,二十分钟后,牧马人停在一处小区的门口。
他锁上车门,将钥匙扔给刘千怡,向着小区内走去。
刘千怡被这种粗鲁的举动,弄得小嘴微撅,没好气的跟了上去。
叮~
电梯门打开,林铭与刘千怡迈了进去。
当电梯门正要关闭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传来,一个年约四十的微胖中年男子,剧烈地咳嗽着冲进了电梯。
林铭按下九楼的按钮,便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整个电梯间,只有那个中年男子的咳嗽声越发剧烈,甚至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内脏都给咳出来。
就连林铭,都是有些微惊的看了一眼微胖中年,对方的脸色一片青灰,眼珠似乎都是有些浑浊,如同一名将死之人。
终于,电梯来到九楼,林铭率先迈了出来,刘千怡紧随其后,向着一侧走去。
“刚才那个人,病的真厉害!”刘千怡突然说道,她从没见过那般诡异的脸色,令她竟然有些害怕。
“说不定,人家比我活的还要长呢!”林铭愣了一下,突然笑道。
刘千怡小脸顿时紧张起来,慌忙摆手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那么紧张干吗?”林铭拍了拍刘千怡的脑袋,来到903的门口,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铁丝,熟练地在锁眼中动了几下,后者便是“咔”的一声,突然打开。
刘千怡的眼睛瞪得滚圆,有些难以置信这家伙还有这种技能。她看的清楚,这可是目前最安全的C级锁芯,就连开锁超过十年的锁匠,没有半个小时也难以将其打开。
“这是我家的锁,有什么毛病我还不清楚吗?”林铭看着刘千怡吃惊的神色,却是摊了摊手解释道,打开屋门走了进去。
刘千怡跟在后面,一双美眸闪动,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她认识的其他年轻男人,皆是有一点本领,就恨不得在她眼前炫耀上百次,然而这个家伙竟然在她的面前,竟然丝毫没有表现或炫耀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刘千怡敏锐地捕捉到,林铭在病房中看到她换完衣服时,露出的那种惊艳神色,她还真要以为这个家伙的性取向,是否正常呢。
林铭迈进屋内,所有的家具都是被一层塑料布遮盖着,落满了灰尘。
他来到一处墙边,盯着墙上的一张张照片看了许久,终于是伸手,从墙壁上取下了一张三人的合照。
林铭坐在一片草地中央,笑的灿烂无比,在他的身后,是两名中年男女,眼角布满了皱纹,面容饱经风霜,但却笑的幸福无比。
哐当~
林铭将手中的相框,突然敲向墙壁,玻璃碎裂,他从中取出那张合照,叠好装进了口袋中。
刘千怡愣住,没想到林铭所谓的家,竟然是这个样子,而他回来,竟然只是为了一张照片。
他的父母呢?现在在哪里?
回程的路上,林铭显得沉默了许多,刘千怡也识趣的没有说话,但却坚持由她来开车返程。
“如果执行完这次任务,还活着的话,我一定要去上京找到父母!”林铭坐在副驾驶上,摸了一下胸口,心中暗道,那里放着他与父母的合照。
林铭的父母并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他也并没打算告诉他们,如果连这半年都活不过去,贸然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在大喜大悲之中,更加伤心欲绝。
傍晚时,刘千怡终于是开着这辆不太符合她气质的硬派越野车,回到了洛水市内,夹在拥挤的下班车流中,向着医院的方向缓缓挪动。
林铭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小护士,车技还不错,而且没有平常那种女人开车时的各种坏毛病,显得利落果决,令林铭有些刮目相看。
“咳、咳……”红绿灯前,一个头发被染得跟鸡血一样的非主流少年,正从斑马线上走着,一边抽着烟,一边剧烈咳嗽。
少年咳嗽的厉害,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不时地往地上咳出一口痰,夹杂着淡淡的血丝。
刘千怡无聊的看着窗外的夜景,听到前方的咳嗽声不禁皱了皱眉:“这些孩子,早晚要把自己害死!”
林铭闻言看向窗外的少年,不由得一愣。
少年苍白的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现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在这个年龄本应清澈的眼神,却仿佛有些暗淡模糊,如同风烛老人的浑浊眸子。
他突然想起了回到新云县时,在电梯间遇到的那个中年男子,也是咳嗽的这般厉害,脸色难看的可怕。
他下意识地看着从斑马线走过的这群人,当中竟然有五分之一,都在轻重不一的咳嗽或者使劲地抽着鼻涕,发出重感冒时才会有的声音。
这些人的神色萎靡,脸色也皆是灰白一片,严重的几人更是如那非主流少年一般,脸色青灰,即便在这并不寒冷的天气里,也有些瑟瑟发抖。
“春季的流感,已经严重成这样了?”刘千怡也是注意到了这种场面,不由得惊讶道。
林铭没有说话,他感觉这样的病症并不像流感,反而想起了另一个词,瘟疫。
不过他只是一个门外汉,并不是什么医生,因此也并未对刘千怡说出自己的想法。况且他这种没来由的想法,也有些太荒谬了,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搞笑。
叮!
绿灯亮起,刘千怡等着最后一个颤巍巍的老人走过人行道,利落的拉下手刹,踩下油门,车子顿时发出一声轰鸣,向前驶去。
当车子行驶到马路正中央时,林铭的脸色却是陡然大变,惊呼道:“小心!”
在两人的对面,一辆驶出的轿车,突然如同喝醉了酒一样,从原本的行驶轨迹中冲出,摇摇晃晃的向着刘千怡驾驶的牧马人疾冲而来,油门轰响,速度越来越快。
“向左打!”林铭猛地大喝,一只手向着方向盘夺去。
那辆车的速度比他们快了太多,此时距离仅有几米,根本躲不过去,若是向左打方向,刘千怡一定能避过正面碰撞,然而林铭却不一定了。
刘千怡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漂亮的眸子中,却是突然迸射出一丝果断与坚决,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猛地向右打去。
她是护士,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的病人,怎么能让病人再出事……刘千怡这般对自己说着。
咚!
一声沉闷的轰响,随后便是刺耳的刹车声,牧马人直接被撞出去数米之远,驾驶员一侧的车门,直接被撞得凹陷了下去,车玻璃碎了一片。
而那辆撞来的岛国品牌轿车,则是整个车头都被撞毁,洒落了一地的零件,车内的驾驶员砸在方向盘上,血流了一片,生死不知。
“出车祸了……”周围瞬间有着尖叫声传出,不知是惊吓还是惊喜。而后便是有着大量的人群聚集而来,慌忙不迭的将手机中的照相机打开,对着两辆车一阵猛拍。几名好心人,顾不得去拍照,赶忙打起了120。
林铭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向着一侧的刘千怡看去。
此时的刘千怡,身体上落满了玻璃碎片,整个人趴倒在方向盘上,竟是晕了过去。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响起,令林铭瞬间紧张起来,向着声音传来处看去,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辆质量卓绝的越野车,终究不是装甲车,车门处的一块铁皮被撞破,一块崩裂的碎片,直接嵌进了刘千怡的大腿,鲜血不断渗出,将她的衣衫都是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