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纯白到浅绿，到浅蓝，到天蓝，到紫红，到紫色，到深紫，到黑红，明珠捧来了不下二十套衣服供夜莺选择，但夜莺一直都不满意，不是颜色不满意，就是款式不满意。
明珠来回置衣间的次数多了，管衣衫的婆子也有些不耐烦，给她抱怨道：“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这样挑剔？要知道刚才那些衣服里有好些是比起贡品也不差的哩！”
明珠叹了一口气，回道：“王妈妈别说这样的话，让公子听到了可怎么了得？”
那婆子连忙住了口，又想起家里的锅还炖在灶上，于是讪讪地道：“好姐儿，你也知道，这别院几年没有主子了，我这一时间也没能顾了两头，家里那边还有……不如你就劝那小姐，这些衣服都是顶好的，让她客随主便将就一下罢！”
明珠听了有些为难，她也不是不想赶紧结束这挑衣服的事，但是因为不知道夜莺的身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提这个意见，万一有什么事，她肯定讨不了好。
正巧这时另一个丫鬟从那边路过，就上来打招呼道：“哎呀，王妈妈，明珠姐姐，那一位的衣服还没挑好呢？”
明珠回了个礼，面露难色道：“是呀，桃花妹妹，不知为何，这许多衣衫都挑了个遍，也不知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桃花温温柔柔地笑道：“哎呀，姐姐，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每个都有些怪脾气，或许这一位刚好就怪在这挑衣上了也不一定。”
明珠叹了一口气，道：“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王婆子见机连忙插话道：“桃花好姐儿，我们都知你是服侍过大人物的，有见识，不如你帮我挑挑衣服？我家里……还有些急事儿，实在是不能陪着那位这么折腾。”
桃花笑道：“王妈妈当是真有急事了，也罢，总归我现在闲着，就替你当值吧。”
王婆子听了这话大喜过望，也不顾明珠劝她，连忙把钥匙往桃花手里一塞，自己一溜烟就不见了，看得明珠和桃花直摇头。
只剩两人了，明珠就催桃花赶快挑衣服，桃花找了几件递给她，问道：“那一位究竟是什么人？”
明珠对着没什么竞争力的王婆子还能碎个嘴，桃花么，她就多长了个心眼，没回话。
桃花见她人前人后两张脸，也懒得套话了，只是在选衣服的时候，故意加选了一套男装。
明珠也没检查，就把那套绣有金色祥云图案的玄青色男子衣衫给当做女子衣衫递了上去。
这件衣衫是冯敏去年的一套便服，冯敏嫌做工太老成，而且这料子沙沙地总觉得磨皮肤，不如绸缎一般柔软，于是就丢在一旁，不知是哪个小丫头弄错了，给放在了女子衣衫的库房里。
由于挑了很多次，夜莺也随意了许多，接过衣服一抖开，眼睛一亮，全然没注意到明珠眼里的惊恐。
“这件不错，就这件吧。”夜莺见只是一件单衣，就自己套了上去，但是带子不会系，于是看了一眼明珠，想要让她过来帮忙。
明珠连忙跪下了：“这衣服必定是奴婢方才不小心拿了来，奴婢知错了，还请小姐责罚。”
其实拿错男子衣服给女子穿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说是养在深闺的未出阁少女的衣柜里放了件男人的衣服，可能会毁了清誉，但是夜莺这种已经抛头露面的女人，明珠认为没那么严重。
果然，夜莺只是撇撇嘴，道：“为何不能穿男子的衣服？我看这衣服顺眼，偏要穿呢？”
明珠连忙扑到地上，连磕了两个头道：“求小姐可怜我，若是公子知晓了，定会责怪奴婢，奴婢还有一家老小指望着奴婢的月钱生活，求小姐……”
她说话速度挺快，又带了方言腔调，夜莺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能猜出个大概，于是索然无味地把那件衣服丢在一边，明珠见状连忙跪扑过去退下继续找衣服去了。
夜莺等得无聊，虽然车里挺闷的，但脱得只剩内衣又不方便出去，只有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又回想了一遍，想要理出个头绪来。
吴曦明明说是要去大荒的，现在这马车、这少爷丫鬟的做派，这衣着，虽然夜莺历史烂得要命，但电视是看了不少的，怎么看也和八几版的封神榜沾不上边，倒是有点像前段时间天朝一台黄金档的汉武大帝……不过那电视剧里皇帝的衣服太华丽了，反而让人忽略了女性的穿着，所以这么一想的话，和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穿着也很像啊……
谁他喵的关心什么右衽曲剧簪花压裙啊？电视剧不就看那点情情爱爱嘛？不过除了隋唐五代宋元明清这几个字的顺序她记得牢之外，对历史她真的抓瞎……
理科生的历史注定真的这么差吗……夜莺沮丧的想着。
夜莺又随手看了两眼其他的衣服，现在已经不光是衣服颜色的问题了，款式她也开始挑剔起来，虽然不懂，但是总觉得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让她想起自己每一次逛街选衣服的经历。
这一次明珠去得有些久，夜莺也没管，她在脱下来的热裤后包那摸出了伪装成钱包的乾坤袋，于是开始往里清点东西。
好像都在……嗯，有个不认识的东西呀……
夜莺在乾坤袋里摸到一个质地比较硬的东西，第一感觉像是手机链，但她确定自己没有放这种东西进去——手机都没有，哪来的闲钱买手机链？
拿出来一瞧，那是一块很古风的玉佩。上头一条凤凰竟然纤毫毕现，虽然因为尺寸缘故不算大气，但是也算精致。夜莺也是女子，对这样的东西还是有一定审美的，于是欢喜地拿起来欣赏。
冯敏得了管事娘子的禀报，说是明珠与桃花在置衣间吵得不可开交，有些头疼，内院的事他不耐烦去管，这是女人的事，但是现眼下没有女主人，管事娘子又明显不能对老夫人点派来“管”这里的大丫头下重手，听说桃花的娘还是前朝皇宫里出来的，手段十分了得，大夫人是特地留来给孙女儿辈当教养妈妈用的，备过案了，不能随意打发。
“大夫人那里我来答复，你带几个人去，把那两个……给关起来。”冯敏按着额头道。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哪有空管这些。
管事娘子答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公子，那一位……还在车上呢，听说对别院里的衣衫都不满意。”
冯敏一愣，不由得皱眉道：“她要什么衣衫，给她找来就是了，只要不是犯忌讳的，都随她的心意好了。”
管事娘子心想她要穿你的衣衫啊公子，但最终也没说出来，只是行礼然后退了出来，找了几个人去捉明珠和桃花。
这时明珠正叉着腰和桃花相互冷嘲热讽，声音一句比一句大，讲话也越来越难听。因为置衣间靠近后门，所以好些人都把她们的话听了去，正在后门那里窃窃私语。
管事娘子带了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还有婆子来，先把门口看热闹的人骂散了，然后堵了两人的嘴，把两人分别拖到两个不用的房间里，给关了起来。
又指了另一个小丫鬟，去置衣间里找了几件冯敏没穿过的衣服给夜莺送去。
夜莺在小丫鬟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欢欢喜喜地穿了男装，又拿那块玉佩当了压裙系上，再把乾坤袋放进袖袋里，然后把原本的衣裳叠好，大大方方地拿在手上就出了马车。
反正也没人认识那是衣服，不存在拿这个嚼舌根的事。
本来夜莺应该在丫鬟的引导下，去冯敏之前安排的院子里洗漱用餐的，但是她因为没这概念，于是怀着旅游观光的心情，一路随性地走去。
小丫鬟见自己拦不住她，又怕上头追究下来，于是安慰自己只是来送衣衫而已，找个机会就跑了，让夜莺自己走走看看地闯到了冯敏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