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文不满的看着龚小勇,有些不屑的问:“你在火车站扛大包扛行李,然后呢?”
“然后?!”龚小勇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永文,这我都扛大包了,还有什么然后?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你要知道,我这扛大包的可和铁路上的工人不一样啊,我这是游击队,人家不干的活才给我们干的,而且这还是从我们身上扒了一层皮,你怎么就这么没反应呢,这不科学啊!!
其实这就是两人的观念上的差异了,在现在这个年头里,这些干零工的和那些偷鸡摸狗、溜门撬锁的拎包夹货的‘手艺人’一样,是很被大家看不起的,所以龚小勇对于自己所干的事情有些耻于开口。
可张永文不这么想,别说是扛大包了,就算是给人擦皮鞋都不是什么丢人事,凭自己的本事,靠自己的劳力吃饭,一不偷二不抢的,有什么好丢人的,你看看后世那些贪官污吏们,那些二奶小三们,他们干的那些事才叫丢人呢。
张永文想了想,觉得还是问清楚好些,于是开口道:“那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别吹牛,按实说。”
龚小勇有些不解,不知道张永文问了这么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看在他那天帮了自己奶奶的份上,还是实话实说:“本来铁路上的职工扛一个打包有四毛钱,不过我们干的话,他们只给我们一毛五,剩下的他们吃了空饷,然后老大再分走5分钱,嗯,我如果一天都不休息的话,大概能赚三十块钱。”
张永文听了之后大吃一惊,如果按照龚小勇的说法,那他扛一个大包才赚一毛钱,那三十块钱下来,就等于他要扛三百个大包,平均下来一天就要扛十个!!
所谓的扛大包,就是将火车货车上的大型集装包从火车上卸下来,然后将大包从站台上运到火车站的分理处,这才算是扛了一趟大包,不要以为这很简单,有时候火车到了这一站,并不都是终点,很多都是过路车,你必须要及时的将要下的大包卸下来,这不但需要有耐力,还必须得有爆发力,因为一趟火车上需要在秦城这一站下的不再少数,如果你没有爆发力,在火车到点出发的时候没有卸完,那就成为事故了,是要追究责任的。
而且这时候的大包和后世的快递不一样,有大有小,一个人骑着三轮车就能拉上百十件快递,这时候的一个火车大包就有二百公斤,就算是龚小勇他们好几个人合作,一天平均一个人要扛十个大包,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永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是他还想再确认一下:“之前不是把你安排到火柴厂上班了吗,你怎么……”
龚小勇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去扛大包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个火柴厂的厂长本来是想要安排一个乡下的亲戚进厂的,结果街道办把我安排进去做临时工,他当然不愿意了,成天找我茬,这我能忍,可他骂我父母,我就一冲动,把他给揍了,然后就被开除了。”
张永文点了点头,看来这龚小勇还不是无药可救。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工资收入比你现在赚的多,如果你肯用心干的话,应该可以养活你和龚奶奶的,说个难听话,至少不用龚奶奶每天再去外面捡废旧纸箱和瓶子了。”
龚小勇听了之后先是一激动,然后有迟疑的问道:“……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张永文摇了摇头:“不违法,和你之前干的差不多,同样是凭着下苦出力吃饭的。”
“那是干什么的?”
“我打算开个废品收购站,所以想找点自己人。”
“啊?!你要收破烂?!”龚小勇大吃一惊。
张永文郁闷极了,怎么每个人一听到废品回收第一个反应都是吃惊呢?难道我能告诉你们,在后世有多少个亿万富豪都是靠着这个被你们看不起的‘收破烂’赚到的第一桶金吗?
张永文没好气的说:“是啊,你也可以这么说,你都扛大包了,还在乎和我一起‘收破烂’?我现在正在找合适的地方,所以不着急,你可以好好的考虑,等你考虑好了再决定你要不要跟着我干。”
……
送走了龚小勇,张永文决定去再找找刘全,问问他,在北城区哪里有合适的地方,可以租来用的,倒不是张永文死认北城区了,而是北城区有两家造纸厂和秦城唯一的一家啤酒厂,到时候分类好的废品好方便拉到厂子里出售。
不过在这之前,张永文还有一件大事没干,他刚才牙只刷了一半,还没洗脸呢。
出门坐公交车,又颠簸了四十来分钟,来到刘全家。
刘全虽然在家,可却没有给张永文他想要的好消息,他每天都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哪里有适合租用的地方。
张永文看着刘全无奈的叹气,他知道,刘全之所以每天都待在家里,就是为了好好学习,将来能考上大学,可惜他不是上学的那块料,别人一个小时就学会的东西,他至少要用好几天,甚至是半个月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刘大壮总是在嘴上说着上学不如早早出来做事,其实他只是不想给自己的儿子太大的压力罢了,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比自己有出息,虽然这个儿子是捡回来的,可他真的是视如己出。
刘全也明白刘大壮的良苦用心,所以就更加用心的努力学习,可有些时候,这种事情真的是要靠天分的,就如同爱因斯坦那句被天朝老师们故意用来误导学生们的那句名言一样,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再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可这百分之一的天赋,远远要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更重要。
张永文明白刘全为了上大学所付出的努力,虽然明白是他在做无用功,可真的不好说什么,只能深深的叹一口气。
离开了刘全家,张永文在北城区溜达了一会,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四合院,心中觉得有些稀奇,前世的他出生的时候,秦城的四合院都已经开始拆迁了,等到他记事之后,秦城彻底的就没有四合院了。
虽然之前在燕京的时候,小叔张胜利带着张永文去看过,不过张永文还是挺好奇的,不知道这秦城的四合院和他之前在燕京见到的有什么不同,来到四合院门口,张永文看到一块长条的牌子,上面写着《秦城市北城区人民政府生产路街道综合事务办事处》。
张永文一怔,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心里暗骂,猪是怎么死的,当然是笨死的了!!
这年头没有中介公司,也没有网络上的发布,可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年头的房子和地大部分都是公有的呢?想要租房子,当然要找街道办了!!
张永文欣喜的迈步走进了街道办,接待他的人虽然不是很热情,倒也谈不上很冷淡,很有礼貌的问明了他的来意,又很有礼貌的请他出示介绍信。
张永文一听介绍信就傻眼了,这东西要去哪办,人家就很客气的给张永文讲了一下,首先你要到所在单位开一份介绍信,然后再拿着单位开的介绍信到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办理一张类似于良民的证明,然后再拿着证明到户口所在地的街道办开一份介绍信,然后再拿回他们这里来,他们就可以帮张永文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或者场地了。
听完这个流程,张永文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这一大堆东西办下来,估计领袖都南巡回来了。
好话说了半天,人家也很客气,没有介绍信就是不行,这是他们的规章制度。
张永文没办法,只好郁闷的从街道办走了,其他地方也不用去了,估计就是有合适的地方也得要介绍信,这该死的又万恶的介绍信啊!!
兴高采烈的出门,垂头丧气的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永文就开始往所在辖区的派出所跑,巧的是,派出所里那位负责开证明的警察去燕京学习去了,而开证明用的公章锁在他的抽屉里,只有他有钥匙,别人都打不开,不过还好,他就这两天回来。
好吧,张永文只能隔一天去一次,连跑了三回,终于等到了那名警察,心中那份兴奋之情就别提了。
那名警察也听到同事提起这事了,对张永文倒是很客气,但是当他提到要张永文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的时候,张永文又一次的傻眼了。
他当兵回来只有退伍证啊,哪里来的身份证?
其实这是张永文和当时退伍办负责接待他的那个人的共同疏忽,按照正常的流程,张永文去到退伍办报道,人家会给他分配工作,然后拿着退伍办的介绍信到接收单位去办交接,然后再拿交接手续和之前销户的户口本到辖区派出所办理户口。
可张永文当时年纪太小,人家没法安置他,他这情况属于特列,再加上这时候票据也已经淡化出了市场,不再需要用户口领票据,用票据买东西了,当时的工作人员自然而然的给忘了还有户口这一回事。
而张永文虽然是两世为人,可他上一辈子也没当过兵啊,当然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回事,所以才会闹出这个乌龙。
没办法,只好再跑一趟,张永文回到家里准备拿户口本去退伍办开证明,没想到拿钥匙打开家门之后,却发现张国忠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身前的茶几上还放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
张永文一看这架势,心中猜想,难道,沈红星真的把老爸的工作调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