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逃向自由的速度，马不停蹄
“卡卡，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卡卡，你怎么又没有去上学？”
“卡卡，你怎么没有去上学呢？”
钱卡走在巷子里，一路上有无数的人问自己这个问题。
“卡卡，你怎么没有去上学？”
是啊，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上学？想起来了，是钱大庆对自己说，“卡卡你还是不要读书了”。那么不读书的自己能干什么呢？
自己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吃饭的时候，钱卡刚刚端起了碗，米兰那张嘴就开始巧舌如簧了。
“卡卡啊，有没有打算以后干什么啊？”
她有些讨好的问钱卡。
钱卡立刻就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心情。于是她蛮不在乎的说了句‘不知道啊。就在家看看电视，吃吃东西吧。’
说这话的时候，钱大庆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不停的给胖子夹菜，钱卡记得很清楚，所有的鸡腿都在胖子的碗里，他忘了，自己的女儿最爱吃的也是鸡腿。
“难道你就不打算出去工作挣钱么？”
“没有，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又没有老师来烦我，我逍遥自在着呢。”
钱卡一边说，一边抖着腿，咂着嘴。
“卡卡，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了？”
钱大庆有些反感，他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是文文静静的。可是钱卡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无赖。
“哦，你还记得我的存在啊？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妈看到了，也会问你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吧。我只是这个样子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钱卡边说边微笑，以后是什么样子，谁又能说得准呢？
钱大庆似乎想要发脾气，可是米兰瞪了他一下，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继续低下头吃饭。那个懦夫怎么还会是自己的父亲？钱卡想。
“卡卡啊，阿姨知道西街那里有一家发廊找小妹，要不你就去那里试试？”
原来如此。在那个年代谁不知道发廊是个干什么的地方，所谓里面的小妹，个个浓妆艳束的，钱卡虽然喜欢那些美丽的东西，但她并不恶俗。
“哪家啊？”
米兰两眼放光，她已经做好钱卡反抗的准备，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平静。还问自己是哪家，这不就是有希望么，太好了，家里又要多一笔收入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坐得和钱卡更近些，曾经看一眼就觉得讨厌的钱卡，现在看起来怎么会这么可爱？
“就是西街名叫‘一见钟情’的发廊啊，机会难得啊，就因为我和那里的老板娘很熟，所以才答应我让你去试试的。”
钱卡‘嘿嘿’的笑了笑，米兰比她笑得还要开心。
“阿姨还真是为我着想，这么好的机会不给自己留着，却首先想到了我。我先谢谢阿姨了。”
说完，她就继续吃饭，管你谁谁谁，还有饭吃就行。
米兰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可是现在她也不好发作，暂时不能惹了钱卡，毕竟她也是一棵即将成为摇钱树的人，谁会和钱过不去。于是她从儿子的碗里夹了一个鸡腿到了钱卡的碗里，小胖子看着自己的吃的被拿走，顿时觉得无比的委屈，小胖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泪。可能他还是有些怕钱卡的，这个变化莫测的姐姐，上次挨的打他可不想在挨一次。所以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鸡腿婀娜多姿的躺在钱卡碗里白花花的米饭上，咽了咽口水，继续啃正在啃还没有啃完的那一个，毕竟有些东西吃到了肚子里才算是自己的，其他的就算是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也照样会变成别人的，对他来说这是个教训。
“谢谢阿姨，不过我戒了鸡腿，我怕肥。”
钱卡说着，夹起上面沾了很多米粒的鸡腿，扔到了垃圾桶里，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天真而无害。
“钱卡，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
钱大庆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人直直的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钱卡。他多么想这个家能够和谐起来，可是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的不配合，如此的嚣张。
“你发的什么脾气，给我坐下来，你要是吓到我们家卡卡怎么办。”
转而米兰换了个口气，钱卡觉得，反胃而恶心。
“卡卡说得对，毕竟女人的身材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工作的话好的身材能多挣很多钱呢。”
钱卡看着钱大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了凳子上，缓缓拿起他刚才怒气冲冲放下来的筷子，继续安静的吃着饭。小胖子却在一旁嘿嘿的笑了起来，钱卡觉得他脸上的包子肯定是熟的，因为那张脸，确确实实又胖了一圈。
“那卡卡，刚刚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哦，我想既然阿姨和那家发廊的老板关系那么好，你长得有这么漂亮丰满，还是阿姨去好了，我想一定会比我挣的钱多很多的。阿姨，你认为呢？”
人人都说女人的脸就像是天气一样阴晴不定，钱卡觉得有道理，因为米兰的脸就在她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从阳光普照变成了乌云遍布，不止是她，钱大庆的脸也变得异常的难看。
“钱卡，你耍我是吧？”
“我怎么敢呢？”
屋子里变得那么安静，只有小胖子在一边不知所谓的扒着饭，声音听起来他吃的特别香。
“这个家不会养闲人的，如果你什么都不干，那你就从这个家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正有此意，反正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寄居篱下，除了觉得恶心之外，没有任何感觉，这里的空气，也让我觉得想吐，怎么你们都没有闻到，良心腐烂的味道么？”
钱卡说着，用手放在鼻子边扇着风，似乎空气中真的有什么难闻的味道。然后，放下筷子，起身，走出门去。
“卡卡，你说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家的人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钱大庆，钱卡听得出他厚重的鼻音，听不出他的心情。
“我的意思是，你再也没有资格做我爸爸了，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我的爸爸，早在两年前就和我妈妈一起死掉了。我是说，他殉情了。那个才是我爸爸，而你不是。”
钱卡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反正她就是要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留。
“那你以后去哪里，你还那么小。”
钱大庆有些哽咽的声音，可惜钱卡再也听不到了，一边的米兰没有表情，或许对于她来说，钱卡的离开，无非就是令她少了比收入，她又想，少了收入的同时也少了支出。觉得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倒是一旁钱大庆的哭声让她感觉烦心的很。
“你舍不得她你就跟着她一起走啊，要不就乖乖坐下来给我吃饭，只是那个赔钱货走了而已，她又不是死了，搞得像哭丧一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她是我的女儿。”
“你现在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了，你在怪我？是她自己走的，又不是我赶她走的，你要是觉得是我的错，那咱俩就离婚，不过就不过。你以为老娘非你不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我肯跟着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钱大庆听了，打了一个机灵，正如米兰所说，也许她走了，就真的没有人愿意跟着自己过日子了。他不能因为钱卡的离开就放弃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庭，毕竟他有他自己的生活，钱卡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与其最后变成自己孤单一人，还不如紧紧抓住米兰，她还有个儿子，可能他们俩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来，就算没有钱卡这个家还是完整的，就算没有钱卡，他老了以后照样有人给他养老。再说，钱卡，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一个人在外面能呆多久，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还不是回来低个头、认个错，他以为钱卡还会回来，他以为钱卡也和他一样离不开这个家。
只是他有多久没有关心过她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靠他保护的小女孩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钱卡走在大路上的时候，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只是她逃出来了，以后她是自由的，只要有自由就足够了，不是么？
“这不是卡卡么？你怎么没有去上学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上课了么？”
是钱卡经常去找的奶奶，她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钱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太久都没有人对她这样笑了，也许是自己的委屈终于冲破她的泪腺，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是把那个奶奶吓了一跳。
也许是看到钱卡举动有些不正常，她这么一哭，老人想起了她在门外听到的那一幕，她想，如果自己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她该怎么办？
于是她把钱卡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还好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老伴早些年就去世了，她就只有一个儿子，常年在外工作，平时除了打电话之外，也不经常回来。
“孩子，可不可以告诉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纬坐在新房子的自己的房子里，新房子的特有的气味还是非常的重，他拿出日记本，他决定要写日记，他要时刻提醒着自己，那些人给自己的耻辱，还有那些耻辱在自己心中发酵而产生的那些疼痛。
“小纬，经年找你。快点下来，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二哥在楼下的声音传上来，是经年，他心中的那一片仅有的柔软。这些天，他一直在躲着她，可是越是躲着她，他的心又却越想要见他。他对自己说，就这一次，忘记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和她好好地相处。于是，迫不及待的下楼去，甚至在第一层台阶的时候，差点就摔了下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作淡定的一节节的慢慢的走下去。
“经年，你知道一个胖子从二十层的楼顶摔下来之后，会变成什么么？”
宗来故作神秘的问经年，这倒是把几年给难住了，他看着经年尽力思索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我知道了，他变成了肉饼。”
“不是。”
宗来摇摇手指。
“嗯，那就是饺子馅，”
“也不是。”
“那是什么呀，人家猜不出来。阿来你欺负我。”
经年瘪瘪嘴，用手指指着宗来。
“明明是你自己笨，胖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当然就变成了死胖子啊。经年是个小笨蛋，哈哈。”
经年知道被宗来嘲笑了，她才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她扑向宗来，和他扭打成一团。
“你们在干嘛？”
宗纬看到这一幕，不解的问。
“小天，阿来欺负我，你看，他还打我。”
经年并没有停手，她一边用手抓着总来的手，一边气喘吁吁地向宗纬告状说。
“拜托，经年别闹了，明明是你压在了别人的身上，并且宗来根本就没有用力，不然你现在可能就不会这么和我说话了，平时我都打不过他的，宗来在让着你。你乖，下来，我们出去玩。”
说着，宗纬拉起经年，向外走去。
“喂，你们去哪里？我也去。”
宗来在后面大喊。
“才不带你呢。哼哼。”
经年回头冲宗来吐吐舌头，跟着宗纬走开了。
宗来坐在原来的沙发上，上面还有经年特有的香味，是一股花香，给他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在这个到处都是特殊气味的房子里，这样的一种闻到，让他觉得格外的清新。她的力气是那样的小，尽管自己没有还手，她的小拳头就像是在给自己捶背，非但不痛，还异常的舒服。
黄昏真好，夕阳挂在西面的天空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蛋黄，公园里的花还在开着，有的却已经枯萎了，经年在自己的前面走着，异常的安静。
“经年，你怎么了？”
“小天，我是不是越来越招人讨厌了？”
经年就那么转过头来，第一次表情认真的看着宗纬，那种认真让宗纬觉得很不舒服。因为他觉得认真的表情就代表着一颗不开心的心。
“怎么这么说呢？”
“因为小天你，最近好像都不怎么理我，我好担心，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讨厌了，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经年无比委屈的绞着手指，她是在忍受不了宗纬这么长时间对她的若即若离，这么明显的疏离，就连同桌胡明都看得出。以至于那天她问经年说，是不是经年和宗纬闹了什么矛盾，为什么宗纬这么久都没有主动找她说过话，以前他们两个不是关系要好的要命么？经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她和宗伟会有什么矛盾。所以她今天一定要问清楚，否则她会一直不甘心的。
看着经年这个样子，宗纬有些不忍心。
“没有，年年才不会让我觉得讨厌，只是我觉得那个新来的对你有点意思，我要多给他点和你相处的时间，我如果一直霸着你，对他多不公平啊。”
宗纬有点口是心非，他才不会想给那个游乐半点靠近经年的机会呢，只是他不能对经年实话实说。他又不想让气氛搞得那么紧张，所以他只能这么有点戏谑的对经年解释。
“真的？”
经年瞪大了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宗纬，那样清澈灵动的眼睛，宗纬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换种伤感的说法，可能他永远都不可能拥有。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经年想想也是，无论什么时候，宗纬从来都没有骗过她，这也是她一直黏着他的原因之一。
“那你说好，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骗我。”
宗纬看着那样一双无辜的眼睛，点点头。他想，反正以后都决定一切都由自己背负了，多了这一点小小的背叛又算得了什么。
“嘿嘿。”
经年在坏笑，那个表情，完全没有了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小天答应我了，永远都不会欺骗我，吼吼。”
她边说边跳着向前跑，宗纬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这样一个鬼灵精，愿你一辈子都能这样快乐的笑，如果我不能给你这快乐，那我宁愿永远从你的身边消失。他想。
如果不能拥有，与其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不如远远地离开，这样，就会少了那些蚀心的折磨与煎熬，并且每个人呢都会好过。
经年就那样站在夕阳里，满身披满了火红的盔甲，她还是那样开心的喊着宗纬“小天，快跟上来。”那样的姿势，就像是一个俗世外的仙子，如果有风的话，似乎她就能立刻扶摇而去。他与她，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真的这么说？”
吴奶奶听了钱卡的话，生气的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
钱卡点点头。
“真是太不像话了，不让上学就算了，竟然还要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去做那种工作，这哪里是父母，简直就不是人，是禽兽，禽兽啊。”
她又听到了钱卡的哭泣声，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从来都不会哭的女孩，甚至都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竟然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哭了两次，她的心彻底的柔软了。
“孩子，以后你就住在奶奶这里，当奶奶的亲孙女好不好。如果你不愿意去上学，奶奶可以让你叔叔允许你去他的店里工作，挣的钱就是你的。以后，奶奶的家就是你的家，好不好？”
钱卡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会有人愿意收养自己，这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老人现在居然说愿意收养她，并且还答应让她上学，给她足够的自由。
可是，她又怎么会自私到用老人的钱去上学？所以，她摇了摇头。
“奶奶，我不想上学了。”
“别怕花奶奶的钱，奶奶还愁自己的钱没有地方花呢，你上学啊，也就是帮了奶奶了。”
“我真的不想上学了，我想去工作，我想去挣钱。”
“真的？”
钱卡点点头。
老人叹了口气，说了声好吧，就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