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aceland中部,距离东海之滨数千公里。一座直插苍穹的高山山顶,劲风不住地拍打着它的冰雪之躯,像是要把它生生撕裂。
一位脸黑黑,满脸胡子,头发又长又乱,浑身破破烂烂黑不溜秋的中年男子,收回望向东方的目光,从山顶一路飞驰而下。
山脚,两位准备登山的背包客正在低头研究地图,规划路线。突然,一道黑影从两人眼前一闪而过。两人抬眼追过去时,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尽头的皑皑雪山间。
“是雪豹。”其中一位脸上留着淡淡胡茬的略瘦男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笃定地说,“在我征服过的无数高山中,它是我见过跑得最快的动物。”
另一位满腹狐疑:雪豹我也见过,有这么快吗?
山顶下来的男子走进了群山脚下一座小镇。街上,一群孩子围了过来,其中一位扎着羊角辫,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姑娘兴奋地问道:“疯子叔叔,你是从山上回来的吗?今天在山上看到什么啦?”
男子似乎早已习惯“疯子叔叔”的称号,做出得意洋洋的样子,插着腰说道:“哈哈,我看到两个老头儿打架。你们想听听吗?”
“想!”
“那就回去搬凳子,来晚了我可不等啊。”
此时刘家镇的田氏酒馆内,刘芒忙忙碌碌地帮着田云风大哥招待客人,田云风则在吧台内忙着倒酒管账安排厨房。每次回到吧台取酒或者递账单,刘芒都会趁机说上一句,田云风大哥也会回上一句。
“世界上最强最富有最自由的坏蛋,怎么样?”
“不怎么样,甭管多少最,还不一样是坏蛋!”
“只是联合政府讨厌他,才称他是坏蛋吧。我以前听刘院长说过,很多人并不这么看。”
“就算你能成为这个三最坏蛋又怎样?”
“这个名头听起来很不错嘛,要比‘统一刘家镇流氓界的家伙’更响亮一些吧?更关键的是,可以成为世界尽头的新主人,那可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梦幻之地啊!”
“大家都这么想,但是成功的只能有一个,世界这么大,强人这么多,你行吗?”
“不试怎么知道,难道田大哥你忘了:做点儿你愿意赔上性命的事!”
……
今天的酒馆格外热闹,直到下午两点多,田云风和刘芒才坐了下来。田云风点上一根烟,脸上依旧是往日的严肃,带着些许疲惫。慢慢吐了几个眼圈,田云风脸上突然带上了一丝笑意,幽幽说道:“刘芒,我等着有一天,能到你的世界尽头喝上一杯。”
“没问题!”刘芒听到田云风大哥的话,立刻眉飞色舞,“说不定在路上我还能遇到杨远帆大哥呢,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我的世外桃源再相聚啦!”
从田氏酒馆出来,刘芒沿着街道奔孤儿院而去。十四岁时,因为到了收养年龄上限,刘芒搬出了孤儿院,搬进了杨远帆大哥家的空屋子。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但每天忙于修炼、打架,到田云风大哥那帮忙、蹭饭,隔三差五地才会想起往孤儿院去一趟。
每次去,刘若溪院长都是一如既往地男子汉气概十足,用低沉浑厚的嗓音使唤他干这干那。所以每次去的路上,刘芒都会祈祷,孤儿院里万事Ok,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一次,刘芒感觉心里有点异样,竟然隐隐期盼着刘院长能有什么事交代下来。
孤儿院内,孩子们正围在洋槐树下嬉闹。看到刘芒走进来,几个年纪小的立刻跑上来,指着头顶上刚开的洋槐花,小声说道,“刘芒哥,洋槐花!”
刘芒四下看了看,不见刘院长的身影,俯身把食指放在嘴前,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纵身一跃,跳起四五米高,双手抱住树干的同时,右脚一蹬,直接跃上了树顶的枝干。折下几根开满花的枝条后,刘芒直接腾空跳下,在树腰处蹬了一脚后,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刚把枝条分完,又有几个小孩围上来,嘴里嚷嚷着:“我也要,我也要!”刘芒赶紧比划个“嘘”的手势,再次飞身上树,折了几根枝条下来。没想到刚一落地,耳朵就被一只手背上一撮黑毛的肉呼呼粗壮大手揪住了。
完了,刘院长!
刘芒把枝条递给孩子们的同时,咧着嘴求饶道:“哎唷,院长,哎唷,我错了,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院长怒目圆睁,低沉的声音咆哮道:“混小子,你是想死啊,自己不学好,还想拐带着这帮孩子跟你一样乱爬树!罚你把全院孩子的袜子都给洗了!”
“别啊,院长,只洗女孩的行不行!”
下午直到晚上,刘芒留在孤儿院,把所有孩子的袜子和脏衣服全给洗了。简单吃过晚饭,刘芒和刘院长把衣服拿到院后,摊在晾衣绳上。刘芒一边忙活一边对同样忙活着的刘院长说道:“院长,我要出门了。”
“我知道。”刘院长淡淡说道,便不再说话。
刘芒也不再说话,两人安静地把所有的衣服都搭上了晾衣绳。
收拾停当,刘芒准备回去了。走到门口,刘芒转过身来,看到刘院长正站在洋槐树下看着自己。刘芒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喉咙仿佛被塞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一时愣在了原地。
“赶紧滚吧!”刘院长却用她低沉浑厚的嗓音吼道,“你本来就不是我们刘家镇的人,不知道哪个混蛋把你放到了院门口,祸害了我们这么多年。早走我早清静,赶紧滚!”
刘芒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院门。走出不远,突然听到身后,刘院长的咆哮:“混小子,凡事别太强求,顺其自然!输了,别忘了你还有个家!”
刘芒回头一看,灯光下的刘院长,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刘家镇还没醒来,刘芒已经背上背包出发了。他要赶最早一班,运送木炭去往彭城军分区的豆虫列车。只有这一班,车站的管理比较松懈,才容易搭上顺风车。
果然,整个炭场车站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唯一的车站管理员正趴在面前的桌子上打瞌睡。其余几个操作工,也是昏昏沉沉地连接机车豆虫和它身后的货运车皮之间的联动装置。
刘芒看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走到两米多高的机车豆虫前。机车豆虫是近二十年来发现的新物种,最早发现于刘家镇东北方向的望海山脉。最初发现它们的时候,两米多的身高,体长近八米,通体绿色的造型着实把人们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它们跟普通豆虫一样,也是一种非常温顺的食草动物。只不过它们这圆滚滚的庞大身躯,食量着实惊人,一天要连树叶带树干吃掉一整颗树。
就在人们即将举起屠刀的时候,军队的工匠们发现,这种豆虫的大便,形状和普通豆虫的差不多,都是圆柱形。不过,这种直径过一米的巨型豆虫屎颗粒,坚硬无比,比得上石头。工匠们突发奇想,提议把豆虫屎颗粒凿空装上轮子,串联起来后做车皮,用巨型豆虫做车头,组装成了豆虫列车。
豆虫列车能否顺利运行的关键在于巨型豆虫给不给力,结果一试验,它果然对得起自己的饭量,拖上十几节豆虫屎车皮完全没有问题,全速奔跑起来马车都追不上。而且在夜里,它们的身体还会发出绿色的荧光,非常方便辨认。于是,巨型豆虫产地的人们正式将它们收编,并命名为机车豆虫,用于固定线路上的物资运送。而它们的伙食则由使用它们的单位提供。
刘芒用手捅了捅也在打瞌睡的机车豆虫,它懒懒地睁开两只蒲扇大小的眼睛,看了刘芒一眼。刘芒朝它挥了挥手,它“哼”了一声,又把满是血丝的双眼闭上了。
刘芒没再打扰它,走到最后一节豆虫屎车皮处,纵身跳了上去。黑黝黝的车皮内装着大半车木炭,整个车皮闻起来有股木屑的味道,或许是因为机车豆虫的食物都是树木的缘故吧。
停了一会儿,操作员已经把整个列车连接组装完毕。驾驶员爬上机车豆虫的身体,坐上它脑袋处固定的一个简易带顶棚驾驶座。从燃料箱里拿出一捆捆扎好的豆页,挑起来在机车豆虫鼻子前晃了晃,它立刻来了精神。瞪圆了大眼,迈开八对腹足,向前狂奔起来。
对于机车豆虫来说,豆页就是它们的绝顶美味。因为日常的食物只是一些乔木,碰上豆科植物的叶子,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过年加餐。所以在执行运输任务时,豆页就是豆虫列车的动力,同时也是制动器。遇到紧急情况,只要把豆页往它们嘴巴前面一放,它们立刻就会止步不前,停下来享用。后面的车皮会因为惯性前冲,但它们弹性十足的身体只是拱起一些,就足以把这些冲击缓冲掉了。
列车沿着专用车辙线路,驶向东南方向的彭城市。走了不久,躺在车皮内的刘芒也睡着了。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走出烈山环绕的刘家镇地区,虽然有淡淡的伤感,但都掩映在对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的幻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