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该轮到苏又杭值班的了。两天两夜没怎么睡觉，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
早上刚进单位，周围的同事就盯着苏又杭看，把他看的直发毛。
“怎么两天没见，你是为谁消得人憔悴啊？”冯芸惊讶的问。
“唉，我可是两天两夜都没正经睡觉了，你们女的不都在为减肥发愁吗？学我就行了，立竿见影。”苏又杭竟然把“熬夜减肥法”当成偏方来吆喝。
“你又是上网打了两通宵的‘鱼’吧？”冯芸陶侃起了苏又杭来。
苏又杭简明扼要的把这两天得病遭的罪说了一遍，大家都抛来怀疑的眼光。
杨曼曼慢条斯理的道：“是谁整天吹牛说自己身体倍儿棒不得病，把药店气的直跺脚、让医院恨得牙痒痒的啊？还竟嘲笑我是‘黛玉的身子、袭人的命。’这回好了，自己成了‘东施男’也效颦起来了。呵呵呵……”
“好你个‘林妹妹’（因为杨曼曼老生病，所以大家给她起了这个外号）平时我看你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无论公事私事没少帮你忙，你不知恩图报反而奚落起我来了。”苏又杭说着凶巴巴的朝着杨曼曼走去。
杨曼曼吓的躲在冯芸的身后，还不忘还嘴，“你这个人心眼倒是挺好的，就是嘴太贫了。我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看你以后还敢再欺负我。哼！”
“我要是不敢，我就改姓酥脆的酥。”说完，苏又杭和杨曼曼隔着冯芸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今天上班的除了苏又杭、杨曼曼、冯芸、还有客户经理文素心和保安孙师傅。许伟作为储蓄所所长有为员工排班的权利，每到节假日他都会安排别人轮流值班，自己休息。高欢正好借机“勤快”一下，替领导值班。这不，五一三天小长假，前两天的值班她都替许哥“牺牲”了。今天轮到高欢休息，苏又杭跟文素心在大堂服务。他们俩配合的最默契了，因为都是勤快人、业务又精通，从来都没发生过偷奸耍滑不愉快的状况。
说起素心姐（文素心的年龄比甄姐和许伟小，在储蓄所排第三）苏又杭还是非常敬佩的。“她举止端庄、贤良淑德，继承了古典东方女性的传统美，既出得厅堂、又下得厨房。虽然她传统但不排斥现代，在工作当中业务能力和工作经验也非常突出，从整体上来说可以打90分了。”
节假日和平时就是不一样，营业的时间都到了也没几个人来银行办理业务。抓住空闲时间，文素心跟苏又杭聊起了天来。她说：“放假前一天晚上，我在帮我女儿抄错题（老师让同学们把每次考试后答错的题抄写一遍，重新再答。因心疼女儿光写作业就写到十点多，文素心都替女儿抄好后，再让女儿答），听说了她班级里发生的一件事，让我非常气愤。班主任临放学前给每个同学发了一个小饭桌（校外私人开设的专供学生午餐的食堂）的宣传单，让想中午吃饭的学生到这家吃，说是这家卫生、又方便集中管理。”
“无利不起早，老师能白为小饭桌服务吗？肯定有提成。”苏又杭抢者答到。
文素心看了一眼苏又杭，“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女儿也看见小饭桌的老板经常来找她们班主任。”
“那你答应让你女儿去小饭桌吃饭了吗？”苏又杭问道。
“我还没说完呢，你接着往下听。”文素心又把班主任后面的一句话复述了一遍：“在外面补习英语的同学希望你们下个月集中到我这来补习（班主任是教英语的），因为我更清楚你们每个人在英语上有哪些不足的地方，可以‘对症下药’。”
苏又杭有些站不住了，气的来回走了好几步。“这老师也太财迷心窍了吧！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赚钱，干脆改名叫人民币教师得了。”
文素心无奈的笑了几声，“我想了，中午饭可以不在小饭桌吃，因为孩子她奶奶离学校近。可这英语补习如果还不顺着她班主任，恐怕老师会真的生气啊？”
“难倒老师还会打骂‘不听话’的孩子吗？”苏又杭有点不敢相信。
“打骂倒不会。不过上课的时候就算你的手举得老高了，老师也不会提问你，只会专门辅导那些去她补习班的学生。而且课还讲的飞快，如果没听懂，晚上在补习班才能听到解释。”文素心越说心越冷，“小饭桌和补习班我怎么也得挑一样吧？”
“那你就挑上补习班吧，起码对孩子来说学习成绩还是最重要的。”保安孙师傅冷不防的插了一句。
文素心在一旁直点头，“我和孩子她爸也是这么想的。”
苏又杭不服软的性格又上来了，“这个办补习班的事儿国家不是明令禁止了吗？怎么没人去告啊？”
文素心继续无奈的说：“曾经别的城市有人举报过，整顿后没补习班可上有的学生的成绩还真就下来了，举报的家长被好一个埋怨。本来都是为了提高孩子的成绩，后来就没有家长管这闲事了，甚至有的家长还要求老师开设补习班呢！别的孩子去了补习班成绩上来了，没去补习班的就觉得吃了大亏，所以补习班才会像连锁店一样越开越多。当今最流行的一句话是：补习明天见，补习——天天见！”
苏又杭有点想通了，“为什么老妈当了一辈子老师只是骑自行车，因为她给学生批改作业到深夜。而现在的老师当了没几年就开上汽车了，是因为她们开设了补习班数钱数到深夜。”
二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这时有辆汽车停在了银行的门外。苏又杭刚想到汽车，汽车就到。只是从车里走出来的并不是老师，而是主管他们银行各营业网点的个金部朱主任。
看着主管领导来了苏又杭和文素心不敢怠慢，开门的开门、送笑脸的送笑脸。苏又杭平时根本就不会跟领导打交道，送礼就更不会了。他勉强送了个笑脸就算是“有领导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了。说勉强真是不假，因为脸上的笑一点也不灿烂。
“大过节的还在值班真是辛苦你们了。”领导就是领导，一上来总会先报以节日的慰问。
文素心毕竟还是老员工跟领导接触的时间比苏又杭多，只见她不慌不忙的说：“每年都是这样，都已经习惯了。朱主任您节日也不休息还来走访，岂不是更辛苦！”
苏又杭暗自佩服：“素心姐真是老道啊！用习惯二字来掩盖无奈和不情愿，更厉害的是把辛苦这个‘高帽’还给领导戴上了。”
“哈哈哈哈……”朱主任的笑声传到了储蓄所的每个角落。因为他肚子很大（领导肚子里都比较有料），丹田估计更大，所以笑声就特别震撼。每个人都喜欢听赞扬的话，领导更喜欢。当戴上了那顶“高帽”后，他笑的更加春光灿烂了。
朱主任笑过后又恢复了平静，“上个月底你们报上来的存款数是有所增加，但还是排在全行网点的后面，你们都遇到什么困难了？”
文素心迟疑了一下说：“现在中小银行的定期利率比我们高，存款被‘抢’去了不少。加上我们的理财利率也低，所以很多老客户都选择到其他银行去买高利率的理财去了。”
朱主任的脸色从平静瞬间变为阴沉，“虽然我们国有银行的利率低了点，但信誉可是中小银行没法比的，到期的理财从没出现过利息和本金没兑付的情况，还有保险公司也都喜欢找我们合作，这都是国有银行的优势啊！”
苏又杭一看说到了理财，自己身为个人业务顾问就不能再沉默了。他说：“朱主任，现在的客户风险意识很淡薄，没吃过亏就认为是安全的。现在的中小银行为了争抢客户不惜用现金贴水，就我们银行给配送的那些桶装油、雨伞、肥皂、洗衣服也太小儿科了，客户根本看不上眼。”
朱主任瞪了苏又杭一眼，“我们可是五大国有银行之一，银监局盯的很紧，我们是不会给客户现金的，这可是原则。现在小小的锦江市十几家商业银行的竞争是非常激烈，但为什么别的网点能排在前面而你们就排在后面呢？这就需要你们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了。存款其实就这些，有本事你就从别的银行挖过来，反正到时完不成行里下达的任务，普通员工扣绩效工资，所长换人。这个死命令是挺残酷的，把人都给逼疯了。为了保证自己‘碗里有肉’，有的网点真敢同室操戈，被‘阴’了的网点只能去‘告御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老大（市行一把手行长）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所以我也只能祝你们各网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以上的话你们不要往外传，弄的满城风雨的不好看，有些小动作还是私底下低调点做比较好。等许伟来了后你们可以沟通一下，我也会找时间给他提个醒。好了，我就不久留了，还要去别的网点转转呢。”
说完，朱主任出了门开着车绝尘而去。苏又杭跟文素心各松了一口气，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凝重的。
“都说是银行的工资高，有谁知道压力更高呢？”文素心自言自语道。
“我可没有对自己同事下手的狠劲，也没有揽储上千万的能力，看来还是当好我的个人业务顾问吧。能挣一碗粥喝一碗粥，能挣半碗就喝半碗，阿弥陀佛！阿门！”苏又杭面对无情的现实，流露出无助的眼神，说的话也无厘头了。
文素心拍了一下苏又杭的肩膀，说：“小同志，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别打不到猎就放下刀想立地成佛，你还小，还没结婚呢，未看破婚姻怎么能看破红尘呢？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可能顺便也把窗关上了，等到那个时候你再敲响阿门吧。”
“素心姐，看来你已经大彻大悟了啊！不知师太法号可是灭绝？”苏又杭双手合十道。
文素心面带微笑着说：“曼曼说的没错，你太贫嘴了。你就继续‘贫’吧，如果以后穷的讨不到老婆的话，不是个贫僧就是个贫道。”
苏又杭掐着腰说：“素心姐，你怎么也和杨曼曼联合起来打击我？我要是找不到对象可找你们俩算账啊。”
文素心连忙摇手说：“我可没有耽误你的终身大事，这个罪名我可承担不起。对了，咱们所就你们俩没结婚，不如让我当个红娘怎样？”
苏又杭的头像拨浪鼓一样晃个不停，“打住，素心姐。你刚才没听朱主任说吗，完不成任务的扣绩效工资。如果小两口都是一个单位的，弄不好都得一块饿死。再说了，办公室恋情我是最反对的，天天在一起没了距离会审美疲劳的。”
文素心看苏又杭有点反应过度连忙安慰了几句，“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咱们银行夫妻俩的有很多呢，不都过的挺好的吗。朱主任那是在‘敲山震虎’，让你们年轻人有点危机感。毕竟我们是国有银行，没中小银行压力那么大。这国字号企业的生存之道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平安安渡一生。”
“素心姐，授权”。柜台里面的杨曼曼喊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刚才二人的对话。
苏又杭觉得当初来银行就是个错误，如果大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兴许自己会有一个更好的前途。
这时保安孙师傅凑了过来，说：“我在银行当保安也有几年了。银行的工作虽然不如公务员待遇福利高、灰色收入多，但是在事业单位当中还算不错的，比我们市的平均工资要高出几倍呢。即使各网点的差距很大，可没两年员工就轮换一次总能赶上效益好的网点的。我们保安就惨了，无论分配在哪儿个地方工资都一样低。”
苏又杭不解的问：“听说银行给你们的工资还可以啊？”
孙师傅抱怨道：“银行跟我们保安公司签订的合同上都写好了，每个保安员一个月两千多块。可到我们手里就一千出头，剩下的一半都被保安公司留下了。这哪是保安公司，简直就是‘扒皮’公司。如今的社会多劳未必多得，只要你有门路、有关系就能揽到活，组一个公司雇一帮人干就成了。过年过节的时候用员工身上扒下来的钱再孝敬一下对方的主管领导，那这用工合同就会越签越长，钱越赚越多。”
苏又杭感叹道：“制度不完善造成了社会的不公正，致使贫富差距悬殊，这才是当前最严重的问题啊！那孙师傅，你的这点钱养家糊口够用吗？”
孙师傅尴尬的笑了，“原先我是在工厂上班，可是因效益不好单位让我们买断下岗了，最后工厂卖给了私人，看在我干了很多年的份上又被招回去了。我白天在银行当保安，晚上去原先的单位打工，就是为了能给孩子多挣出一份上大学的费用来。”
苏又杭被感动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孙师傅，等你孩子大学毕业后，你负担没那么重了就辞去一份工作吧，别那么拼命了。”
孙师傅狠咽了一下口水：“小苏，你没结婚你可不知道啊？孩子大学毕业了肯定会留在当地不回来了。现在大学生找工作是非常困难的，等找到了工作又该愁买房子结婚了。我们锦江市的房价都挺贵的了，他们那儿的更贵都好几万一平米了。我是没指望孩子给我养老了，这辈子能供上大学、买上房子、结上婚，我的任务就算胜利完成了。”
听完后，苏又杭心想：“只要是好男人都会为工作、家庭、子女倾其所有的。孙师傅是个好男人、更是个好父亲。目前拿我来说还只是个男人，因为恐婚不算是好男人，但好在没掉进坏男人堆里。坏男人总是喜欢把婚姻比作坟墓来掩人耳目。他们选择了婚姻又游离在责任之外，美其名曰：‘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自己快活了却埋葬了妻小的幸福。”苏又杭是越恨这种男人就越怕自己变成这样的男人。所以他下定决心，“要么就不结婚，结婚了就一定不能离婚，不但不能离婚，还要过的美满幸福，要站在婚姻的最高峰‘一览众山小’。”
到如今，快三十岁的苏又杭还完全沉浸在王子和公主式的爱情童话里不能自拔。也许怕不完美也算是恐婚的一条理由吧。至于单身的理由是：“喜欢自由啊！追求理想啊！”统统这些都变成虚假广告了。回到现实，不知有没有长的不白的公主能拯救他，还是要靠他这个骑着自行车的王子的自我救赎呢？
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从隔壁传了过来，苏又杭、文素心、孙师傅赶紧跑出去瞧热闹。原以为是结婚的，没想到却是旁边那家新开不久的药店，用吊车吊来了两个石狮子摆在门口放鞭庆祝呢。
“药店门口怎么能摆石狮子呢？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们的药价比别人的贵吗？”苏又杭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药店门口摆石狮子就证明药价贵呢？”文素心好奇的问。
“道理很简单，狮子大开口啊！”苏又杭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文素心、孙师傅还有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幸好鞭炮声很大，药店的人没听到。要不然，花钱买石狮子那个没头脑的主儿肯定会不高兴的。
“那药店不适合摆，哪儿适合摆呢？”孙师傅也糊涂了。
“检察院门口最适合摆石狮子了。”苏又杭自信的道。
“怎么讲？”文素心跟孙师傅同时发问。
“反腐斗争不手软，一个吞下‘苍蝇’、另一个吓跑‘老虎’。说完后，苏又杭就陷入了沉思……
鞭炮的火药味被风一吹都飘了过来，把三个人呛回了银行大厅里。苏又杭的嗓子本来就没好，再加上火药味的刺激又咳嗽起来。咳嗽出一大口痰后，稍微好了些。他琢磨着：“上次肯定是嗓子里的痰没吐干净，今天一定要彻底‘消灭它’。”想到这，苏又杭开始了第二轮斗痰战争：“喝水、咳嗽、吐痰。”他在门口转悠了一下，发现有个地方以前种了一棵树，因为树死了被园林的人连根挖走后留下了一个树坑。“这个地方很隐蔽，正好可以埋葬我吐的痰。”苏又杭还给这儿起了个名字叫“痰冢”。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银行大厅里的人陆续的多了起来。仅有的两个窗口前办理业务的客户已经坐了能有十分钟了，等在后面的七八个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上树。其中一个背包的农民工一边看表一边急着说：“我这火车都快开了！”另一个手拿拉杆箱的中年男士也急，“我要赶不上飞机了！”还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更急，“我可不想把孩子生在银行啊！”（这个有点不靠谱，也许是因为着急故意找的借口）
文素心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急忙解释道：“这两位客户办理的业务比较复杂，一个是办理银行卡和密码挂失的；另一个是办理开卡、开网银、签电话银行、签手机银行、签短信通知的，所以时间能稍微长一些，请大家耐心的等一下。”
就在大家为了各种原因着急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位客户，他用金色的银行卡在排号机上刷了下，取出来一个VIP优先号。苏又杭和文素心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下惨了，一会儿非要炸锅了不可。”
果然没多久，开始叫号了——V9401号请到1号窗口……只见那个后进来的客户走了过去开始办理起业务。这时排队的那些人可不干了都叫嚷了起来，“他是后来的为什么比我们先办业务，这不是插队吗？”苏又杭只好顶着头皮安抚大家：“这位客户是我们行的VIP客户，他手里拿的是金卡，所以办理业务时可以优先叫号。只要存款上20万的客户都可以办理一张这样的金卡，享受优先的待遇。”像这种优先照顾大客户的现象每个银行都有，虽然对于普通客户来说有点不公平，但银行为了能留住大客户的存款只能牺牲普通客户的利益了。
“你们这是歧视穷人！有钱咋了，有钱就高人一等啊？我们要投诉，把你们大堂经理找来！”一位染着红头发的小伙子发飙了。
文素心一看，我这个临时代理的大堂经理不出马是不行了。她面带微笑的说：“这位客户，实在是对不起。因为我们是小储蓄所只有两个窗口，没有设VIP专用窗口，所以耽误了大家的宝贵时间我们感到很抱歉。”
“抱歉有个屁用，你们银行最能欺负人了，上次我在窗口取完钱后到别的银行去存时还发现了一张假币呢！回来找你们，他妈的你们根本不承认。”红发小伙的嘴里开始不干净了。
文素心脸色突然变了，她心想：“优先叫号的问题跟假币的问题那可是两码事。再说了，如果你不在窗口当面点清的话，拿走后再出现假币很难说清是谁的问题。如果不满意可以投诉，嘴里不干不净的也太无理了。”
苏又杭在一旁发现了素心姐的表情变化，他连忙奔着小伙子走去要替素心姐解围。他说：“这位客户，如果你对优先叫号有不满的话，我们可以接受你的投诉，向上级反映情况。至于假币问题，我们在窗口都是当着客户的面用验钞机仔细点过了，在确认没问题的情况下才付给客户的。我们这都有监控摄像，如果你要觉得是在我们银行取到的假币你可以报警，让警方来调取监控录像，假币问题到底出在谁的身上一看就知道了。在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你先用冰水刷牙漱口后冷静了再说话。”
苏又杭的一番话非常在理，顿时噎得红发小伙没词了。他自知理亏但又不甘心，特别是苏又杭后面的那句话明显是在讽刺。
红发小伙转移了话题：“你对客户就是这个服务态度吗？告诉你，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苏又杭心想：“一般客户在理屈词穷的时候就剩下一句，你什么态度了。”他尽量用了最小最小的声音（估计监控录音很难听清）冲着红发小伙道：“每当看到别人不爽的时候，我都会感觉非常爽。”
红发小伙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信不信我投诉你，让你下岗啊！”
苏又杭根本没害怕，依然很淡定的说：“我相信你会投诉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有一种投诉叫无效投诉，如果不信的话你就去投诉试试，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至于下岗吗，我根本就没当过兵站过岗，何谈下岗呢？”
“你……你给我等着！”红发小伙见说不过苏又杭，连业务都不办了气急败坏的走了。
文素心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拉苏又杭的衣服袖子，示意他别跟客户吵架，如果被投诉的话是很严重的。可是红发小伙的那几句不干不净，刺激的苏又杭想停都停不下来，要不是有口痰因说话时咽了下去，都差一点吐到那小伙脸上。
等过会儿冷静下来后，苏又杭也直后悔，毕竟是服务行业，不该说那么多挑衅的话。要是被上面知道了，轻则扣分罚款、重则调离岗位。事已至此，他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当一个个客户办完业务后，苏又杭像在“赎罪”似地还不忘送出大门。他对走路来的就客气的说：“慢点走”；对骑车来的就关心道：“慢点骑”；对要生孩子的孕妇就嘱咐着：“慢点生”；更离谱的是对要赶飞机的竟然劝人家：“慢点飞”。估计对方是真的着急，听完后没任何反应就走了。要换了那个红发小伙，你让人家飞机慢点飞，那不从天上掉下来才怪呢！非动手打起来不可。
“你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啊？你不把客户惹毛了不算完吧。”文素心说的苏又杭都不好意思了。
“可能是两天两夜没睡觉，再加上病火攻心导致的‘思维混乱型理智缺陷综合症’吧。”苏又杭又信口胡诌了。
“有这病吗？我可是第一次听说，我也是头一回听到。”文素心和孙师傅都表示怀疑。
“我可是全球第一位患者，目前还没有特效药，你们可离我远点啊，小心被传染上。”苏又杭的话根本就没有吓唬到谁，大家早就习惯他的“疯言疯语”了。
看似苏又杭在开玩笑，可在办理的两个理财业务中还真出了错。一位客户买了十万块的理财产品，苏又杭一马虎多敲了个零，变成了一百万。幸好这位客户比较胆小，怕沾银行便宜会吃官司，即时提醒他改了回来。另一位客户名叫李连赢，他竟然给人打成了李莲英。搞的这位客户是哭笑不得，对着苏又杭挖苦道：“皇上今儿是龙体欠安呢吧？”瞬间，苏又杭的尴尬掉了一地。
差不多吐了一天的痰了，苏又杭很是纳闷：“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痰？要不然朋友们都说我是既不高、也不富、更不帅，最大的优点就是谈吐（痰吐）不凡。他们可真有先见之明，怎么知道未来的某一日我会吐了整天的痰都不嫌烦呢？”
正想到这儿，苏又杭和杨曼曼的目光恰巧碰到了一块。虽然隔着玻璃但也撞出了火花，当然不是爱情的火花啦，而是“敌视”的。当杨曼曼离开了他的视线傲慢的把头转向左边时，苏又杭也模仿着只是把头转向了右边，杨曼曼又把头转到右边了，苏又杭却转向了左边，就这样，他反其道而行之跟杨曼曼算是杠上了。
文素心刚从柜台里面授权完了出来就发现了苏又杭这个奇怪的举动。她问：“你在干嘛呢？”
苏又杭一边转头一边指着杨曼曼说：“她在干嘛我就在干嘛。”
文素心说：“人家柜员因为办理业务老是一个姿势，时间长了脖子有点僵硬所以才活动活动的。你在大堂晃动一下午了也没几个业务，难倒脖子也不舒服？”
苏又杭这才觉得杨曼曼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在跟她对着转头，人家活动完了后就忙着整理业务了。“我这‘自作多情’的有点太露骨了，还真以为别人总拿自己当回事呢，这可怎么下台啊？”只见他耳朵一动计上心来，“素心姐，其实你不知道，当嗓子有痰咳不出来的时候转动几下脖子能起到润滑的作用。不信的话等你感冒了嗓子有痰不舒服的时候可以试一下，也许……大概……可能……差不多管用。”说完，他赶紧假装咳嗽了几下就跑到外面吐痰去了……
今天苏又杭在人生的试卷中得了头一次高分。冲动、尴尬、丢人全都是满分100。更糟的是不光丢人还显眼了，在摄像头下痛快淋漓了一把。
“眼瞅着就要下班了，可这痰还是没吐干净，实在不行只能再去医院了。说啥也要输液，不让输打死也不走。”苏又杭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天不遂人愿，正好在五点钟下班时痰奇迹般的消失了。这可把苏又杭乐坏了，他本想破财免灾的，现在既不遭罪又省钱了。为了庆祝一下，他决定去商店买点冰糖和雪梨，回家让老妈炖着吃好滋养一下嗓子和肺。
从商店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家后，苏又杭就等着老妈的冰糖炖雪梨了。时间不长，苏妈妈就端过来一大碗，苏又杭“囫囵吞梨”般吃个精光。当他把碗递给他老妈的时候发现勺子不见了。
“小杭，你不会是把勺子也给吃了吧？”苏妈妈把儿子给问懵了。
“老妈，你给我勺子了吗？”苏又杭反问道。
“废话，我伺候你们爷俩一辈子了，哪次不把筷子跟勺子备齐了才让你们吃的，都把你们给惯坏了。”苏妈妈愤愤不平的样子还挺吓人的。“记得有一次我做了一桌子的菜，还真的忘了拿筷子了。你爸是馋的流着口水瞅着菜，懒的都不知道自己去拿筷子。我问他，你怎么不吃啊，一桌子菜都不合你胃口吗？你爸却说，我忘了咱家的筷子放在哪儿啦？”
“哈哈哈……”苏又杭的眼泪都笑出来了。他说：“老妈，老爸还真不拿你当外人，要换了别人还真没资格进咱家‘御膳房’当掌勺。
苏妈妈叹了口气道：“什么掌勺的，你别光贫嘴了，先把你的勺子找到再说。可别掉在床单上，弄的都是糖我又得重新再洗。”
“一个勺子能掉哪儿去呢？”苏又杭找了半天才在电脑桌旁边的地板上发现了。怕被老妈骂，他赶紧用抹布擦了擦地板，然后悄悄的把勺子洗干净放回原位。
这个冰糖炖雪梨不吃倒好，吃完后嗓子的痰又“串门”来了，而且都不用咳嗽，头一低下就止不住的流。这化痰的疗效倒是立竿见影，可老这么流今晚又甭想睡觉了，要是三天三夜都不睡觉自己很容易就能申请到西天颁发的绿卡了。苏又杭穿上衣服跟他老妈交代了一声，没等他妈作出反应就再次踏上了求医问药之路。
这次苏又杭选了家中医院，上次的市第一医院的“恶梦”他可不想再重温了。苏又杭挂完号后进了夜间值班室，他把自己的病情和去市第一医院拍过X光片子的事情跟大夫说了一下，并且表示想输液。大夫很是通情达理，不但给他开了药，还告诉他去哪儿交钱拿药跟打针在什么地方。
拿着药到了输液大厅，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冲着苏又杭喊了句：“麻烦你先等一会儿，我处理完那边的事马上就过来。”
“好的，你先去忙，我不着急。”只要是对方客气，他肯定礼尚往来，况且这个小护士的声音还蛮好听的。
几口痰的功夫，小护士就跑了回来。气都没喘匀就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苏又杭像小学生给老师交作业那样双手把药递了过去，说：“你都干嘛去了，累成这样啊？”语气中夹带着些许关心。
小护士正忙着兑药水呢，头也没抬的说：“刚才急诊室病房忙不过来了，我去帮个忙。”
“你带着口罩跑来跑去的当然气喘了，就不会拿下来吗？”苏又杭此举有点“咳嗽翁之意不在口罩”的意思。
“别说，你还挺懂行的吗！我怎么给忘了。”小护士说完把口罩摘下了一边，另一边还挂在耳朵上。
苏又杭透过输液室昏暗的灯光，看到了一张清秀、美丽的脸。想着再多看几眼，小护士猛的一抬头吓的他赶紧转身躲开了她的目光。
“你到椅子上先坐着吧，我马上就弄好了。”小护士没发觉苏又杭的囧样。
“对了，我要了一张病床，我想躺着输液。”苏又杭突然想到了。
“哇！你还挺娇贵的，你也不是不能动弹。”小护士轻蔑的说道。
“我已经三天晚上没睡觉了，有点困了。”苏又杭故意多说了点，把今晚也算上了。
“那你去观察室吧，哪儿有床，我随后就来。”小护士向那边指了指。
苏又杭顺着小护士指的地方来到了观察室，进屋后找了一张靠近窗户的病床躺了上去。他心里还琢磨着：“市中医院就是好。人家不但服务到位，还有床和年轻漂亮的护士。”苏又杭正觉得把床跟护士连起来说似乎有些不妥，这时门开了。
“哎呀！这么黑你都不开灯，你不会是属夜猫子的吧？”小护士竟然会跟病人开玩笑，苏又杭倒是头一回碰到。
“打哪只手啊？”小护士开灯后问道。
“打左边的，不耽误我右手吃饭。”苏又杭伸出了握着拳头的左手。
“呵呵，生病了还忘不了吃，真是中国馋舌头。”小护士的玩笑还刹不住车了。
“护士，这里有痰盂吗？”苏又杭不敢叫小护士，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你还真能摆谱，我们这儿就外面走廊有痰盂，可不能搬过来给你自己用。给你个塑料袋，将就一下吐这里吧。”小护士虽然没给苏又杭面子还教育了他一顿，但是苏又杭丝毫没有感到生气，反而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
一根橡胶管子系在苏又杭的手腕上，小护士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待血管鼓起来后把针头扎了进去。
“看来人长的漂亮连扎针都不疼。”苏又杭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扎针丁点儿都不疼。本来他是不赞成动不动就输液的，这次他反而后悔了，要是早几天来就好了。
“大夫一共给你开了两小袋（以前都是瓶装的，现在都改成袋装的了），这个是止痰的，如果输完了你就喊我一声，我就在隔壁。”小护士嘱咐了一句。
“什么，你要走啊！”苏又杭的话里有点舍不得的意思。“你让我一个病人，手上扎着针，又举着吊袋满医院找你啊？”
小护士似乎也觉得不太妥当，想了一下说：“你有手机吗？我先往你手机打个电话，等你快输完了再反打给我。”
这正中苏又杭的下怀，他连忙给了小护士电话号码。不一会儿自己的手机就响了，看着苏又杭点了点头，小护士关上灯才放心的走了。
苏又杭倚在床头上陷入了遐想：“古人说的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一点也不假。没想到在医院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一位貌美如花的护士妹妹在等着给自己扎针。这算不算是缘分呢？邂逅呢？肯定是命中注定的。看来我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市第一医院的那三位神医了，是他们故意把我气到这里的。莫非是月老下凡变成了三位神医来点化我的？古有老子一气化三清的神话传说，月老也是神仙当然也能。现在电话号码又被我搞到手了，这就是根红线啊，无论她走到哪儿，都逃不出我的手指一按。咦——奇怪了！我什么时候对护士感兴趣了，不会是制服诱惑吧？”苏又杭还不承认自己有一点“邪恶”。
“哎呀……疼，疼死我了。”“爸，你再忍会儿马上到了。”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打断了苏又杭的思绪，可能是有急诊的病人来了。观察室的旁边就是夜间急诊室，此刻那边已经忙碌了起来，好像准备在抢救刚才的那个病人了。
“爸，你不会有事的，大夫都来了。”“哎呀！大夫我实在疼的受不了了，你先给我打一针止疼的吧。”“你放心，过一会就好，关护士你把心电图给病人戴上。”
“看样子急诊室已经乱成一团了。”这是苏又杭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墙上，几乎都压扁了才听来的。“这个观察室原来是观察怎样抢救隔壁病人的啊！”苏又杭听的太入神了，都忘了药液快输完了。他刚把头缩回来缓解一下压的生疼的耳朵，这才发现吊袋里的药液已经没有了，只剩导管里还有点儿在慢慢减少。
吓坏了的苏又杭赶紧拨打电话，可电话总是一个劲儿的响就是没人听。他等不及了，举着吊袋出了观察室就大喊：“护士，换药——”冷不防钻出个人吼了那么一句，把等在抢救室外面的家属吓了一跳，连被抢救的那个病人也不喊疼了。
这时，小护士从抢救室走了出来，看到苏又杭手举着吊袋她立马明白过来，“你进去等一下我马上就去给你换药。”
苏又杭回到屋里的床上，眼睁睁看着药液一点点的减少，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不是叫痰给黏住了差一点就蹦出来了。
就在马上要流尽的时候，小护士拿着另一个吊袋回来了。她一边换一边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大晚上的瞎喊什么，怪吓人的。”
“你还说我呢，我给你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你就是不接啊？我是怕你出事，到外面喊别的护士去救你呢！”苏又杭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小护士，立刻就编出一个美丽的谎言。
“哦——是吗？”小护士拿出手机一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刚才在急诊室忙坏了都没听见。咦——你的耳朵怎么蹭白了啊？”说着，小护士用手把他耳朵上沾的白色的粉末给擦掉了。苏又杭还是第一次被异性触碰这么敏感的部位（耳朵神经是很敏感的），不自觉的有点脸红了。小护士眼尖很快发现了，“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不会是发烧了吧？”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摸了摸。“还好，没烧。可能是屋子里不通气、憋的，我把门给你留点缝吧。你别忘了输完了给我打电话啊！这次我把手机调成振动的，保证能知道。”小护士离开后，苏又杭才狠狠的长出了口气。“因为她离的太近了，生怕喘气太重会把她这朵亮丽的芍药花给吹掉了花瓣。”苏又杭用他老爸种的“醉美人”来形容小护士还真恰当，因为恰好有一种白色的芍药花正好匹配上小护士这个白衣天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女性对他这么细心体贴、关怀备至。虽然苏妈妈更心疼儿子，但是在苏又杭眼里，老妈就是老妈不是女性。“小护士跟我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对我那么好呢？”嘴上还叫着小护士，心里早忘了护理病人是白衣天使的职责了。想着想着苏又杭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