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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蒋瑢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微黑了,在老板出差前例行的“训导”过程中,她觉得她已经充分地将融汇了上下五千年四书五经十八簿的博爱、仁爱、大爱的伟大精神贯彻到了日常生活、与人相处、办公室文化与职场女性学中,她的精神与灵魂已经愈发向职场精英靠拢。

然工作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再艰辛的工作也抵挡不住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召唤。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崛起,蒋瑢萱利索地整理好桌子。

相亲的那个谁,我饿了,你……在哪里?

程振淮在办公室里看着蒋瑢萱走出去,脑袋快要垂到胸口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有趣。

今天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了,他看着她一个人在电脑前时不时地瞅瞅他这边,以为没有人看着她,偷偷往嘴巴里塞零食。不多会又跑去茶水间磨叽了那么久,她今天一准又要去相亲!

介姑娘真是笨的够可以,总在那一个地方相亲,吃的嘴巴通红、鼻子通红、脸蛋通红,最后瞪着泪汪汪的眼睛送走相亲对象。

他把她叫进办公室胡乱讲了一通,看着她明明很害怕见领导,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慷慨就义的样子,就像一只前一刻还在张牙舞爪但是突然被掐住死穴立刻收了爪子的小猫。

好像真就有只小猫伸着小爪子在他的心上挠了一把,他低头笑笑,灯光一片晕黄。

蒋瑢萱拖着一只硕大的背包出了电梯,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前台那几个永远美丽的姑娘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又在讨论今天进大楼的哪个帅哥,大门边的简易会客区里站着一个男人,从背影来看显然又是各种高帅富一枚,不过蒋瑢萱很快漠视掉这个背影,她急吼吼地冲出大楼,今个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她。

出了写字楼却不像里面那么冷清,正是下了班大家堵在路上的时间,车多人更多,蒋瑢萱拍拍胸口,幸好跟对方约好了在附近见面不用让她也加入堵车的人流车流中。

出门右拐走三分钟就是那家川菜馆,门脸儿装修的很是讲究,里面人更多,还好她是熟客早就订好了位子,服务员领着她走到了拐角一张桌子,高背沙发和盆景恰好隔出一个小间,不至于太显眼。

此处---她的老据点。

蒋瑢萱坐定,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而还对方还没来,按照她的相亲经验一般大家都是比较准时的,迟到的说不准就是跟她一样属于相亲专业户,对这种约会已经彻底失去新鲜感。

她又翻翻手机,没有未接来电,说明对方还是会来的。

所以结果似乎还不错,她可以等。

很快茶水送了过来,她也给对面的位置上放了一个杯子添上水,然后就开始无聊起来。

这种等待最讨厌了,让你觉得好像自己是特别热情的一方,在等着迟到的那个人,即使对方最后还是来了也让你有一种被施舍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奇怪。

餐厅里都是吃饭的人,大家有说有笑她这个样子显得很是孤单格格不入。感觉迟钝并不代表没有感觉,蒋瑢萱很不喜欢这种气氛,这只会让她潜意识里更加自卑。

百无聊赖地玩玩杯子又玩玩手指,不时看看手表,这是一只老款式的表,还是她在高考的时候妈妈把自己用的给她用的,后来她就一直戴着,再后来一个人出来读书到工作,遇到各种问题或者想家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摸摸手表。

悄无声息地突然对面多出一双手来,那双手轻轻捧着杯子,仿佛在取暖的姿态。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并不突出,最关键的是,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蒋瑢萱顺着手一路看到了对面的人的脸,她眉头一皱,脱口而出:“先生,这里有人了。”

见对面的人没有任何要走的样子反而好像嘴角带起了微笑,蒋瑢萱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瞬间口干舌燥,不自觉的端水杯喝水,但是用力太猛,水杯送到嘴边的时候水溅出来弄湿了她的整个下巴,然后她看见男人真的笑了出来。

对面递过来一张巾纸,冲她努了努嘴:“擦一擦吧”。

蒋瑢萱顾不得接过纸,再一次冲着对面说:“先生你大概一定是找错人了,你……”

“蒋瑢萱?”那个男人再次勾了勾嘴角。

这一回蒋瑢萱是安静了,瞬间的震惊暴露了内心的彻底不淡定。

她的脑子里、心里只有一句话:“他是找我的,他是找我的,他是我的……”烟花灿烂。

终于理清了思路:“陈……陈……”

“陈思博,很高兴认识你。”低沉的声线!

把名字念了出来,蒋瑢萱倒是真觉得这个名字确实就应该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了。

这一次相亲是自己那个大学教授的亲爹在她娘亲的威逼利诱下请了一个学校女老师给介绍的,在她父亲的学校读的本科,后来来到这边读研又留下工作。那个介绍的阿姨跟蒋瑢萱说,两个人能在同一个城市是第一靠谱的,这样才有机会经常见面,相处时间长才有品质保证……总之还有很多益处。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想着被她爸教过的学生,肯定是个书呆子,胡子拉碴厚重的油头大一码的西装和斜挎的背包——标准理工男。

对面的这个男人一看也是读书好的,但是还是很不一样,这超出了她的预期和所有幻想,但很显然这不是坏事。

蒋瑢萱咳咳巴巴的提议先点菜,陈思博很绅士的请她先看,她胡乱指了几个菜。

这时刻吃饭什么的真是浪费时间。

她看着陈思博用又白又长又细的手指翻着菜单,他带无框眼镜,鼻梁很高,脸颊偏瘦,嘴唇偏薄但又不是很薄,整张脸明亮而立体,短发打理地很利落,目测没有乱喷什么发胶及香水。上身穿着短款的黑色休闲西装外套,里面配了颜色稍浅的低领羊绒衫,露着一小段锁骨。

蒋瑢萱再一次深刻的嫌弃起自己身上的肥肉来。

“陈……陈先生您做什么工作?”

谁知对面的男人没有讲话却先笑了起来,这已经是见面十分钟里第二次看见他笑了,嘴角弯弯眉眼弯弯,不知道轻轻地拨动了谁的心弦。

“我在N大当老师,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蒋瑢萱顺口接到。

陈思博轻轻握拳到嘴边,试图掩去抑制不住的笑容,“我以为你知道了,难道没走程序?”

对啊,阿姨介绍的时候明明跟她说过是个大学老师的,只不过因为之前相亲对象的缘故她的预期已经很低,谁能想到一下子遇到这样的“高品质”。

不过他说的“走程序”的意思是说明他也经常相亲吗?不,很显然不是,那就是说他指的是她一直在相亲?而且他知道她一直在相亲!

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有一万个理由证明这个男人根本就不需要来相亲,而他确来了。

她一直都有这样一种意识:她没有美丽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学历一般,她刚刚开始工作,领着够一个人用的工资,这所有的在以前看来是她最满意的一切,似乎在这一时刻突然一起都冒了出来,仅仅因为对面的这个看上去各方面都很优质的陌生男人。

因为这个陌生人似乎不论在哪一方面都跟她是不会有交集的人。

这是第一次给她如此强烈的感觉,让她觉得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完全错误的、可笑的相亲。

她有点狠狠的难过,不知所措。

她想快点结束这一次晚饭。

对面的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她在这一小段时间内的情绪变化,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正想说点什么,恰好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于是他也只说了一句“先吃饭吧。”

上菜的小服务员知道蒋瑢萱在这里吃饭多数是在相亲,服务员一看见陈思博立刻朝蒋瑢萱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偷偷用口型对着蒋瑢萱说“加油,”看来她也很看好他。

朝她扯出一个笑容,她看着服务员离开,打量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却没有什么胃口,但转念一想,总之不过一顿饭,吃完就走,再也不见,于是也朝着陈思博一笑,拿起筷子吃起来。

蒋瑢萱吃东西的时候从来心无旁骛,再加上这一回她还想着尽快吃完才好,于是她没有注意更不会想到对面的男人,正在用一种怎么的眼神看她。

他好像很高兴,别人能够感受到他的快乐,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此刻眉眼间的温柔。也许别人很难相信这样一个耀眼的男子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那个女孩儿,但只有他知道,所有的这一切从何而来,而与她相见的场景,在此刻成了一种圆满,在轻轻敲打着着他的心扉。

吃完饭,蒋瑢萱没有抢着跟陈思博买单,他们两个看起来就不是一个经济阶层的,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说AA,今天晚上她格外安静。

在餐厅门外她想和陈思博道别,她想着即使不明说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了,可是陈思博却坚持要把她送回家。拗不过,她点头同意,到她坐在了车上,还是一句话也没有,看着窗外的灯火和行人,这个有点胖胖的姑娘第一次想知道,她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蒋瑢萱到家后打开灯,就把整个人扔进了沙发里,她觉得脑子里似乎很乱但是又什么都没有在想,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陈博铭在楼下看到楼上有灯亮了,才点燃了含在嘴里半天的烟,猛吸了一口又缓缓的吐出。他觉得这一天这一月甚至这一年就在等这一刻,而现在,终于心安。

他又抽了两根烟,才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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