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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梯古雪识卧龙(2)

明有两京十三省,一百五十九府,一千一百七十一县。

卧龙城属凉州,凉州属甘陕。

又有戍边九镇,凉州其一。

到宪宗成化年间,明朝虽已历经八代,却仍然承受着残元铁骑的侵扰,更有瓦剌,小王子诸寇并起,因此卧龙城小则小,却有三千精骑戍守,统兵参将官从五品,相对而言,卧龙城县令的七品品秩就有些小了,偏生文武衙门隔街相对,自然少不了平日的摩擦碰撞,结果可想而知。

从徐三口中得知七王爷之死蹊跷,唐景升一早便来寻骆襄道明个中情由,将到太平营的时候,恰逢县衙门口金塔寺众僧报案。众僧离的不远,忽的一个惊恐的声音,夹杂着几许愤怒高声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昨夜我亲眼看家他出了师祖禅房,衣着身形都是这般,手中拿的东西也却决计不会错,应该就是师祖法体。”

唐景升听到喊声,提了提手中包裹,又觉得数十道眼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觉得有些好笑,不等他走过去,众僧已然手执棍杖疾奔过来。站定,为首的僧人对着唐景升单手合十,说道:“施主,务请交出住持师兄法体,然后随我等前去县衙投案,方可洗清身上罪孽。”唐景升没答话,看了看适才高喊的小和尚,微笑道:“昨夜你看到我从崇文大师禅房出来?”那小和尚急道:“正是,我见你白天也来过,而且和那曹万柯一起来的,晚上的时候我亲眼见你慌张从师祖禅房出来,过了许久,师祖房门终是不关,我以为师祖已睡,又怕山风寒冷师祖着凉,是以跑去关门,不料你却是杀了师祖。”唐景升又提了提手中的包裹,接着问道:“昨夜你看到我拿了这个包裹?”小和尚脸露悲愤之色,道:“正是,我可对佛祖明誓。”唐景升一笑道:“确信是这个包裹么?”小和尚道:“确信无疑。”唐景升一边爽朗大笑,一边缓缓打开包裹,暗自庆幸今天带了这徐三首级。随着灰布被层层剥开,众僧神色悲伤,眼神愤怒的落在唐景升身上,在全打开之后却是满脸的惊异,双手合十,默念无量,只见一颗头颅倒戴着一顶黄羊皮帽,黑发黑虬,却非各人心中所想。

终于,为首的僧人虽仍对唐景升有所怀疑,却依然施礼,道:“施主,老僧法号崇义,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勿怪。”这崇义和尚言语倒是透出几分高僧的姿态,和死去的崇文大师炳若两人。唐景升还礼道:“大师,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说着重新包好徐三头颅,就欲转身,崇义急忙道:“施主请留步,事还未了。”唐景升皱眉道:“哦?还有何事。”崇义又施一礼:“老僧请问施主,昨夜可曾去过师兄禅房?”唐景升点点头道:“昨夜我到之时,崇文大师已去多时。”崇义道:“施主为何夜入金塔寺。”唐景升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裹道:“和他斗了许久,下山路过金塔寺口渴,去向崇文大师讨杯水喝。”崇义再深深施礼不起,说道:“还望施主与我同去衙门,倘若施主清白,且勿推辞。县令大人断案分明,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唐景升微有不快,又想真金不怕火来练,就和你去一次又何妨,于是长出一口气,道:“就依大师所言。”

堂鼓声起,早已惊动远近百姓,声音也传到太平营骆襄耳中,她虽身为女子,却少理繁文缛节,本为武官,来卧龙自然于营中歇脚。

县令姓顾,年纪未愈三旬,风骨颇佳犹似古贤。待得将众人传上堂来,顾县令轻轻的拍了拍堂木,道:“谁人击鼓,所为何事。”崇义大师听县令发话,急忙近前一步,礼到声随:“县令大人,是贫僧击鼓报案。”顾县令又问道:“所报何案。”崇义道:“贫僧是金塔寺西堂僧崇义,报崇文师兄被杀一案。”顾县令皱皱眉,叹道:“可知凶手。”崇文大师他多有耳闻,昔年还曾带老母亲去寺中问药,不想却死了,心中兀自感叹。崇义看向唐景升,摇头道:“不知。”顾县令接着道:“可有人涉嫌。”崇义又看了看唐景升,道:“有二人。”顾县令终于点点头,道:“何人涉嫌。”崇义道:“两人其一就是这位公子,另外一位就是逍遥宫曹万柯。”说着伸手指向唐景升。时下,堂外人头攒动,唐景升心里暗叹,逍遥宫啊逍遥宫,少不了又是一鼎黑锅。

顾县令见唐景升神色安然,不似有愧,转头向崇义,眼神带着询问。崇义接着道:“第一,昨日午后曹万柯于寺中吵闹,之后又与师兄争执,当夜师兄身首异处;其二,师兄死时,寺中有人见这位公子从师兄禅房慌张走出。是以,此二人涉嫌。”听完,顾县令问唐景升道:“可是如此。”唐景升施礼道:“确是如此,不过昨日我到崇文大师禅房中,发现大师已去多时。”顾县令又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知会寺中诸僧。”唐景升道:“在下习惯轻身简行,为免不必要的误会麻烦,是以未加通报,现在想来,甚是惶恐。”顾县令又问:“为何半夜登山入寺。”唐景升答道:“大人所说,半夜不假,只是我不是登山而是下山,而且崇文大师禅舍在寺院之外,也不能说是入寺。”顾县令问:“为何登山,为何下山时入大师禅房。”唐景升答:“为他登山,下山之时口渴,想与大师讨杯水喝,是以入得禅房。”说着,又解开包裹。众人看的清晰,顾县令眉头大皱,骆襄早在一旁观看,此时看到徐三头颅掩嘴轻呼,旋向唐景升投来感激的目光,徐大人也在,此时却是一脸怒色,盯的唐景升如芒在背。

顾县令轻拍堂木,内外喧哗应声而止。顾县令道:“此为何人,你为何杀他。”唐景升微微一笑,怀中掏出朝廷天字令,呈上。顾县令看罢,先是一喜,又似不信,对唐景升道:“你说此人是沙鼠,如何证明。”唐景升朝骆襄点点头,笑着转向堂前旁坐的徐大人,道:“这位徐大人想必可以证明。”徐大人盯着唐景升,声若怪叫,愤恨道:“我又不认得沙鼠,怎能证明。”顾县令不相信唐景升,更不愿相信这东厂的阉人,于是眼神落到骆襄身上,似是询问。骆襄入神已久,脸色时白时红,唐景升暗道,骆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发哪门子呆。顾县令轻咳两声,道:“郡…骆大人可认得这沙鼠?”他本想叫郡主,但看骆襄站在徐大人身后,只好改口。骆襄这才惊醒过来,俏目流盼,眼神落到唐景升身上,又怨恨不屑的瞧了瞧地上血迹早已发干的头颅,道:“此人正是沙鼠,顾大人辖下能杀得此人,圣上必会重赏。”唐景升这才松了口气,看到飞鱼服骆襄,想起刚才的眼神,一丝怪异涌上心头,幸亏是她不是他。顾县令大喜,一时间竞忘了崇文大师之事。

崇义叹了口气,道:“大人,虽然这位公子能杀恶盗,却也免不了一番嫌疑,请大人明察。”顾县令听完,转头对唐景升道:“这位公子,敢问崇文大师是否是沙鼠所杀。”崇义众僧也看过来,似有同样疑问。唐景升将昨日之事回想一番,摇头道:“应该另有其人。”见顾县令询问神色,又接着解释道:“昨日午时三刻,我与曹万柯都在寺中,当时见崇文大师无恙。之后我接着登山,夜幕临近,至山顶,杀徐三。从时间上讲,徐三先到,藏于山顶积雪之下,我后到。徐三…并无犯案时间。”顾县令点点头,眉头又皱起,若真是沙鼠杀人,事情顷刻解决,可惜不是。

顾县令摇摇头,看着崇义众僧,抓下案上的捕令,当堂扔下,道:“卧龙城衙役听令,即刻抓捕曹万柯归案,至于这位公子,真相大白之前,不得出卧龙城一步。”金塔寺众僧听见这道捕令,面上和缓了些。唐景升心道,这群和尚在山上待久了,把朝廷看的太重,以为令行禁止。逍遥宫曹万柯岂是普通衙役能抓得到的,而且江湖中人,怎会甘受朝廷束缚,即使我想走,仅数十衙役又怎拦的住。

唐景升复了徐三天字令,顾县令欣喜之余还有一丝羡慕,千两黄金,即使卧龙城一年的税银也远远不足此数,更不要说他每月不足八石,四两纹银的月俸了。卧龙城库房少银,无法领取赏金,顾县令也有办法,写明缘由,签上手押,盖上大印,重要的是还有骆襄郡主做保,这张凭证竟比商家的千两金票更具效力。

唐景升原来的打算是,杀了徐三之后,离卧龙城,去往南京应天府赴秦淮之约,想想昨夜之事,竟似直奔自己而来,却又不像是蓄意陷害。崇文大师究竟是不是曹万柯所杀,还是有人像徐三一样借刀杀人,嫁祸逍遥宫。打定注意,唐景升决定走一遭夔牛峰苍松阁,见见曹万柯。

在县衙大堂上搅闹了半日,唐景升微觉腹中辘辘,刚想出门,敲门声即起,天元楼伙计隔着房门道:“公子,楼下一位姑娘找您。”唐景升推开房门,伙计眉飞色舞道:“公子,那姑娘可真是俏丽,就是言语生冷了些。”

唐景升了然,知道是骆襄来寻自己,下楼,果见骆襄临窗而坐,桌上酒食已备,微笑拱手道:“骆姑娘,在下先前正想寻你,却进公堂打了场官司,不成想竟劳烦姑娘屈尊就驾。”骆襄脸色微红却依然清冷,离了座位深深万福,感激道:“多谢唐公子帮小女子报仇雪恨,小女子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唐景升连忙还礼谦让。两人就坐,骆襄道:“唐公子日下有何打算,可是要回转中原。”唐景升摇摇头,说道:“有事不解,可能要多盘恒几日。”骆襄听到先是一愣,接着若有所思,从腰间拿出一物,递于唐景升,继续说道:“此牌请公子妥善保管,最近凉州有变,说不定何时就有大用。”唐景升稍觉诧异,未伸手去接,道:“骆姑娘莫要为了徐三之事介怀,在下虽为赏金奔波杀人,却并非贪财之人,姑娘厚礼,在下万不能受。”骆襄将物事放在桌上,道:“唐公子请先看看不迟。”

唐景升这才拿起细细观看,令牌圆形,犹有余温,象牙雕成,美轮美奂,边缘刻狮虎斗,上刻六字“锦衣卫指挥使”,字迹略小,下刻两字“骆襄”,字迹稍大。唐景升拿着令牌,向骆襄道:“骆姑娘,此是何意。”骆襄喝了口酒,脸上红晕渐深,眼神恍惚似有事难言,道:“唐公子请务必收下,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事见分晓之后,唐公子将此物还我便是。”唐景升还欲再问,骆襄抢先道:“唐公子方才说要找我,可是为了徐三一事。”既是暂时保管,唐景升实在想不出推辞言语,这才无奈之下收了令牌,缓声道:“骆姑娘,徐三临死之时,说七王爷并非死于他手,我觉得当时情况之下,他…不似做假。”他本想说七王爷是皇上害死,心想此事太大,说不定就会牵连这位郡主姑娘,于是改口。骆襄秀眉涟漪般皱起,先是不解,再是惊异,又微微摇头,道:“此事可稍后再计较。今日来寻唐公子,只为答谢。小女子先干为敬。”唐景升急忙举杯相迎,一饮而尽,道:“岂敢。”

饮罢,骆襄看见唐景升只顾着扫荡桌上饭菜,终于掩嘴轻笑,宛似一朵梅花绽放,清冷神色冰雪般消融。唐景升尴尬道:“在下昨夜至今未尝一餐,让姑娘见笑了。”骆襄笑道:“唐公子真性情,才让小女子钦佩。可惜小女子身在公门,入不得江湖,否则也似公子这般笑傲山水之间,岂不爽心。”唐景升摇摇头,正色道:“骆姑娘此言诧异,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也是天下人的江湖,依我看,人人皆入得江湖,骆姑娘自然也可笑傲江湖。”虽然拗口难懂,细细品味之时,却觉应变有方,条理分明。唐景升却是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却使得日后江湖波澜起,襄女夜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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