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个好像是世界终结的场景里,天空一片漆黑,唯有一轮血红的新月高悬于上,犹如死神的镰刀,散发出点点腥红的光芒。
陆地上一片死寂,曾经高大繁华的建筑群,而今却变成了一片废墟。城市绿化带上,原本青葱翠绿的树木,像是被雷电击中般,只余光秃秃的树枝,不时的冒出黑烟,散发出浓烈的、刺鼻的气味。弯曲黝黑的身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但枝端依旧向前伸去,似是不甘心就此结束这一切。
在这毫无生机的死亡之地,只有秦墨曈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独自欣赏这绝美的灭世之景。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的迷茫与困惑。不知过了多久,秦墨曈敏感的直觉告诉她身后似乎有异样,她猛然转头一看,身后的景物竟都像被点燃一样,不断的燃烧直至消失殆尽。
秦墨曈眼看这火势马上就要蔓延到她身上了,顿时慌了神,没命般的向前奔跑。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忽然她觉得双腿像是被进入水中,一阵冰凉之感席卷全身。她鼓足了勇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跑进了一片湖泊之中。湖水冰凉彻骨,许是被那鲜红的月光所映照,那赤红色的水面伴随着夜风,漾起层层涟漪,宛如三途河边大片大片盛开着的曼珠沙华,妖媚可怖。
只见秦墨曈的脸顿时就抽了起来。
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啊?她心想。
“都是梦都是梦,だいじょうぶ(没关系)。《盗梦空间》上说,一个人只要在梦中死去,他就能在现实中清醒过来,那么......”她一边说着蹩脚的,从日漫中学到的日语,一边继续向湖中心走去。她想让湖水溺死自己,来结束这一场无稽的梦境。
忽然,秦墨曈一个趔趄,差点儿跌进湖的更深处。她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她弯下腰想将那东西捞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却闻到湖水刺鼻的气味,和感到那诡异的触感。
“湖水”在秦墨瞳裸露的肌肤上展现出了它的暗红的本色,液体冰凉而又黏腻,散发着浓烈的腐臭与甜腥的气息。
原来这不是一片湖泊,而是由无数血液汇聚而成的血河!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墨曈惊叫一声,连忙将手臂与那物体抽了出来。但当目光触及那物之时,秦墨曈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那绵软的物体分明是人手臂的断肢!如此强烈而真实的感觉不断冲击着秦墨曈脆弱的神经,秦墨曈只觉自己眼前一黑,然后便只能由得自己向那血河之中沉沦。
秦墨曈如愿的在梦中自杀成功。但伴随梦中之死的是真实的窒息感,意识的渐渐模糊与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但并不像秦墨曈所说的,那样简单便能从无尽的梦魇之中清醒过来,她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或许这不是梦,而是一段残酷的真实吧,秦墨曈心想。
可能是人类在弥留之际的通病,从来不愿回忆自己生活的秦墨曈破天荒的开始回忆自己生活的过往。
秦墨瞳这个人呢,按身边人的说法,她就是个可怜的**丝,令人厌恶。从小连父母都没见过,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如今在一个小茶楼里打工来维持生计;渣到爆的成绩;普通到混入人群找不到的相貌;暴躁的脾气;说话又损又狠,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但秦墨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其实连她自己都不了解。那暴躁的脾气与刻薄的语言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甲胄,可却让人觉得她是那样令人讨厌,因此她受了不少的冷眼。但对于这些评价,秦墨瞳从不反驳,因为她没有去反驳的资本。
“一个孤儿有什么与他人公平竞争资本,只能一世枉生!”她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但在此刻,那些悲伤的回忆犹如电影一般在秦墨曈的脑海之中不断放映重播,绝望之感顷刻将她包围。秦墨曈的意识越来越沉,但她的表情却流露出安详,似是又回到了母亲的体内。
“像我这样的废物,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像我这样的废物就应去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不断堕落沉沦!”她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这句话来否定自己的一生。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刻,忽然在她的耳畔传来了一个庄严而又有力的声音。
“就这样死去,你甘心吗?”
秦墨曈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出现了幻听,可耳畔那个神秘的声音依旧在响起。
“如果放弃的话就到此为止了!”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音调也越来越高。
“那些无可避免的叹息与绝望,一切都由你来拯救......或颠覆!”
就在声音落下的同时,秦墨曈的脑海中闪现出了许多的人影,虽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是他们的神情却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一种坚强而令人揪心的神情,让人感到一阵阵强烈压迫感。
不知为何,秦墨瞳的心中渐渐涌现出一种莫名悲伤之感,压迫着她意识,再也经行无法思考。
死神似是即将降临,正当秦墨曈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醒来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可以改变一切,一切都将因你而变!这既是你所具备力量,也是你所背负的使命。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
“呜......哇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廉租房的宁静,睡梦中的秦墨瞳突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并不断的四下张望着,忽然松了口气。
周围的一切都无变化,与往常一般无二,破旧依然。秦墨瞳忽然笑了笑,道:“终于醒了。”
她似没心没肺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但仍心有余悸。突然,她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了梦中的一些片段。那些人令人揪心的神情,以及,那个神秘庄严的声音。这些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可她却故作轻松地自言自语道。
“唉,这做的是什么梦啊,乱七八糟的。”她起身准备收拾床铺,却发现枕头与被单被做梦时出的汗浸湿了一大片。
秦墨曈不禁蹙了蹙眉,恶狠狠地将被单扯了下去,“真是,害得我又得收拾。”
她径自走向卫生间,开始被单清洗大作战,“真倒霉,暑假第一天就碰上这种倒霉事。”只见秦墨曈坐在地上,面目狰狞,使劲揉搓着手中的被单,活像一个怨妇。
“唉,一会儿还得去茶楼工作,连早点也没时间吃了。不过夏湛应该会管我的吧。”秦墨曈虽然发着牢骚,但一提到夏湛这个人,便不由得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夏湛是秦墨曈所工作的茶楼——湛月茶楼的老板,说白了也就是秦墨曈老大。说起此老大,啊,不,此老板。此老板真真是极好的。不仅在墨曈最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招她做工,还在任何方面都关心她,而且人长得又是既阳光又帅气,像个领家大哥哥。
但是......这人好并不代表着他店的生意就好。湛月茶楼开在市里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这小巷平时就人烟稀少,鲜有人知,且这两天又流传着这里有妖怪出没,所以,茶楼的生意是出奇的冷淡,根本就没人来。其实,当初秦墨曈是抱着随时被炒的心理来工作的,可夏湛总有闲钱,哦,不,工资,来发给她,甚至还帮她交租房费。秦墨曈刚开始很好奇,夏湛哪来那么多钱,又为何要帮她。她问过夏湛这两个问题不止一次,可夏湛总是吞吞吐吐。久而久之秦墨曈便不再去问了,只当他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来这小地方体验生活,顺便接济她这个可怜人罢了。
在足足与奋战了三个小时之后,秦墨曈将自己也收拾了了个干干净净,起身伸了个懒腰,抄起桌子上的书本,走出了家门,来到了湛月茶楼。
茶楼被装饰古香古色的,在门口正坐着一个身着白衬衣的少年,正皱着眉头,样子似十分着急。见秦墨曈来了,问道:“你去哪了,怎么才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唉,都这个时候了饿也能饿醒吧。”夏湛浅浅一笑,舒展了本皱着的眉头。
秦墨曈本就理亏,不过见夏湛并没有责怪她,反到肆无忌惮起来了,“是啊是啊,我的确饿了。那个,夏湛,有什么吃的吗?”
“有是有,不过还是等会儿再吃吧。”
见夏湛这么说,秦墨曈一头雾水,“为什么呀?”
“你出门没看表吗?”
“那个,早晨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没看。”
夏湛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墙上的钟表,只见秦墨曈的嘴张成了“O”字形。
“不是我小气不想让你吃,而是如果再晚一些就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只见墙上的钟表赫然显示着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的确,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
秦墨曈顿时无语,呆呆的站在那里,手中的书本掉了一地。
“看你没事就好,还以为你是出什么意外了呢。你不是爱学习的吗?怎么想起看书来了?”夏湛边说边将地上的书本捡了起来,轻轻拂掉上面的灰尘,绽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随即去柜台上拿了一包饼干递给了秦墨曈。
“我都高二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成绩这么差,不得自己为自己发愁啊?”秦墨曈不耐烦地撕开了饼干的包装袋。
夏湛突然绷起了脸,又问道,“对了,你见没见到一个蓝色的小瓶子啊?”
秦墨曈坐在桌旁,吃得个狼吞虎咽,“木开见(没看见)。”
“那就一定是了。”夏湛小声的喃喃道,清秀的脸上的表情越变越凝重。
“你说什么呢?那瓶子很重要吗?”秦墨曈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一包饼干,又开始惦记店里的婺源茗眉。
“是啊。看来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夏湛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秦墨曈狡黠一笑,很快便想出了一个“调戏”老板的好方法。她将沏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夏湛,然后调侃道,“原来这么重要啊,女朋友送的?定情信物吗?一会儿要出去,是不是女朋友不让弄丢,所以要去再买一个顶替啊?”
面对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只见夏湛将口中的茶吐了一桌子。
秦墨曈强抑制住笑意,装作生气,道:“你看看你吐得,且不说得我收拾,这茶这么贵,多可惜呀!”
可夏湛却越发的着急了,将茶楼钥匙递给了秦墨瞳,道,“咳咳,那个,墨曈,我还有些急事,你先回去吧,记住千万别吓跑,这两天不是有传言说这条街上有脏东西吗,要注意安全。我先走了啊。”
“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没等秦墨曈说完,夏湛便走了,只留秦墨曈在店里怨念道,“真是的。”
可随即她又突然笑了笑,说,“如果我要有这么好的哥哥就好了。”说完这句话,秦墨曈却突然又想起自己的身世,只好摇了摇头,无力地遥望着远方湛蓝的天空。
在夏湛走后的这一段时间,秦墨曈一直坐在窗子旁,发了两个多小时的呆。正当这时,百无聊赖的她突然猛地一抬眼,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露出了一个微笑,“反正也没有什么该做的,不如去外面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脏东西。”
说着便起身,关上了茶楼门,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有时看似的表面平静,其实并不是那样简单,又有谁知那无可逆转命运之轮已经开始向未知的彼方转动了。”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一人在未知的空间之中轻轻的呓出这如从亘古传来一般的话,令人无可追溯其源。那看似无用的自言自语,消散于飘渺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