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相信悲伤会流逝,时间,足以证明悲伤的情节总会被稀释。对于姐姐的离去,释怀总是大于牵系的放不下,不难过不是真的开心了,而是看穿了人生的悲欢离合。
和予卓的婚事一直都是口头说的,只是三月的丧期还未过完,我也只是冷冷的等待时间。
一直都是安于府上,无心出游,前天图硕送来邀请函,今年午时,抚琴楼一聚。去与不去,成了我一早上的纠结。夏日燥热,眼里虽有浓密树影为凉,心却如烈火般炙热。懒懒的趴在素日弄文的四角长条书桌上,随意的翻着《女经》,从第一页浏览到最后一页,又从末尾零乱的翻到始页,墨香的文字在书页间跳动,急急的让我看不清笔画或是看不清什么字。“哗哗”的翻书声像清脆的雨敲栏杆,静雅安谧,我喜欢如此的声音,固执的翻上翻下,寻找触动内心的声音。
发很蓬乱,只是用一根大金蟾簪束起固定,剩余的华发几缕散落书桌,几缕压在胳膊肘下,几缕顺后背长长而下。女为悦己者容,如此的心境却在我看来不过豆蔻年华的青涩女子所持的理念,而我,懒散地却更看重爱屋及乌的境界。
“妹妹,这是做何,喝杯茶吧。”予卓轻声轻语的走进书房,手里托着盘,盘中安静的放着一杯热茶,袅袅的热气在阳光的洗礼下,蒸腾而起。他走的很轻,如不言语,我是察觉不到的。他是第四个进我书房的人,没有被允诺,我却不愤然。
听到他的声音,我依旧翻着书,哗哗的声音没有压着他的声音,我却假装不曾听到,一个趴着的姿势保持了他走进,他伫立,他抚肩。
“予卓师兄,我这蓬乱样让你见笑了。”我硬着已经麻木的臂膀,微微坐起,看见他,如花开般款款而微笑。
他轻放茶盘,见我木讷的胳膊,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蹲下来轻揉,予卓揉的很轻,但却很舒服,莫名的一种熟悉感,是小时候熟睡时,阿玛轻抚我头发的感觉。只是眼前是他,一个我将嫁的男子,我看着他,眼神停滞,如此温柔的男子,我该怎样像他诉说复仇的想法。我似乎不认识现在的自己,脑海中只有复仇与邪念。我怎么与忠义优秀的他与之相配,莫名的眼睛酸涩,怕他抬头眼里装满我脸色的狰狞,下意识的,尽狠狠的推开了他。
他是健硕的,猛推只是让他缓退了两步,表情依旧温柔,明明是我的错,他却将表情演绎成自己的错误。时至今日,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纯净美好的佟佳仙蕊了,充沛灵魂的是仇视与绝望。予卓看着我,眼里由生怜爱,左面的眉峰挑了挑,兴许是诧异的解释。我没有言语,跟他双目对视,他仿佛要看穿我的掩饰,我尽力包裹自己的恻隐。
“妹妹,喝杯茶吧,茶水渐凉。”他起身,行至桌角,端起茶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平静如初来。
“予卓师兄,我。。。。。。”看到他的中肯,我几乎要崩溃原则告诉他实情,只是,这样的我该怎么说出口。
他搂我入怀,轻抚零乱的长发,如此幸福,此刻对我却是安全感的负罪,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地位,或许我们就不会有决断的分离。外面的风吹进来,一缕缕散乱的头发没有规律的摆动,多自在,却只属于眼看。
墨晴匆匆的前来通报,图硕大人已经派车马于府外等候,想必图硕顾我推脱,硬是特派接送,如此情意,他明我不会婉拒,才如此隆重。
予卓去给额娘请安。我换好衣裳,上了淡妆,着好绣鞋,内心的悲戚被外在的静美掩藏的恰到好处。不想在进宫以前露出破绽,只能做好当下的一切,包括欺骗。
抚琴楼依旧歌舞升平,繁华浮躁,我跟予卓鱼贯的走至二楼的“六如阁”,屋内依旧如此,不曾改变。予卓攧过珠帘,我缓缓行进,印与图硕座与一处,作伴的还有图嫣和张绍庚公子。见我们进来,大家都起身相迎,熟悉感温暖着我凉却的心。我微笑以示安好,又逻辑的问了各位的好。
“佟佳姐姐几月不见,更显怜弱了。”图嫣语出,又觉不妥,便又补充到,“怜惜美人矣。”她是不爱说话的,先出言语,只是为了安慰我而已。看得出她为方才的话语感到尴尬,紧锁了眉头,又微低了下巴。
“时隔几月,是有所消瘦了,不过身体建安,不知大家是否有乐趣之事?”我款款而笑,淡定自若。
“前几日,予卓的文章得到皇上的赏识,说要加封了,这是好事啊。”图硕说了予卓的事,而我不曾听过。
“听说皇上得一副美卷,赏奖100两黄金,只是不知画中是谁,这是奇事吧。”绍庚提起了《羞容图》之事,我有点恍然,抬头瞄了图硕一眼,他回应我同样的恍然。而座与旁的印,淡定如静水,仿佛要听更多的事,又仿佛她什么都早已知晓。
“京城这么大,大清国土无疆,画中人要怎么寻得,还真是奇事。”印冷冷的说着,起身为我们各座斟酒。行至图嫣处,她说道“九月大选,嫣姑娘可要参选。”
图嫣掩饰自己的想法,又反问我是否参选,我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答。
“妹妹与八月底就要相嫁与我,还希望各位到时前来。”予卓抓着我的手,为刚才的回答做了更惊讶的回答。除了印,在场的都哗然一片,为此,我忧虑更是愕然。
印依次斟满酒杯,大家为刚才予卓的宣布都不约而同举杯祝贺,我酒精过敏,墨晴站于我旁,便把自己的酒杯递给她,说道:“先把这杯酒敬给姐姐吧。”她懂我,便在窗边空地上轻轻的撒落香酒。大家说着浪漫真挚的祝词,我欣慰但不是欣喜。
“小姐,撒酒处地面发黑了。”墨晴吓得脸色苍白,本是蹲着姿势,一下子猛猛的坐到在地。众人听了更是惊慌,酒已饮下,难道此酒有毒。大家都将目光集聚到印身上,印依旧淡定如初,缓缓的走到撒酒的地方,看了看地面,又将惊慌的墨晴轻轻扶起。
“大家不要怀疑,这块地板只是用深炭木所致,浓酒撒落其上,其必发黑,请放心。没事的。”她说的很故弄玄虚,深炭木都是我们未曾听过的,只是碍于大家无事,毕竟又是友人,便平静的坐下,只当虚惊一场。而图硕,眼神放空,像被惊吓过度一般,脸颊附着薄薄的汗珠,他强颜微笑,却不是真正的微笑。
没有人注意到事情如何的开始与结束,仿佛一切只如打翻一盏茶器一般正常。我们依旧谈论,印为我们助兴弹奏,只是我与图硕,一个用眼神在微笑,一个用笑掩饰眼神。
图硕知道这并非偶然,印已经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