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巷两边的围墙漆着朱红色,高大的墙头筛漏下小片的阳光,沉静的氛围弥漫着肃穆之感。马车所过之处,皆是大户人家,普通民居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的。
好大一会儿,马车终于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车夫翻身下马,阿凝和花青也跟着跳下马车,未待敲门,大门“吱呀”一声已经敞开。阿凝和花青应声看去,门里面立着的人也向外面看来。原来是清合,清合跟着红缨骑马前行提早一日到了这里,如今换下了镖局的行装,穿着一身嫩粉蓝色的窄袖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只随意的拢起,泼墨一般的撒在脑后,面上看去,娇弱温柔,再无人可及。衬着身后院内的碧叶百花,让人仿佛饮了一口甘醇的清酒。
阿凝呆呆的站在门口,花青也是一愣。清合不知这两个人是怎么了,浅浅一蹙眉,随即又笑意盈盈的说:“是傻了吗,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进来。”
“啊!”阿凝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仙女啊,仙女!让我抱抱!”搂着清合不愿意放手。清合笑着伸手拉过花青:“咱们先进去,红缨姐不放心下人,忙着帮咱们整理房间呢。”说着吩咐了下人,给还站在门口发呆的车夫几两银子作为赏赐。
院中栀子的香气馥郁,掺杂着绿菊和各色的牡丹,微风轻袭,美不胜收。红缨从屋里拿出一盏花瓶:“来人!”一个丫鬟急忙迎上去。“这个花瓶换了,挑几样浅色的花插好了拿进来。”丫鬟连声应着,捧了花瓶下去。
红缨一抬头就见阿凝三个人勾肩搭背的走过来:“你们到了,快进来帮忙。”说着还揉揉腰,“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啊,打打杀杀的惯了。”
红缨一脸的英气,现在却在这里干这种活,的确充满违和感。“红缨姐,你忙别的吧,房间叫丫鬟们收拾就好了。”
“忙别的什么?”
“比如——教我武功,轻功什么的都行!”花青一脸期待。
“嘿嘿嘿……”阿凝和清合笑着看向红缨,笑的十分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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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我帮你!”清合提前一天到,早整理好了,红缨也告辞去复命了。
“清合,你还是帮帮花青吧。”阿凝说着指指一边手忙脚乱的花青,很明显,她半天的忙碌好像没什么收获,只是让房间更乱了一些……
阿凝一转身,身后站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这是谁?”阿凝指着面前的男孩回过头问还在忙碌的两个人。
清合和花青也疑惑的看去:“不知道!”回答的异口同声。
阿凝回头看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只觉得对方……雄赳赳,气昂昂。“哼,个小屁孩!”阿凝不服气,自己的气势怎么能让这么个小屁孩压下去,不就是看谁坚持的时间长吗?啊,眼睛酸了……这小子真能扛!
没等阿凝开口,小屁孩突然指着阿凝冒出来一句话:“你,给我讲故事!”
“好小子,有气势。”阿凝冷哼一声,不过……“你哪来的,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小屁孩明显吃了一惊,突然嘴角一撇,眼角拉下来,紧接着眼泪就涌了上来。“什么情况?”阿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哇”的一声哭开了。阿凝一个趔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想好了如果小屁孩反驳,就跟他斗到底,没料到对手这么不耐战!
不过,阿凝好像又错了……
小屁孩边哭边向着众人齐心协力,好不容易铺好的床边飞速跑去。然后,在所有人傻了一般的目光中——揪起了床单,擦!鼻!涕!
阿凝、花青、清合,同时的,面部展现出惊讶,然后是痛惜,最后是欲哭无泪。小屁孩并不打算罢休,豪迈的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眼泪鼻涕横流,外加蹬腿甩胳膊!
“呃……”阿凝扶额,“我给你讲故事吧。”
哭声小了点。
“讲个卖女孩的小火柴吧。”想了一会,阿凝严肃的说。
“火柴?什么东西?”众人疑惑中。
“咳咳……”阿凝清清嗓子。“小少爷,哎呀我的老天爷,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吓死我了!”门外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一个挽着攥攥,看妈模样的小脚老太太。一看见地上撒泼的自家小少爷,眼睛顿时瞪的牛一样大,抬头狠狠剜了还在惊愕中的几个人一眼,宝贝似的拉起小少爷,“小少爷,快回家,赶紧回去洗洗……”
已经走到了门外的小屁孩突然转过脸来,冲着阿凝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脸上泪迹未干,混着地上的灰尘,黑色的痕迹横七竖八,看上去着实滑稽。不过这个表情在阿凝看来,却充满了挑衅意味。
凶巴巴的小脚老太太拉着小屁孩一步一步走出院子,阿凝充满了挫败感,一屁股坐下,居然被这么大个小孩调戏了?!
“阿凝!那上面有……”阿凝跟着花青的目光,直到看到自己坐在布满鼻涕的床单上。“啊——”阿凝哀嚎一声,扑倒在地,不再动弹。
“你……还好吗?”清合和花青凑过来。阿凝的声音幽幽的传出来:“吐血中……”
花青和清合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晃晃阿凝的小身板:“你真的没事吧?”
“持续吐血中……”
“你接着吐,我们先收拾。”
“……什么朋友……”
“吐够了吗?”
“吐血三升,已无血可吐。”阿凝蔫蔫的。
咦?怎么了,好安静啊———
清合和花青略带尴尬的看看地上趴着的阿凝,在心里叹了口气。“慕公子……你来了。”
什么?!慕公子!哪来的慕公子?阿凝心里面流泪千百遍,今天是出门踩到狗屎了吗?呜呜呜……心一横,阿凝干脆一动也不动了,反正脸朝下,你也看不着。……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想哭?
慕逸恒看着地上的人,忍不住的想笑,又觉得失礼,憋得内伤。“我来看看,几位姑娘这里住着还可不可以。如果有什么不周之处,请多担待。”
“公子客气了,这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公子既然来了,就多做一会吧。”
阿凝趁着几个人交谈转移了注意力,向屏风后面悄悄蹭过去。
“不了,在下还有事,就……不多打搅了。”慕逸恒实在忍不了了,说话的时候眼角看到一旁偷偷摸摸往屏风后面转移的阿凝,停顿了一下,努力压下一口气,才接着把话说完。
阿凝蹲在地上,看着离去的慕逸恒,虽然听不到,但他的肩头一耸一耸的。笑吧,笑吧,笑死你!
慕逸恒依旧是一袭月色长衫,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离去的背影也映照的整个院子熠熠生辉。阿凝又有点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