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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篇·慕容皓辰

英雄救美,是每个大侠必修课程,也是每个男人赢得娇弱少女芳心的捷径,更有时候会成为某男争夺武林霸权的第一步。

当然,这只是江湖传说而已。

就说要发生英雄救美事件的各方面因素,已显得十分困难。

第一,时机。太快太慢都不适宜,要恰到好处地待在那个点上。人家刚喊一声救命,你就冲出去,打不准人家只是和她丈夫闹个玩笑,又或者你正赶上大小姐和山寨头儿一段凄美爱情故事的开头。这急性子的“快”,不正是打扰人家好事?要是太慢了,你前脚刚到,人家也就完事了;生命比较脆弱的,你就可以挖个坑,将人家埋了。

所谓那个“点”,就指美人还有余力边跑边喊救命的那一段时间。据我统计过,史上最长的时间也不过半柱香时间。要正好经过那里,并在半柱香时间救下美人,自个儿想想时机要素的困难吧。

第二,人物。英雄救美,自然一方面需要一个英雄,另一方还得是个美人。英雄自然不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半分长处之人,虽也有演变成“巾帼救俊”引发的爱意,但绝对是铁树开花。

英雄更不能是个诡谲之人,如果这样事态发展将……无可预料。

再谈美人,这也要确确实实要符合“美”、“人”二字。“美”的高层次,必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次一些的,好歹也要五官端正,柔美可怜。而“人”指的是年龄适中,关于这条经验,我是从八面公子那得到的。全然是因为他出手救的,不是被狗咬的垂髻之年,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的杖朝之年。而救了那么多,他也只在“敬老爱幼”榜上遥遥领先。可见他的光荣事迹和“英雄救美”毫无干系。

哦,对了,关于美人会不会武功,武功如何的问题,也是很值得深究的——

(以下有一些鬼画符)

咳,居然被知人那家伙打断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创造是不能被打断的!……罢了罢了,今日且饶他一命。下次、下次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咳,那么,下面——

第三点,地理。大街小巷,深谷幽林,西风古道,都是可以发生事件的。但问题是,你要能找到适合你的触发地点。举两个例子,不言而喻。某英雄曾在一个山寨山脚探点多日,却被官府的人当作山寨余党捉去。又一日,某英雄随意走走,不慎踏出国界,被金人当成密探直接吊起来拷问……(旁边有一个批注:某英雄不就指你小子嘛)

最后,即便是以上都符合,并成功完成了“英雄救美”事件,不少大侠还是抱不得美人归。从此事件开始的姻缘,几十年来一个手指头都能数清楚。诸位武人把此事当成磨练自己的一次事情也好,断不可妄加想象。

综上所述,英雄救美事件着实难以触发,可即便如此,最近还是发生不少令人(很不)愉快的几对,比如可成度很高的大理国储君和刘家大小姐;可成度为零的流砂洛殇和南宫家那可怜的孩子。

还有——在“英雄救美”事件榜上蝉联第一的慕容皓辰,不久又救下无钩寨阿妩(暂缺资料)。

——紫云堂·儒林·薄知性上交笔记(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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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英雄救美当成家常便饭的慕容皓辰,全然不知千里之外还有人会在编排他,此时正专心致志盯着手中的铜钱,终是若有若无发出一声叹息。

“恩公,发生什么事了吗?”刚刚被慕容皓辰从山寨手下救出的阿妩,悄悄拍了拍恩公的肩。

“这是徽宗朝所造的制钱……我只有这些钱了。”慕容皓辰食指抚过铜钱上“宣和通宝”四字,那四字是用了宋徽宗所创的瘦金体所写,比一般的铜钱都有艺术价值。

“咦?为什么只剩那个坏蛋皇帝的了?没有别的东西了么?”阿妩的反应很大。

“是带了些家当,但眼下也无法兑成几文小钱。先前又救下个姑娘,反而把自己的钱袋弄丢了。他们家里人为了报答我,就送了我这些钱,却不曾想都是那徽宗朝的……”

“你还真是有女人缘呢。”阿妩微微翘起了嘴巴,“不过,那家人根本就是巴不得把这些钱送掉吧。我们这儿,很讨厌那个坏蛋皇帝的!”

“说的是啊。”慕容皓辰原本以为这也没什么大干系,反正也还可以用。刚刚去了前面那家摊子想弄些吃的好继续赶路,那店主却一脸正气“那昏君的钱?我们不收!拿走拿走!”

“咕——”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叫嚷起来。从昨日早上好好吃过一顿,又打了两场恶战,救了两个姑娘家,现今已是完全没有气力再走下去了。

“他们是不是不卖东西给你?恩公很饿了吧。”阿妩好心地问。

“……嗯。”在阿妩面前露出窘态,恰恰是慕容皓辰最不愿发生的事。

“恩公怎么不早说呢,我这还有糕点呢。幸好刚刚那山贼没有抢去。”阿妩从包里拿出一块豆糕递给慕容皓辰。

就是不想让阿妩一个姑娘家救济他,这才想去店铺弄些吃的。可谁料这事还是发生了呢。

“咕——”

可是……真的好饿。

慕容皓辰脸忽地涨的通红,把脸别过去,伸手接过糕点,糕点上似乎还残留这阿妩的香气,很好闻。

“等恩公吃好了,我们就到前面的小镇上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我给恩公做些好吃的。”

“这……不大好意思吧。”慕容皓辰捧着糕点,小心翼翼,很珍惜地吃着。

“恩公可是救了阿妩的命,阿妩总要报答恩公吧。”阿妩的声音轻快明亮。

“唔……”报答……她会以身相许吗?应该不会的,好好的姑娘家,都不会喜欢一个江湖游侠的。可是……

“恩公,是糕点不好吃吗?你怎么半天就咬了这么一小口?”在慕容皓辰发呆之际,阿妩已经凑到他的跟前,这下可把慕容皓辰吓个半死,他一下子跳起来,咬着糕点连连退了几步。

“……唔唔(不不),很好食(吃)。成(真)的,很好食(吃)。阿妩无(不)要想多了。”

“可——”阿妩眨巴着眼睛。

“啊,休息好了吗?我们边走边吃吧,尽早在天黑之前赶到前面的小镇吧。”慕容皓辰也不等阿妩答应,一边把半截糕点吞进去,一边匆匆向小道上走去。

“恩公——”

阿妩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慕容皓辰忙转头回去,只见阿妩安好地立在那儿,含着笑看着他。

“你走的那边,是通往无钩寨的路呢。小镇,在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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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阿妩,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夜。朝廷急急忙忙迁居南方,对于流落北方的宋民,却根本无暇顾及。失去父母的皓辰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世道。

和父母一起去吧——

这是他当时唯一想法。

“你也是一个人了吗?真可怜呢。”这时候,那个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就蹲在他前面。虽然也是满身的污秽,但那会说话的眼睛却分明告诉皓辰“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有希望的。”

“呜……”皓辰小声抽搐了一下。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好了。”小女孩突然伸出手抱住了皓辰,“哭出来会好些的……我知道……”

明明是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女孩子,和自己一样遭遇的女孩子,却显得比他坚强百倍。

但是,在她的怀抱里,真的很温暖,就像母亲还在身边一样……

那日之后,虽不曾再见过她。但,女孩留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在鼓励着皓辰,温暖着皓辰。皓辰才鼓足勇气将人生之路走了下去,成为了现今的慕容皓辰。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能认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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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快来尝尝我的手艺。”阿妩刚刚让店家把她做的菜肴摆满了桌子。那盘子的数量大的惊人,短短一炷香时间,阿妩真能做了那么多菜么?慕容皓辰举着筷子还不知从那里下手。

“怎样?好不好吃?”阿妩欢快地问。

“看上去……是挺好吃的。”

“为什么是看上去?”

“……我还没有吃呢,阿妩姑娘。”

“诶?对、对哦……是我太心急了。”

“阿妩姑娘的手艺,已经让在下十分佩服了。”

“嘻嘻~”

阿妩笑嘻嘻地突然凑近慕容皓辰,用着一种极其暖味的口吻附在耳边“恩公,喜不喜欢阿妩呢?”

“……”

“恩公?”

“你你你你你你说、说什么……”慕容皓辰的反应比在郊外那时还要大,他连连退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一张白皙的脸早已涨的通红。

“阿妩冒昧了。原来恩公是这么讨厌阿妩。”阿妩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不、不是……这样的。”

老天开眼,让我再一次遇上你,我更应该要保护你,爱护你。又怎能、怎能让你再次受到伤害,让你不开心。或许,这一次,上天是想让我尽早表露心意,告诉你,也告诉自己——

这十五年来深藏的秘密……

“阿妩姑娘,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十五年前的事……可我一直记得……我一直在找你。”

“咦?”

慕容皓辰远远看着阿妩,那双眼睛,一直没有变过。好像这个世界里,只要有这双眼睛的陪伴,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绝对不会厌恶阿妩姑娘,相反的,我很喜欢阿妩、阿妩给我的糕点,阿妩做的菜……我都很喜欢。”

十五年来深藏的心意。

“阿妩,能换我来保护你吗?一辈子,守护着你。”

窗户下响起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西沉的阳光最后温柔地看了她的孩子们。

“这个城镇的夜市,似乎很热闹呢……”

“啊……的确。”阿妩的反应实在有点出乎慕容皓辰想的十几种可能之内。

“那,我们去逛夜市吧?”

“菜……”

“回来当夜宵好啦~”

阿妩伸出手,拉着慕容皓辰就往外跑。

就像那个冬夜,是小女孩先伸出手,笑着说,“哭出来会好些的……我知道……”

那份心意,阿妩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呢?慕容皓辰有些焦急地看着阿妩的背影。

“对了,既然,慕容你的确是喜欢我的——”阿妩突然转过头,“那么,我们现在的东西都是共有的吧?”

“这是自然。”连称呼都改了呢。慕容皓辰心里不禁暖乎乎的。

“嗯……我要是看中什么东西要带给家人当礼物,慕容一定会买给我的吧?”

“原来是这样。尽管放心,如果去解库兑换了,我还是有些小钱的。阿妩要是喜欢什么,尽管说好了。”

“慕容,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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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皓辰揉着头从床上爬起来,看太阳的位置,竟已是正午。阿妩不在身边,桌上却已经摆上了新烧的菜肴。昨日,好久不曾这么毫无顾忌的疯玩了。夜里回来又满满饱了肚子,阿妩的厨艺也着实惊人,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十分圆满的样子。看着桌上的菜肴,暖意又直上心头。慕容皓辰理了理衣襟,准备一边吃着一边等阿妩回来。阿妩的家就在前面的小村了,若是到了她的家里头,又该怎么做,怎么说呢?

虽然去解库都兑换了,能让阿妩买些东西带回家里,可阿妩其实也没买什么贵重的东西。银两倒还剩不少,昨日回来,好像都放在了枕边——

慕容皓辰疑惑地看了眼枕边——那里什么都没有,给阿妩的礼物,银两……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是那群山贼还不死心?

昨晚怎会睡地如此沉,真是可恶,明明说要保护她的——

慕容皓辰匆匆下楼,抓住坐台的掌柜就问:“昨日与我一起的姑娘呢?”

掌柜一脸吃惊:“大侠说那个刀法娴熟的姑娘?她在厨房可是大显身手啊,真是惊呆了所有人啊。我还想着要雇佣她呢。没跟您在一起吗?前不久她还下来做了大侠您的饭呢。哎呦,有这么个姑娘在身边还真好呢。”

“你是说——前不久她还在?”慕容皓辰一皱眉。

“是啊。”掌柜点头。

“她不是被山贼捉去了?”慕容皓辰有些失魂落魄,那么阿妩去哪里了呢?到底遇上什么危险了?

“山贼?大侠您不会是从无钩寨那救下的人吧?”

“这附近除了无钩寨还有别的贼窝?!”慕容皓辰一激动抓起掌柜的衣襟。

“哎呦,大侠您手下可轻些——没,咱们这儿除了无钩寨再无别的山寨。不过,那听说那山寨的头头是个女的,最恨男人欺负女人。所以无钩寨向来只劫财,从不劫色,也不会打女人的主意。这方圆百里的都知晓的。”

“什么——”慕容皓辰彻彻底底呆住了,阿妩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涌了上来,事情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

“我……我只是来那个村子看病中的祖母的……谁想那些山贼就冲山来了……幸好有恩公在。”

“不瞒恩公,家母病重,若要献得孝心,还得我亲自跑去一趟。听说这道上也安全地很,谁想会……”

“咦?为什么只剩那个坏蛋皇帝的了?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怎样?好不好吃?”

“诶?对、对哦……是我太心急了。”

“对了,既然,慕容你的确是喜欢我的——那么我们现在的东西都是共有的吧?”

阿妩,根本就是山寨的头儿!他们自导自演了一出,好让自己救下阿妩。随后阿妩假意要烧饭献殷情,其实是要趁机在饭菜里头下了毒,完全饿昏的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就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昏睡的时间里就把钱财都运了回去……

完完全全被那个女人给骗了!

可,既然钱财已经到手,那为什么又下了一次厨给他做饭呢?

她对自己,完全只有欺骗吗?

“大侠?大侠?”掌柜的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嘿嘿,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大侠也不要太失落了。毕竟以大侠的身手和样貌,要在世上寻个美娇娘还不容易?”

阿妩,是独一无二的。

“再说,那无钩寨居然用这种法子对付您,必是畏惧大侠的功夫啊,大侠要去山寨抢回来还不容易,打不准还能捞点油水哩。到时,别忘了小的也给您出了份力啊。”

“……无钩寨在何处?”一定要上去问个清楚。

“大侠您看,小店也从不做亏本生意啊——这方圆百里也没几个知道无钩寨的位置,您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知道,无钩寨在何处?!”慕容皓辰抽出了剑。

“哎呦,大侠息怒……小的这就带大侠过去。”掌柜的忙举手讨饶,见慕容皓辰把剑又放了回去,这才忪了一口气。

“不过大侠,恕小的多嘴一句,刚刚看了您的佩剑,您可是江湖流传的‘三门新秀’慕容皓辰?”

“……不错。”没想着“三门新秀”的名号在这里也会有人知道。所谓三门,是指剑术、暗器、轻功三者俱佳。

“那就是了,这里有大侠您的一封信。”今早突然出现在桌子上,只写了收信人和落款,若是平常,也不附送点东西的信件,掌柜的才不愿管呢。

“无钩寨回来再说吧。”

“可……”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是紫云堂送来的,大侠您看还是——”

慕容皓辰一怔:“紫云堂的?”

掌柜的恭恭敬敬交上了信,上面正有紫云堂的三个小字。字虽小,可这份量却不小。

慕容皓辰接过信,思量了一会,道:“也罢……待我看了信,你再领我去无钩寨。”

“是。”掌柜的擦了擦冷汗,看来今日绝不会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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