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精神力与无
潘特和陈颖都回房去了，我也该睡了。
但无论我怎么设法平静下来，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那梦里的情节。一切都是那么真切，奇怪的女人，空茫庞大的神殿，狰狞的魔神，凝聚的无，流畅的动作，手中的短刀……一切都像是现实中发生的，我甚至还能记起那两把刀的样貌以及挥舞黑白双刀的快感，那快得足以让时间停滞的速度带来的陌生又不知为何熟悉的感觉。
说起那两把短刀，虽然我从未见过，但确确实实有一种熟悉感。它们是用我从未见过的材质做成的。轻盈而坚硬，舞动起来呼呼生风，符文凹陷处因无的凝聚散发出的一黑一白光芒始终让人无法忘怀。不是铁也不是银，恐怕全天下就只有那么两把混然天成的短刀。我虽然不懂古文字，却不知怎的一想起这两把刀我的脑海中就会闪过“沉星……裂天……”这样破碎的文字片段。
而那聚集无的感觉更加让我感觉不可思议。明明我从未感受过无在身上环绕，却能在梦里真实地表达。难道，这只是我憶想出来的慌旦之作？
突然有一个想法在我的思维里成型：莫非我在梦里晤到了精神力的精髓？虽然我马上觉得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但不甘放弃的我还是有想试一试的冲动。盘膝坐起，我深吸一口气，用全力集中着精神。
天地开辟之初，宇宙只是一个高密度的球体。包裹在它外面的便是无，没有边界，没有物质，纯粹的虚无，能容下一切的虚无。然后从这虚无中忽而产生了一股人类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让宇宙这个大球体发生了无法言说的巨大爆炸，从此宇宙不断从无中获得了能力，至今仍在不断膨胀，不断丰富。这段故事就是被称作“创世之无”的传奇。
而无并非只包裹于宇宙之外。随着宇宙不断扩大，外部的无也以惊人的速度渗入到宇宙内部。物质是由微子构成的，宇宙就是所有物质的总和。微子之间必定有间隙，再近的两个微子也不可能没有间隙。而因为无的体积是零，所以就能毫不费力地混入物质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宇宙内部的物质与无也就充分地混合在了一起。
无的表义是什么都没有。而什么都没有也就蕴含着什么都能有的可能。很早之前人们就发现人类的精神力，这种由灵魂产生的非物质力量跟无有着几乎一致的本质。无和精神力结合在一起，就能随着人的意愿发生各种变化。可以释放想象中的能量，也可以将周围的物质进行重构。精神力越强的人，操纵无的能力也就越强。无数的实践表明，越纯净的无，它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使用无的时候需要用精神力捕捉更多的无，被精神力包裹的无也产生了变化，成为类似于“气”的存在，利用这种气可以进行近乎“想到就能做到”的活动，在武器上凝聚可以加强破坏力，在身体上凝聚可以加速动作，也可以用它带动其它物体，像陈颖就能用它把一两个海星镖浮起并进行脱手操作、以及魔法师可以利用它提起一些物件等等。出于习惯，人们仍将这“气”称为“无”。因此我们平常所说的无，就是精神和纯净无的结合。
对大部分，准确来说是几乎所有人来说，操纵精神力获得无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精神力和无本来就相互吸引，感觉就像拿磁吸引铁一样，很快就把微子全部排开。不过很不幸的是我明显不属于这“大部分人”。
我努力地散发着精神力，开始捕获空气中的无。然而像往常一样，当这些有着无限可能的东西逐渐向我靠拢并逐渐富集即将成型之时，我的精神力就像被另一股突然产生的更强力量所干扰，就像正在伸出的双手突然被另一个人拉住一样，收集来的无也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去。我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躺下。
我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世上有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而发疯的人，他们再也无法凝聚精神力，也就再也无法使用无。而我的神智十分清醒，显然不属此类。
罢了，这可能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吧。像我这种无父无母的人，龙之爪一般都是培养成战斗力来维持阿瓦伦在世界的地位。现在外面这么乱有这种政策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龙之爪每月给发的三千库恩养活了我几年。无法用无的话估计能领张伤残证免于充军。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叹了口气。七年前，有人发现我倒在阿瓦伦的城门口，脸上被尖锐物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被救醒的我不仅发现自己无法像别人一样使用无，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更别提过去发生的事了，那是压根什么印象都没有，倒像是我一生下来就躺在城门口似的。
基于我的特殊情况，这座城的首领，现任龙之爪副堂主的侠盗李飚，将我送到了医疗机构。不过所有调查依然没有收获，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也没有查明为什么不能用无。除了我右肩上被纹上的龙和半月形刺青及骨龄检查认定了我当年十岁之外别无线索。一个人不能总没有名字吧，于是李飙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叶凌风。至于为什么这么叫呢，我也没有去问。反正这也不是我自己的名字嘛，一个代号，在找回过去之前就先用着嘛。不过七年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这件事我并未对其它任何人说起，包括潘特，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与其还在追溯那段不能记起的过去，倒不如担心一下明天的考试吧。低级生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飞侠，他们只懂得一些基本的刀术或者镖术，战斗能力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但是出于有一技防身多少可以产生些自信心的想法，倒也有不少人参加了飞侠低级培训课程。给普通民众传授技能这一概念就是李飚提出的，因此我们一般都称这位中年市长为“李校长”。在阿瓦伦郊区有所较大的学校，那里便是初级飞侠们学习的地方，一来郊区可以买到必须的用品，二来附近常有些野猪青蛇等小怪物出现，可以充实实战经验。至于陈颖学习的中级生学院则在城内。但她总是跑到郊外去训练。低级学校教的都是些入门的小技巧，比如说修习短刀的就可以学到基本的二连击到三连击，当然除了招式还得用无来辅助，这便是我头痛的地方。
虽然二连击三连击这种低等级技能光靠练习招式就能接近普通人的水平，我也早就把这两招的动作练得滚瓜烂熟，但再往上的技能我就吃不消了。我曾看到过有个飞侠高年级生使用了回旋斩，也体会到了这种夹带较大量无以提高攻击速度的技能带来的震撼，但那种速度显然不是我靠身体就能做到的。就算拼尽全力也最多能一秒钟胡乱划出两下而已，不用无的加速根本赶不上那一秒钟四五次的回旋。
不过就算是让我成功晋级中级生，飞侠课程上教的内容也多是以无的使用为主。从在脚下凝聚无来加强身体灵敏和速度的轻功到强化攻击的利刃术，无一不是要通过无才能做到的。因此我并不是冲着那些技术去的，也没有成为高级飞侠的打算，实际上也没有这种实力。我看中的是中级飞侠才能做的任务委托。低级生的委托一般都只是洒扫街道或者除草灭虫之类换了谁都能做的工作，其报酬之低可想而知。低级生委托的最大原则是禁止出城，而中级生的则没有这种限制。因此我和潘特总是眼红地被抓去帮陈颖抬她打死的巨型野猪，然后看着她从委托者手上拿走沉甸甸一袋库恩，再无比怨念地盯着大小姐放在每人手上的三十库恩搬运费，实在辛酸。中级生的报酬足以让我脱离龙之爪的补贴金了，陈颖那家伙自打从我们这住下以来就从没向她那武器店长老爸讨过钱，照样和我们一样交着一千六百多库恩的房租，时不时还买几件衣服或者装饰品让潘特羡慕妒忌恨，日子过得比我宽裕得多。
总之明天好好干，为了过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吧。什么无啊精神力啊，什么像磁吸铁一样简单啊之类的，都见鬼去吧。
磁吸铁？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我用精神力捕捉无，而是让无吸引我的精神力，那会怎么样？
飞侠指南上关于无的理论知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节，我也不知道这种做法的可行性和安全性，毕竟精神力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严重受损就会伤及灵魂，轻则疯疯癫癫，重则永远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但我不是那种有了想法却畏首畏尾不敢落实的人。既然这种想法大有盼头，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这么一想我又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的精神力是没有问题的，否则我连空无灯都开不了。所谓空无灯，是根据无的固定原理制作的照明工具。制作者将自己的精神力及适量的无固定在一种专门的晶石内，并赋予它模拟太阳光的属性。一旦通电，制作者的精神力便会发生响应而自动制造出小型的太阳光。这种晶石叫做“星辉”，只能用它来发光。用这种灯的好处在于它的强光和低热，而星辉本身的结构又能让无在数年内不泄露，经济耐用效率高，一般民家都用它来照明。同样的技术还适用于很多方面，比如说“电火”可以利用精神力提供电力等等。而我能毫无障碍地开关空无灯、操纵房间的电力，也许是那道冲开我精神力的怪异力量只阻止我聚集无而已，这样的话我实现刚才的计划还是有希望的。
于是我便坐下来施展精神力。这次我没有主动地把精神力塑造成固定的形状以捕获无，而是随意地让其在空气中扩散。每当精神力触碰到微子间隙中的无时，它就完美地融合进去，久而久之我身边的精神力竟也如同无一般游走在微子之间，钻进了空气里。无牵引着我的精神力，将其分散成无数股，最终形成一张足以网罩整整一立方空间的巨网。而那股打断我精神力的怪异力量，如我所料果然没有出现。
此刻的我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我对身边事物的感觉似乎变得敏锐了不少，身边的床、空气、柜子，从来没有感觉过它们是这么真切的存在，甚至连陈颖弥留下来的昂贵香水气味也隐约可闻。我继续感受着这种状态，直到背后突然发出嗡的一声响。
我的身体也突然不自觉地向左做出了极其迅猛的闪避动作。我吃惊地睁开眼睛，一只差点击中我的飞甲从我身旁掠过后一股脑撞到了前面的墙上，发出了砰的一声。此时是夏季，有些小生物跑到我的房子里也是情理之中的，被这乱飞的玩意儿打中，会有一种不疼不痒的奇怪感觉而已。但我这次当真是大吃一惊。飞甲从我背后飞来，它的速度怎么也不比不带无的飞镖慢，我却能毫不困难地躲开，而且我的双目在此过程中竟并未睁开。能够强烈感受身边的事物并对发生的变化作出迅捷的反应，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如果此时聚集无，会不会也一样顺利呢？我觉得原理上是可行的。毕竟此刻我的精神力四处播散，也应有着更强的感知无的能力才对，而且要是失败了只不过会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而已，不会造成更大伤害。
这么想着我便开始使那无数精神细丝带上了吸引无的属性。果然这时比以前更大量的无被顺利地吸引来了。
正当我十分兴奋的心情打算把无收集起来时，力量——一种像要把我击碎的力量突然从我脑中产生，它十分狂暴地在我全身各处游走着，突然，让我全身感受到一股无比强烈的冲击，宛如有人给了我一记重锤。无法忍受这痛彻心扉的冲击，我竟噗地一声吐出一床血水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过了十多分钟。看着沾满鲜血的床单，我整理了一下头绪，虽然被那冲击打得吐血，但身体貌似并无大碍。看来果然还是不行啊，那股力量始终在阻止着我使用无，而且其强大并非我能战胜的，就像一位法力高超的巫师给我施加了致命的诅咒。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本来想把这个发现跟潘特陈颖他们探讨一下的，不过看情况还是先瞒过去吧，不能让他们太担心我了。于是我起身换去带血的床单被子，便倒在上面沉沉睡去。
不管了，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章精神力与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