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她出来，自己该说什么？宋轩抓抓头发，只觉得身后的墙壁有引力般一直吸着他往后，再往后。
许菁默把刚刚喝的酒都吐出来，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了鼻子红了，近距离的看着镜子里的女子，她疑惑的眼神，很陌生，这是许菁默？即使天天照镜子，只是描眉画唇，从来没有认真与自己对视，偶然一次直视自己的眼睛，会发现在里面看到的自己是那样的陌生，片刻后恍然的觉得“哦，这就是别人眼中的许菁默呀”。
拍拍脸，洗手，整理了头发，推门出去，目不斜视走过，还是在错身里敏锐的察觉到角落站着的他，脚下没停，没想过要停，也没想过他会守在这里。
宋轩抱着手臂正懊恼不知该说什么，听见没了水声，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她出来，却料不到，她会目无旁顾的径直朝前走去，完全没有看见他。
“默！”急急叫住她，放下手臂往前一步。
许菁默的手指一僵，准备好笑脸回头，露出一副好巧的表情，“好久不见”。
保持了距离的笑脸，仿佛他和她之间只是普通同学，没有过任何故事，仿佛真的只是好久不见打的招呼，宋轩从来都不知道她的演技这么好。
宋轩再往前一步，她警戒的挺直了背，欲拔腿开溜，他顿住，她就在一手臂外的距离，如果真要跑他也可以拉住她。
她的双颊和耳根红红的，吐清醒了，这就好，一个人回去也不至于太让人担心。宋轩想到这个的时候，心里是明白等在外面的范川川是和自己一起来的定然也是一起回去的事实。
“怎么回来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以前不化妆的，懒，熬夜落下的黑眼圈也毫不遮掩顶着出去见人，一双眼总是懒懒的低垂着，现在脸上抹了淡淡的妆，遮了黑眼圈，眼睛也打起精神，她的眼睛原本就大。
她半夜醒来总爱偷看他的睡相，比比谁的眼睫毛更长更密，大多数时候他会很快醒来，忽然睁开眼睛让她深情专注的眼神躲避不及只羞得把头埋进枕头里，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心情很好，心里溢着温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这样爱他，真好。
“额，回来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会停留多久，事情一忙起来就忘了联系，所以······”
许菁默尽量云淡风轻，怎么会不知道停留多久，开婚纱店一直是她想做的事，回来之前就没想过会有怎样的重逢，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城市，她就不信能那么巧遇上了。有意分开之后的人儿，小小地方说不见就能不见，能见到的那都是带点不舍的绕圈徘徊才见着。
“最近好吗？新娘子，很可爱哦。”
宋轩没接话只是看着她，许菁默只好自己讲下去。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给我补发一张请帖呗，好巧赶上了。”
他就那样不说话不笑，直直的盯着她的脸，不遗漏她的一丝一毫表情，看得许菁默心里发毛，当初不辞而别是她错，可是现在他已经又遇到合心意的人要结婚了，大家可不可以释怀了呢？
他总是有办法对付她，许菁默认命的叹口气，收起强装的笑脸漂浮的轻松语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她欠他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告而别，又这样贸然的出现。看到你准备结婚了，新娘也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子，看得出来她是个善良的人，这样挺好。”
他的沉默和注视让她快站不住了。
“宋宋，你好我就放心了。”
许菁默自己都分不清了哪句话是真心哪句是违心，连自己都看不清了自己，对他说出对不起后一阵轻松的同时胸口若有若无的闷痛。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装得这样轻松的说着令他那样伤痛的过去，宋轩没漏看她闪躲的眼神，心虚得嘴角的酒窝都抖了，她还在装，他就是想不说话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更狠的话，就在听到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紧紧的抱住，属于他的默默，眼泪潸然落在她肩上。
“哎”许菁默被他这一抱吓到，身体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像静电反应，条件反射弹开，心里只想到万一范川川进来看到了怎么办，脑海里就像立着一块碑标示“他要和一个叫范川川的女子结婚了，”她深知自己的这个可恶优点，关键时刻的理智。
一滴，两滴，许菁默感觉到了他的眼泪，挥舞在他肩膀上空的双手停止了舞动，安静下来的空间除去外面模糊的猜拳声，她听到了他的悲泣。
她不记得上一次看到他哭是什么时候，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哭过。
“宋宋······”
“别，默。”宋轩知道她要说什么。
“唉”许菁默在心里重重叹口气，手指软下来扶上他的后背，“对不起”。
他的气息，淡淡的属于他的独特味道萦绕，许菁默闻着条件反射地向他的耳根蹭去，以前她总笑说他的味道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如卡洛因之于吸毒者，闻着就想咬一口。
宋轩脖子一僵，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兀自羞愧的红了脸，许菁默推开宋轩，新鲜空气冲走他的气息，唤回她的自制力，不敢看他，转身要走。
宋轩眼疾手快拉住她，许菁默回头两人的眼对视，她的眼神还惊魂未定，他吸口气低头不管不顾的吻上她的唇。
许菁默挣扎，双手撑在他胸口用力推，他使了劲抓紧她让她逃脱不得，要吸走她全部力气般用力封住她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再挣扎，他也用光了肺里的氧气，托住他的脸移开，额头相抵。
不可以，不可以。他的新娘就在外面，而导致这结果是她咎由自取。
恋爱八年他求婚是理所当然，那夜缠绵深睡醒在静谧的夜里，他孩子般的睡脸贴在脸侧，她却慌了神，脑子里不断闪过过去八年的回忆，他们牵手他们吵架他们和好，一幕幕清晰如刚刚发生，忽然，他苍老的脸庞浮现，转头他帅气的样子就在眼前，手指抚上他的额际，年轻的他和苍老的他不断交叉闪现，她惊惧弹开手指，翻身坐起，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外。轻轻合上家门，她还站在那里想了一想是否遗漏了什么，摸摸空空的手指，戒指褪下留在桌子上了，钱包手机身份证件都带了，没落什么。
她逃了，趁着他安睡的时候。无法想象他醒来后找不到她的反应，如果换做是他逃了——她更无法想象自己会怎样。
许菁默闭上眼睛，眼泪沿着眼线奔走，“宋宋，我们不可以。”
宋轩双手抱紧她的腰，感觉她额头的温暖磨蹭，了解她的挣扎，他要结婚了，请帖已经寄出去，酒店已经定好，婚纱也已经订好，只差时间未到了。推到一年前，做这一切该是她陪着他。
她为什么答应了他的求婚又落跑，他有过疑惑有过被抛弃的愤怒，最后接受她真的消失的事实。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他却要结婚了。意识到这些，宋轩的手，渐渐松开。
许菁默抬起头，轻轻吻宋轩的嘴角，“要幸福”，转身的瞬间抬手擦掉眼泪，不哭，她没有权利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