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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现在(二)

那张曾经让我日思夜想,无数次午夜梦回让我流泪心碎的脸,我泪眼朦胧地呆视着那个男人。

这会是他吗?

难道是他回来了吗?

可是,我的理智告诉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这只是一个长得与他极其相似的人罢了。十三年前,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同沈若一样去了那个冰冷的世界,与我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然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就连那深深的酒窝和淡淡的神情都那么相像,只是他脸上多了几分成熟,我就像是看到了成年后的高科一样。

我怔怔地盯着他漂亮的侧脸,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花痴一样凝视着他。

幸好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新郎新娘,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你看上去比新娘还要激动。”戏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喏,美女,快擦擦吧。”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富有磁性,倒与高科稚嫩的嗓音有大大不同,如果高科依然在世,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像极了高科,圆圆的酒窝越发深了,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我的神思再次陷入往事中。他拿着纸巾的手臂都僵硬了,我却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他无奈地摇着头叹息道:“我就算长得帅,你也不致于看呆了吧?”

然而我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他无奈地摇着头苦笑,仿佛我是一个怪物,只好用纸巾轻轻帮我拭去泪水,我却哭得更凶了,因为高科对我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因为他总把我当男生看待,在他眼里,王晨才是真正的女孩子。

“莹莹,一会你可要帮我挡酒啊。”甄颜突然在我耳边说道。

我被吓了一大跳,一边擦拭泪水一边捂着胸口瞪着她惊呼道:“颜颜,你吓死我了,仪式已经结束了吗?”

“天哪!莹莹,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甄颜心疼地看着我,忙用纸巾为我擦拭泪水。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这不是看到你终于嫁出去了激动么。”

“傻丫头,你永远都是这么感性,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这是齐佶,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表弟,同时也是子翔的好朋友。他是我们的伴郎。”甄颜指着那个像极了高科的男人笑着说。

原来他真的不是高科,而是甄颜的表弟,可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呢?况且我一向和他们夫妻走的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他。

周子翔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解释说:“齐佶是我在美国留学时的好友,他一个星期前才回国。”

“原来是这样啊,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齐佶的眼中露出强烈的好奇,笑着说:“小表姐,这就是你常跟我提起的那个大美女沈莹莹吗?”

“是啊,虽然她很感性,不过却很少哭的,今天的情况有些特别,她其实是很坚强很独立的。”甄颜不停地帮我说好话。

此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齐佶,我对他有好感完全是因为他长得像高科,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因为高科才接近齐佶的话,一定会伤害到他们。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只是看我低着头沉默,以为我不过是有些害羞而已。

周子翔笑着说:“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那挡酒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挡酒没问题,不过,子翔,我可是要闹洞房的。”齐佶阴笑着说。

甄颜扬手拍了他的肩头一下,涨红着脸说:“你小子可别太过分了,不然你结婚的时候要你好看。”

齐佶爽朗地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嘛,人都走光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我们四个来到酒店后,吃酒席的人们正在大快朵颐,一看到新郎新娘出现,都纷纷站起来敬酒。周子翔倒不怕喝酒,只是怕甄颜喝太多难受,于是向我求救。

我点点头,趁人不备拿出一个空酒瓶,装满矿泉水出现在大厅,倒在子翔和甄颜的酒杯里,他们心领神会地敬完了全部的宾客。

齐佶站在我身旁,欣赏地看着我,尽管我穿着高跟鞋,但他依然足足高出我半个头。待到甄颜和周子翔夫妇躲进专门为他们二人安排的房间后,齐佶忽然拉着我走进一个酒店房间,拿出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将杯子倒得满满的,笑着说:“戏演完了,咱们来点真的吧。为咱们的相识干一杯。”

我看着他迷人的微笑,还没喝就已微醺了,我端起酒杯,冲他微微一笑,沙哑着嗓子说:“认识你很高兴。”

那略微苦涩的红色液体缓缓流进我的口腔,通过我的脖颈,进入胃部,我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我戒掉这种液体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此时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愁肠百结,我真的很想一醉方休。于是我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齐佶却不劝我,只是默默地陪我喝着,我不知喝了多少,视线开始模糊起来,眼前俊美的面容渐渐和十三年前那张稚嫩的脸融合在一起。

我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跟他倾诉我对他的思念,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泪水再次爬满我的脸颊。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睁开眼睛却发现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我的喉咙干涩的要命,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这是什么地方?”我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是那么陌生,可是我知道的确是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你醒了,来,喝点水吧。”房间里忽然亮了,昏暗的灯光还是让我一时间无法适应,说话的男人声音温柔低沉,让我有些迷醉。

他端着一杯水走到床边,我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居然是高科,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忙坐起身来,仔细一看,原来他是齐佶,忙尴尬地说:“谢谢,我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昨天晚上的事你都不记得了?”齐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泡沫剧中常常出现的画面,我下意识地拉开被子,还好,我仍旧穿着那件小礼服,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才发现齐佶正戏谑地看着我。

“甄颜果然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齐佶的眼中露出笑意,“不过你的酒品却让人不敢恭维,不仅又哭又闹胡言乱语,还吐了我一身,幸好我和周子翔身材差不多,便借了他的衣服来穿。”

我这才发现他此时穿着不是原先那套深灰色西装,而是红衬衣黑裤子,这样鲜亮的搭配却更显得他面如冠玉身形颀长,多了几分妖冶。这么英俊的男人简直就是女人的死穴,有时候真的不能怪男人太好色,其实女人也一样喜欢英俊的男人,漂亮的人物的确会吸引异性的目光。我只顾盯着他看,竟然忘记了道歉。

“这套衣服,我穿着是不是很俗气?”齐佶问道。

我摇着头说:“俗气可以形容任何人,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你的头上。”

“你太夸赞我了,我不过是个稍稍看得过去的男人罢了,况且作为一个男人,相貌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要有丰富内在,而不是做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花公子。”齐佶认真地说道。

尽管我迷恋他的容貌只是因为他长得像高科,然而此刻我却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因为他的确不是那些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我此时忽然有些感激甄颜,她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只有她才知道什么人最适合我。她自然不知道我这么多年独身完全是为了高科,更不知道她这个表弟长得有多像高科。

齐佶和高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所以齐佶即使再优秀,也并不能取代高科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爱出神的女孩子。”齐佶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躲闪着他的目光,“现在几点了?吃酒席的人都散了吗?甄颜他们呢?你去闹洞房了吗?”

“早就结束了,而且你和我一起去闹洞房的,你忘记了吗?”齐佶笑着说。

我大惊失色道:“我也去闹洞房了?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天哪!我到底喝了多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倒觉得你喝醉酒脸红红的样子很可爱,只是行为举止有些粗鲁而已,大概只有那个时候你才会卸下面具,露出你最真实的模样。”齐佶目光灼灼,直看到我心里去,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我根本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我一定是丑态毕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于是试探着问道:“我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当然有啊。”齐佶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我心下大吃一惊,天,我该不是把心里藏了多年的秘密都说出来了吧?我忐忑不安地问道:“那我说什么了?你又知道了什么?”

“你一直摸着我的脸说,你怎么可以长得这样好看?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齐佶的神情十分认真,根本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我却知道我就算喊他高科也不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但是脸却还是不由得红了,低声争辩道:“胡说,我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哈哈,你真是可爱,明知道我逗你玩的,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害羞得脸都红了,我真的无法相信你已经二十八岁了。”齐佶打趣我。

我已经许多年未曾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帅气的男人,况且还长得那么像我心中的他,我的心忽然跳得特别厉害,只得扭过头不敢再看他,低声说:“现在几点了,我得回家了。”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吧。”齐佶帮我拉了拉被子,眼中透出无限温柔。

可是面对他的温柔,我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沉沦在他的温柔中,尽管我对他有好感是因为他和高科长得相似,而他对我这么照顾,多半是甄颜特别嘱咐的。可是,我却怕自己会把他错当高科,从而使感情一发而不可收拾,就像当年一样。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再见。”我害怕自己沉沦,只好选择落荒而逃。

齐佶本来看到我躺下了,谁知却又忽然起身离开,不解地看着我问道:“你这么晚了还要上哪去啊?”

我刚走出房间就看到甄颜和周子翔站在走廊尽头怒目相视,这两个人在新婚之夜居然吵架,我急忙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干吗?”

“莹莹,你怎么出来了?”两人吃惊地回头看着我。

“她要回家,我去送她,你们两个不在房间里共度良宵,站在外面做什么?”齐佶笑着走到我身边说。

周子翔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颜颜,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不能虚度啊。”

甄颜之前还是布满阴霾的脸忽然之间就变得艳阳高照,“颜颜,你对我我表弟不满意吗?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他们两个是绝佳演员,不过他们既然不想告诉我实话,而我现在也没心思管他们的闲事,也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嗯,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不要辜负良辰美景才是。”

“那是自然。”周子翔的演技显然不如甄颜精湛,笑容依然有些假。

我刚转过身,忽然听到周子翔的声音问道:“莹莹,你不觉得齐佶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甄颜生气地骂他,“子翔,你胡说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泛起涟漪,我努力压着狂跳的心,故作镇静地问道:“子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们怎么会知道齐佶长得像高科呢?不,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段往事,况且高科已去世多年,他们肯定不会认识他,那他们是从哪里听说的他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敢回头呢?”周子翔却不肯放过我。

“子翔,你这是在干什么?莹莹,别理他,这家伙一定喝多了,走,我送你回家。”齐佶走到我身边,将外套罩在我身上。

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齐佶感觉到了我的恐惧,紧紧搂着我的肩头,想要给我安慰。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高科死前的画面,那些白雪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就像沈若死时的样子,我的心猛地一缩,狠狠地疼起来。周子翔尽管喝了不少酒,但我知道他说的不是胡话,而是真的知道什么我无法承受的事情,不然甄颜也不会极力阻止他,既然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逃避,那就只有勇敢面对,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头,本想紧紧盯着周子翔的眼睛,却发现眼前朦胧一片,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只得哽咽着问:“子翔,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不起,莹莹,我,我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你千万别当真。”周子翔也许看到我满脸泪痕,一下子清醒过来,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甄颜也强笑着说:“莹莹,他真的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是回家还有事吗?齐佶,你就负责送她回家吧。我们两个也要回去共度良宵了。”

“颜颜,你们怎么知道高科?而且还知道齐佶和他长得很像,你们是不是故意安排齐佶出现在我面前的。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我擦干眼泪,紧紧抓住甄颜的手臂,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甄颜轻轻摇着头说:“莹莹,你误会了,齐佶和高科长得相似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至于高科的名字,我们也是从你嘴里听说的,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你喝醉酒后说了什么吗?”

原来我喝醉酒后真的丑态毕露,竟然把沉寂在心中多年的往事都倒了出来,这一定是因为我错把齐佶当做了高科,于是对他诉衷情,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而且他明知道我把他当做另一个人,却依然对我这么好,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甄颜无奈地看着齐佶,又狠狠瞪了周子翔一眼,捏着我的双肩,深深注视着我,眼中充满疼惜,“莹莹,对不起,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幸福而已,有些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你总不能一直生活在回忆中。人活在当下,珍惜眼前的人才是要紧的。”她长叹一声拉着满脸愧疚的周子翔离开了。

齐佶再次走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肩头说:“莹莹,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

“齐佶,你为什么和他长得这么像?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凝视着这张曾经让我日思夜想的俊美的面孔问道。

齐佶淡淡一笑说:“也许上帝怜惜你,于是安排我来到你身边替他好好爱你吧。”

“我们不过是刚刚相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况且你明明知道我不过是把你当做他。”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即使他是真心的。

齐佶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有莫名的好感,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过那种心动的感觉了,也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吧。你如果不讨厌我的话,不如与我试着交往看看,就算是为了安慰甄颜的良苦用心也好。”

我看着满脸真诚的齐佶心软了,但是却更怕误人误己,只好狠下心说:“齐佶,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也许你就不会这么坚持了。”

“我一定会洗耳恭听的。”齐佶再次紧了紧握着我的肩头,陪着我离开了酒店。

这个夏夜的空气格外闷热,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尤其是当往事涌上心头,我就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些既让我恐惧又无比怀念的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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