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算是京城除了皇城外最大的府邸了。
进了巨大的被漆成猩红的楠木宅门,绕过嶙峋奇特的假山才能到达前厅。紧接着是很长的一段蜿蜒的长廊,直通正厅。爹爹接待客人往往是在前厅,而身份特殊或相交甚好的挚友,爹爹才会邀请至正厅。宴请宾客的时候也是在正厅进行。
正厅后是一大片花园,路形崎岖,零星散着不同的亭子,再加上高低不平的山坡,真让人有点找不到北。我上次差点跌入的湖竟是从府邸旁的主城河引进的水,也算是一个流动的湖泊,所以不需要人工换水也能保持常年的清澈澄碧,也是府邸主要的水源。
再说后院就非常大了。
最大的一个院落是空着的,据说是大伯和大伯母曾今居住的院落。现在虽然空着,但仍旧有下人天天清扫,也许是爹爹心中放不下大伯,期望大伯能再次出现吧。
西侧的院落是爹爹和娘亲居住的,我现在还和他们住在同一院落里,不过等满了十四岁,我就必须搬出去,有自己独自的院落,和邵天一样。只是邵天从小就失去双亲,开始一个人居住。
厨房和府中上百号家丁奴婢住的地方分别在相对的靠近围墙的边缘地带。爹爹对下人很好,下人住宿的房屋和伙食比起主人随差了一截,但和城中一般的居民比起来都要好。
可是即便是这么大的府邸,让我待三年,也早已把府中的角落转了好多遍了,再被爹爹关在家中就要被憋坏了。
但是不知为何,无论我怎么跟爹爹说好话,爹爹也不肯让我上街,甚至走出府邸一步。每当我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爹爹都会严肃地回绝我。
我真的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且,马上就是风筝节了。一年一度的风筝节啊。
风筝节,其实是天曜国建国的月日。因先皇名为云筝,天曜国的子民为了感谢先皇带来的安定富足的生活,特将此定位风筝节。并且人们在放风筝前,会将每年的祈愿写在风筝上,不论大爱、小爱,亲情、爱情,据说非常灵验。
当然还会举办“纸鸢大赛”,参赛选手需要在规定的时间里亲自制作风筝,时间完毕后,制作好风筝的人一同放飞风筝,谁的风筝最高就算谁赢。
但是这五年,我都只能看着别的小朋友,引着风筝线,从将军府的大门口狂奔过去,满脸都洋溢着笑容。虽然爹爹疼我,给我买来了大大小小的风筝,却也只能在府里放。看着天上形态各异的风筝,我真想做一只风筝,飞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不过好在这几年都有邵天陪着我,一起在府院里放飞风筝。
这一次,我还是没有放弃,我要说服爹爹。
“邵天哥哥,看剑!”我身着一袭鲜红的罗衣,疾步向前,软剑在空中抖动,银白色反光明晃晃的,十分耀眼。
邵天侧身一躲,瞬间来到了我的身后,一掌抵住我持剑的右臂。我腰间一弯,宛若一根随意摆动的竹子,轻易躲开了他的反击。脚下似有一阵清风,往前滑动了一截,立马转身,如蛇般的软剑又指向了邵天。
邵天嘴角轻微上扬,一跃而起。
我突然咧开嘴笑了,左掌轻点地面,和邵天一样,一跃而起。
没想到我的动作这么迅速,邵天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紧接着不停躲避我的软剑。忽然他右手握住剑身,我心一惊,竟松掉了手中的剑柄。
“邵天!你干什么!”慌张地跑过去瓣开他的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喊了他的名。
可是,邵天的手掌中并没有一丝血迹,甚至连一道轻微的伤口都未曾见到。
“哈哈,好!”爹爹拍了拍邵天和我的肩膀,“天儿,没想到这韩家的铁石掌你这么快就领悟了!”
原来是那铁石掌,才破了我的青丝剑。
爹爹又转头对我说:“兰儿自己悟出的青丝剑法没想到这么了不得!我们韩家真是出了两个练武奇才!哈哈”
我心里自然是欣喜的,想趁着爹爹高兴再询问一下风筝节的事情。
放下手中的剑,像小时候般拉住爹爹的手:“爹爹,兰儿请爹爹答应兰儿一件事。”
“何事啊?”爹爹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
我咬了咬嘴唇:“爹爹,过两天就是风筝节了。兰儿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爹爹的脸色一沉,放下茶杯,“以前不是讨论过这个吗,不许。”
“为什么?”我真的很不甘心,爹爹,你为什么什么都依着我,却单单不许我离开家半步。
爹爹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春天刚来,风还有些大。树梢抽出新鲜嫩绿的枝芽,但仍旧有几片未凋尽的落叶,随着风缓缓飘落。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恰巧飘落在爹的手边。爹爹看着梧桐叶,刹那失了神,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爱意,却又含着无尽的悲伤。
“为什么!”我的声音变得急促。我想知道,即使你不让我出门,也该让我知道原因!
“不许就是不许!”爹爹收回眼神,突然很大声地对我说,但他并没有看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爹爹,眼睛骤然睁大,倔强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爹爹,爹爹这是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爹爹慌张地抬起头:“兰兰,爹爹不是故意的……”
“兰儿……”邵天也喊了一声。
可是我不想听,我转身狂奔。为什么爹爹不许我出门,这分明是软禁!眼泪终于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顺着风变成了一缕漂浮的线。
回到房间,扣上门,趴在床上哭得伤心。
渐渐缓和,我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上我哭花了的脸。
淡扫娥眉,如温玉柔光若腻的皮肤肤,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因方才的眼泪微湿,紧紧贴在脸颊,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哭红的双眼稍有肿胀,却人见尤怜。虽然脸蛋还有些圆,但越发的美了,不再是小时候哭鼻子的花脸猫了。
我愣在了铜镜前。这么久来我都不曾认真地看过自己,原来爹爹担心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