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表的是玄元玉波楼外街头行法显露‘造化’神通,人皆敬畏有加,小道士自然得意非凡!这玉波楼乃是本地有数的酒肆之一,有‘蒋州城南观塔湖,玉波楼里赏碧波’,说起这蒋州乃唐初临湖而筑城,湖为塔湖,有碧波荡漾,鱼虾畅游,蛙鼓抑扬弄喉丧,柳丝婆娑舞倩影,是本地另一处妙景!
玉波楼因楼高三层,位处城南湖畔不远的要津之道,周遭楼层低矮,自然可一览塔湖风光无遗!此时正是午未间酒旗高扬,门庭若市之时,酒肆之中自然座无虚席!
却说临街三楼‘碧波阁’雅间内的几位食客却有些怪异,正中端坐一位眉目清秀,脸色白皙,有着铮亮头颅的和尚,年经瞧上去轻纪甚轻!正自大吃大喝,旁边有小厮专门小心侍候着,看这桌上吃食,这和尚竟似是酒肉不禁,陪坐的乃是几位耄耋之年的老者,瞧着陪坐的这几位老者只怕俱是巨富传家,你看那其中一位华服老者宝花色的绸缎,头戴方巾珠宝饰物赫然是一副员外郎的装扮,能上座相陪的怎能是碌碌众生中的籍籍无名之辈?
阁中的诸公均是蒋州地界上有数的人物!说来此等宴席,在座的诸老俱是本地诗礼传家的雅士,平日价素来自许风流,擅于交游,好酒令小词,此时却无乐声伶伎以娱声色!
那和尚不擅言辞,诸公又心事重重只默默劝酒,众人皆不言语,只顾吃食!席间氛围异样非常!半响,那和尚伸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手巾,抹去嘴角的油腻,方自抬头,望了一眼对座的老员外,清咳了一声道:“陈员外,陈员外”,一连唤了数声,那老员外似是在望着窗外出神,竟是不曾回应于那和尚!
此时陈员外被窗外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如何能回应一二!那和尚又背窗而坐又如何知晓,正自生闷气,又猛的敲了敲桌面,“嗒,嗒!”两声骤响惊醒了陈员外回过神来,陈员外想是惊魂未定,有些结舌道:“啊,大师...恕罪则个,这个,老朽....啊”陈员外还未及说完却翻身朝窗外跪在地板上,将那木板磕得‘啌啌啌’作响,众人皆惊立而起,纷纷朝窗外望去!
外面街道上正是玄元作法,请值日功曹的神明按下云头之时!于是乎,在场的诸人又有几人能安坐如山的?自然俱是推金山、倒玉柱五体投地般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那和尚方自惊觉起了身,见窗外神明降世,合什低声喃喃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便说不出话,料想亦是惊得呆若木鸡!若不是修持佛法有成,佛家心光已圆润通彻,怕是跪在地上的诸人中就有他一个!
却说少年和尚乃是名门正派出身,虽然亲传师尊无甚出名,自己也是初初出道入世修行,经验自然不足,不过也是有师门传承法门的,自是知道诸派之中请神术倒也没什么,各门各派都有一二术法,譬如道门之首正一龙虎宗。张天师领老君所授,日昧秘文,持‘龙虎招神幡’,据说能集三万六千神灵,以供驱使,可那招来的却只是天师道‘祖天师’治下‘龙虎神兵’而已,或许当代张天师能请下‘正一静应显佑真君’张道陵,却如何能请得动其他有玉帝敕旨职守,有名有姓的神明!便是寺中的掌教首座们怕也是不能吧?
和尚合什呆立不动,心头百转千回,待到仙乐一曲终了,神明回转宫殿消失良久众人才一一醒过神来,阁中诸人方自相继起身,沉默片刻,倒是和尚右手的华服老者先开了口,轻声问道:“大师,可知街下道者是何门派中的高人?”
一语还未了,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声,均是轰然叫好声,道爷,道爷叫个不停,更似有路人老实人家上前求符赐福!
少年和尚脾性向来不佳!这问得真是好生让人窝火,心中有无名火生,心道我怎知街下是哪个门派的,师尊也不曾言语过,闻言便带了两分怒色,话语之间僵硬了几分,嘴唇里像是硬生生的蹦将出了两个字,道:“不知!”
陈员外与华服老者对视了一眼,沉吟片刻后,道:“大师,莫怪!实是我等所求之事事关重大!关乎我等家人的性命,万望大师海涵恕罪则个!”郑重长揖放了一礼,又自硬着头皮问道:“只是不知,大师可有几成把握?问得冒昧,大师万勿怪罪!”
那和尚闻言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实诚人,做不到逛骗的买卖,末了低声喧了声佛号,瓮声瓮气道:“阿弥佗佛,至多三成!”座间诸老者相视一眼,右首华服老者倒是先开了口:“大师,佛法无边,神通无量,不论何等妖魔自是不惧!不过乃此性命交关的大事,兹事体大,以老夫愚见多一人总是多些胜算也是好的!大师以为然否?”顿了一顿,也不知是在等和尚答话,还是在想怎样措辞,少许,笑了一笑接道:“老夫看那街下道者颇有些神通,莫不如请来与大师同行,也好增些胜算,如何?”
少年和尚正自生闷气,闻言望也不望诸人一眼,双眼似闭未闭,似开未开,闻言眼皮都不抬,只道了声:“善!”,便不在言语,
这少年和尚倒也不是惜字如金,他自小在寺中长大,除了念经拜佛便是打扫经阁,脾气又素来不太好!寺中众僧少有与他交谈!所以平素里少言寡语!
华服老者听了轻吁了口气,忙挥了挥手,旁边的仆役见状,便一路小跑“咚咚咚”声中下楼去了!少许,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帘子被高高打了起来,转进来一个身负短剑的小道士,身着青色短襟宽袖道袍,随意挽了个道稽上斜插了枝木簪!模样倒是生得周正的很,只是‘微微’的有些‘壮实’,来者正是吾家玄元小道士。
阁中诸人纷纷起身,见玄元年纪甚轻,怕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诸人疑惑不已,却也不敢失了礼数,这天下藏龙卧虎,只是不知哪一位不世出的高人教出来的弟子?如此年经道行法力高强如斯!
华服老者朝玄元叉手为礼,笑道:“道长,老夫姓李名林,表字宾之,我等乃蒋州城内的诸姓,今日相逢却是有缘,冒昧相请,却未曾远迎,还请道长恕罪则个!”顿了顿,虚手作势引见和尚,道:“此乃东山寺藏经阁首座之徒多智禅师,与道长同为尘外之人,二位可得亲近些才是!”
玄元与多智和尚互相打量一眼,又忙口称道兄见礼了!玄元心里打鼓暗道:“东山寺又名五祖寺,现如今虽远不及正觉寺,但于佛门而言却是大大的有名,乃五祖弘忍成道涅槃、六祖慧能得法受衣之所,盛名之下,岂有易与之辈,必有一二手段,却是要小心应付!”
待玄元与多智见礼后,华服老者又道:“道长面生得紧,却不知道长仙号?在哪处仙山府祇修行?”
玄元与众人一一见礼,这次却不敢大吹法螺借那‘混元观’的名声生财,老老实实报出师门:“无量天尊,小道玄元,家师通玄子,于洞庭湖畔太乙观中修行,却不敢有劳老者相迎!”稽首作了一礼,又道:“家师数月前离观而去,也不曾说去往何处,等得数月,始终不见回山,小道心忧家师安危,正自寻师而来!路过贵地,不曾拜见诸公,却是失礼!”
若是此前,就算是玄元去拜会他们,怕是连在座诸位家里的仪门都入不了,现下见这小道士道法通玄,神威如海,如何敢随意失礼,俱是恭敬的连称不敢,是我等未尽地主之谊云云,客套了一番!
华服老者忙又命小厮撤了酒席,又重新上了一桌好吃食!众人按次入坐后,推杯换盏间,气氛又是热闹起来,席间老者们数回欲往今日相议之事上引话头,玄元却只是天南海北的与人白话,要不就笑而不语,却怎也不接那话头,嘿,这小道士从小观言察色那是一等一的,只言片语之间,便了了,事有八九是因为有些降妖伏魔的勾当,不然何须相请和尚,又请了自己,想及于此,心中又暗自得意之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