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飘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黄昏,窗外是一片略带愁绪的暮雨。
雨是忽然间就下起来的,江南十月的天气变得分外快,刚才还是一片靛蓝如洗的天空转眼间就乌云密布,雨流成柱,天地间好像蒙上了一层惨淡的纱幕。
位于护城河边上的一处小酒肆,时间在这里缓缓地流淌。
“当”的一声酒杯落在了桌上,有少许残余的酒水溅了出来。闻声,酒肆老板抬头望了一眼临窗而坐的那个青衣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从酒架上取下了一壶尚未开封的酒罐送了过去。
那是个如谜一般的女子,浑身上下处处散发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一双眼睛好像泉水一样淡无一物,淡得无悲无喜,无欢无恨,连冰冷都谈不上。酒肆里昏黄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伴着窗边那抹凝滞的身影,摇摇欲坠,似有重叠。
“唉……”酒肆老板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继续清算手中的账本。
黎影端着酒杯,静静地凝视着杯中清润的液体,那酒水醇醇,透着诱惑,似乎已融进了这世间所有的悲与痛,所有的苦与涩。仰起头,将手中杯酒一饮而尽,烈酒好像刀子一般灼烧着她的喉咙,她却没有半点知觉。身上的疼痛早已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心寒。
有人说,酒是越喝越暖的,不知为何,她却越喝越冷,也许是因为冷清,也许是因为痛苦。如果一个人的心是冷的,那么,即使灌下再多的酒,也驱不散内心深处的那份绝望与孤寒。
门上的雨帘蓦地被人掀开了一角,风夹带着雨丝灌了进来。盏中的烛火一阵晃动,屋内的光线顿时变得有些黯淡。随着风雨一同涌进的,还有暗色昏黄中一抹略显萧索的身影。
那人一袭月白长衣,虽是自雨中而来,身上却未被沾湿半分。
酒肆老板正要上前招待,却被那人抬手间制止了。酒肆老板识趣地退进了里屋,只留下了房中的两人。
烛火摇曳,照亮了房中四处,也照亮了来人面容。
一个眉目清冽的男子,看似文弱瘦削,却自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凌厉之气。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乍见仿若沉静的湖水,可深处却又隐藏着无数漩涡,透着森然入骨的寒意。他的目光落在了窗边那个青衣女子的身上,顿了顿,随后向那里迈开了步子。
“七日之期已过,为什么不回去?”白衣男子沉沉地开口,嗓音低沉犹如天边的落雨。
闻言,黎影没有抬头,只是呆呆地盯着手中的酒杯,苍白而惨淡的容颜上是一种无事可以上心的冷漠:“到底还是被你找到了,看来不管到哪儿都逃不过的你的眼线啊。”
白衣男子的眼神微微浮动了一线,他再度开口,语调提高了几分:“为什么不回去?”
“我不想回去!”
白衣男子怔了怔,深邃的目光中三分惊讶,三分困惑。
黎影缓缓地抬起头来:“陆家上上下下共七十八口,全部毙命,一个不留。”她淡淡地直视他的眼睛,嘴边笑容仍在,却已渐渐变得苦涩,“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