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摩托车开进了医院，康锐顿时紧张起来，直盯着老师，心里暗想：难道是妈妈……
李明娟拉起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来到急诊室的前台，李明娟对护士说：“刚才是你们打电话给我的，这就是伤者家属。”她指了指康锐。
“伤者家属？……这是怎么回事？……”听到老师的话，康锐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她。
护士看了他们一眼，叹息着说：“你们来迟了！因为伤太重，20分钟前抢救无效。跟来我吧，给你们确认一下！”
“老师，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抢救无效啊？跟我有关吗！”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可眼泪早就流了出来，用力地摇着李明娟。
“小锐，你听我说。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强点！……我……已经留言给你爸爸了,他很快……”她的话还未说完，他早就跑进了急诊室。
护士刚掀开盖头的白布，他一下子就扑了过去，痛哭着拼命地摇着陈敏的身体：“外婆，您醒醒啊！外婆！您到底怎么了？……外婆不要睡了，快醒醒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在一旁的护士看到他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就劝他说：“小朋友，别这样！……”
李明娟也跑了进来了：“小锐，别这样，你外婆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走到他身边，双手把他扶起来。
这时，进来了一名身穿制服的交警和一位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的年轻女子。交警走过来问李明娟：“你们是死者家属？”
李明娟回头应道：“我不是，我是陪他来的，我是他的老师！”
交警看了看康锐又问：“没有大人吗？”
“我，我已经通知了他父亲，正赶过来了。”李明娟靠近交警轻声地说明了情况。
“那就等他爸爸来吧！这个是肇事者，是一个新手，当时……”
“快把外婆还给我！快把外婆还给我！……”没等交警讲完，康锐发疯似的推打着那年轻女子，把女子吓得“嗖”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哭着说对不起，并任由他打！
就算这样，他仍然不停手，李明娟从后面抱住了他：“别这样，别……”他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重重地坐在地上，“小锐……小锐，……坚强点……听话，嗯！”蹲下来，把他拥在怀里。
“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啊？”眼神变得呆滞而无助起来。
“有老师在！不要怕！”她安慰道。
护士见康锐平静下来了，就说：“如果确认完了，那我们将死者先送到太平间。方便的话请办一下手续吧！”
一听到“太平间！”这三个字，康锐突然间跳起来，整个人趴到床上去，双手死死地抱住陈敏的尸体不放，像疯了一样：“不可以！不可以！我要外婆！……你们快走开！不许碰我外婆！走啊！……外婆……你不要再睡了，醒醒好不好？我考完试了，我们回家吧！……”回应他的只有陈敏死灰色的脸、那脸上干涸的血迹，还有僵硬的身体。他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人停步观看，对眼前这个小孩都十分同情。
好长时间了，康锐已经哭得喉咙都沙哑了，慢慢地急诊里安静下来。
李明娟和护士想拉开他，可越是拉他就抱着尸体越紧，没办法，她只好对护士说：“对不起！如果方便的话，就让他这样待一会吧！”
护士有点为难了：“可是，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工作的。”她也不想护士难做，让她给他们找一间临时休息室。护士安排了一个休息室给他们，康锐整个人趴在陈敏的身上，被一起推了进去，不管怎么劝，他都不肯下来，只好随他。她坐到一边去，每隔几分钟就给康正义打一次电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明娟的后脑重重地撞到椅子上，醒了！看了看手表，啊！已经凌晨3点了。她打了个哈欠，拍拍自己的脸，再看着休息室里的康锐叹了叹气。他抱着陈敏的尸体己经有10个小时了，不哭不闹，不吃也不喝，而且几个人分都分不开他和他外婆。
她走过去：“小锐……小锐。”叫了好几次没应，见他抱住陈敏的手松开了一点，确定他睡着了，于是掰开他的手，可一动，他的手又死死地紧抱着陈敏。这时，她听到有急促的跑步声向着这边传来。
转头看过去！一口气跑进来的康正义，眼睛布满了红红的血丝，满脸憔悴，一看就知道是熬了好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康正义走到康锐的身边，一下子就抱住了他：“小锐，有爸爸在……！”
康锐仍伏在陈敏身上回头，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爸！……是爸爸吗？他们要抢走外婆！”
“别这样！听爸爸的话，放手下来！”康正义忍着眼泪，将他抱了下来，紧紧地拥在怀里。
“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天气这么热，虽然这里有空调，但尸体还是会变坏的。”护士走过来再次劝说。
“对不起！等我看一下再推走，可以吗！”掀开白布，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马上充斥着周围的空气，还留在陈敏脸上的血渍己经干涸了，脸变青紫色，眼睛也半睁着。他用手捂了下陈敏的脸：“妈，小锐我会照顾好的，放心走吧！”陈敏的眼皮终于合上了。
他对护士说：“推走吧！”
“不可以……”康锐立刻敏感起来。
“小锐！……，让外婆安息吧！”他强忍悲痛说，“爸爸也同样难过，让外婆走吧！你要学会更坚强点。”
护士联系了太平间的人员过来，推走了陈敏的尸体。
“这段时间，谢谢您！你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了。”康正义对李明娟表示感谢。
“没什么，那您照顾好他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对了，交警说，司机是一个新手，突然间闪电打雷吓到她，踩猛了油门摆错了方向盘，撞到在等绿灯的阿姨……”
“哦！我知道了。”
她提醒道：“明天需要去交警一趟。要不，我明天去交警，您专心处理阿姨的身后事吧！”
“谢谢！不用了，我还行！”康正义婉拒了，“来，小锐，我们走吧！”康锐完全没有了力气，他蹲下背起儿子，离开了。
几天下来，康正义终于忙完陈敏的身后事，再向局里请了半个月的假，留下来照看儿子，因为他情绪还是不稳定。看着在睡梦中还叫着外婆的儿子，他心如刀割，感同身受。自己也是与儿子同样的年龄失去妈妈的爱，剩下自己和终日借酒消愁的父亲痛苦地生活。最后，在他18岁考上警校那年，父亲酒精中毒去世了，留下他靠半工读和卖掉父亲留下的房子所得的钱一个人过活。他怎能不明白儿子现在的感受呢！
不知道，当年抛弃自己的母亲过得怎么样了？现在，她过着有钱人的生活，也许早把自己给忘记了？不自觉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那个曾经抛弃自己与父亲的妈妈……
“妈妈，不要走！不要不理小义啊！”年仅10岁的康正义跪在地上拖着妈妈韩素英的大腿不放，哭着哀求。
他的父亲则拦在门口：“真的要走吗？真的要抛弃我们父子俩去做有钱人吗？你是嫌弃我穷是不是？”
“正义爸，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的难处吗？我也没办法！我只有这个爸爸了。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已经背叛过我爸爸，这一次，我不能眼看着他有事都不管。是我对不起你和正儿，你就忘记我吧！再找一个好好对待正儿的女人。”
韩素英用力地掰开儿子的手，被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挟住上了车。
“妈妈！别走……”康正义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原来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