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剑，挥剑，再挥剑，汗水顺着稚嫩的脸颊滑下，因为练剑而浑身发热的孩童目光认真而专注。准确，稳定，迅速，一丝不苟。七八岁大的孩子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成熟。
“辰儿，在同龄人里你的剑术还不错，只是这还不够。”月痕染严肃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温和，她很满意这个孩子，尽管身为罪羽令人叹息，不过以他努力的程度的话，实力上来了作为一种威慑存在也未尝不可。毕竟，疯狂起来的罪羽可以使用某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以某些代价换取下一击的必中以及威力。每一个神羽战灵师都可堪与同阶无敌一战，而每一个极致属性更是越阶击杀的绝世天才。
虽说罪羽的代价太过可怕，但暗灵罪羽也是杀伤力最强大的极致属性之一啊。
“是，守护者。”月浅辰低声回应，浅浅柔柔的声音稚嫩却平静。
“第三次洗礼已经过了，你没有出现第二属性，你可知这代表什么？”
“只有前五次洗礼能够安全的激活并稳定灵能性质，这代表，很可能我只拥有暗灵罪羽一种属性，尽管它足够强大。”月浅辰淡淡的回答着，“明天就是第四次洗礼，如果这次洗礼之后还没有第二属性出现，第五次大概也不行了。”
“这不怪你。”月痕染轻轻抚摩着男孩的发顶，微微摇头，“拥有极致属性的灵师通常都只会有最多三个灵能性质，而神羽自古以来，极致速度就是第一属性。比风更快，比声音更快，像雷电一样，像光一样的极致速度。这才是我们的灵能性质。只可惜现在血脉太淡薄……”
月浅辰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这些东西都是他不知道的，而且他也不会打断长辈的沉思。
“九岁了，也该是试炼的时候了。等明天洗礼后，就开始第一次的试炼吧。半隐世家族的哪个孩子在十二岁之前没有四五年处于试炼期的，没人可以例外。”月痕染有些不放心的安慰了一句，“记得我教导你的东西，用好了就差不多了。”
“嗯。”月浅辰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会努力的，一定会！守护者说过的，就算再艰难，那也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浅盈浅穹也会一起去，浅盈倒还识大体些，不过浅穹倒是实力普通些，又太莽撞，如果能分到一处，辰儿你多注意些。”月痕染注视着他许久才收回了目光，“今天就到这里，休息吧，对明天的洗礼有点好处。”
“我会的，守护者。”浅辰的晚辈礼很是熟练，尽管那并不算复杂。
“嗯，很好、”满意的点了点头，月痕染仰着头，回忆着什么，挥了挥手，“去吧。”
“是，守护者。”浅辰恭谨的再次行礼退下。
他知道她不希望自己涉险，因为一旦涉险必定要交手伤人，而有可能产生的代价，却是不敢付不能付的！如果自己能够真的成功达到十一二阶，就算是再没有搏杀经验，也是一份震慑。可是，试炼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例外。几大半隐世世家的联合试炼，退缩者将背负永远的讥嘲，不仅如此，连他的家族都会因为他而被抹上耻辱的色彩。
所以他得去，就算是真的在试炼中付出了什么多大的代价，也必须得去，并且取得一个至少看上去不错的成绩。一切、为了神羽……这是传统，也是宿命。
没人知道，不远处的女子玩弄着指尖，微笑着，神情笃定。
仙主，没人能伤害您、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真正伤害您，除非我死……
她知道自己付出的虔诚只是因为夕月氏被保下的传承秘术，但她更知道，如果她付出自己所有的忠诚，夕月氏将会迎来怎样的繁荣……或许是因为、夕月夏氏在久远的曾经被称为神降术的召唤灵术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一丝回应了吧，作为夕月中人，她从来都并不是一个能够奉献虔诚信仰的狂热信徒，但却是一个明智的、不会背叛的追随者。
只要她一直忠于仙主，夕月夏氏，一定会有重新崛起的那天。不，不止如此，说不定，会踏上从未敢想象的巅峰吧……只是，九年了啊，仙主，真的、只要守护您的转生体十年吗？……
低低温柔的微笑了一下，夕月夏氏，神羽月氏，仙主，您的选择还真是有意思啊……月光，真的那么美吗？
女人仰头望着月亮，安静的，凝视着月和天空上的云层，以及深沉的夜色。直到月上中天，又落下树梢、天色渐明。
“浅辰，去吧。”月痕染望着刚刚晨练结束的少年，眼底有几分期待。
“是，守护者。”浅辰微微一礼，转身离开。已经走了好几遍的路已经很熟悉了，但现在的他也只不过刚破了以能够控制灵素强化自身为标志的三阶，进入能够略微控制灵素增强肌肉瞬间爆力的四阶而已。试炼，可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神羽的幼童一向只专注于剑术。
轻车熟路的浸入青玉池，闭上眼，有些窃喜与期待的陷入那片深沉的黑暗虚无。
“我来了，殇？”少年清脆温和的声音还带着童稚，在那片暗无里响起。
“嗯。”
“殇，为什么我只有一种属性？守护者好像很失望。”
“会有的。”羽漓殇低浅温柔的声音回荡着。
“唔，那，这次殇要教我什么呢？”少年纯纯的声音里满是信任。
“啊……任何时候都不要轻信他人、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仙灵那比平常人显得和缓许多的优雅方式说出的话语残忍而真实。
“呃、我，我记得了。”浅辰显然有些迟疑。
“嗯”羽漓殇只发出了一个单音、显然是不打算多说的。但停顿了一会，还是带着一丝叹息的给出了劝告：“浅辰，如果不能好好认清现实，会在心软上吃大亏的……”
“殇、？”男孩有些迟疑犹豫的询问式的唤他的名。
“嗯。”他低低的应声。算了吧，反正，他可以护着这孩子，直到彻底失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啊，我的，半身……
“不要担心，就算是为了保护殇，我也不会大意的。”男孩显得柔和而清脆的声音坚定的诉说着某种坚定。虽然羽殇只是每年这个时候和自己说几句话，但他是真的对自己好，自己明白的……
曾身为羽殇灵仙主的羽漓殇微微怔愣住。这种口吻……好像从什么地方听过？
‘覆灭的罪，如果会让您感到烦躁，那么，就由我来承担，好吗？’温柔而无声的心音，忽然从回忆中闪现而出，以及一缕浅白的温柔，和洁净虔诚的通透蓝眸……
不止是羽漓殇，连同源而生的浅辰也被牵扯进了那一缕闪现的回忆之中。
“那是什么？”男孩疑惑的问。在羽殇面前，他总是不自觉的表现出孩童应有的纯真懵懂与全然的信任，而不是给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感性十足却平和理智的错觉。
“是曾经的过失……”真切的叹息，带着一丝仿佛自心底倾泄而出的黯淡。
月浅辰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也不再问了。
“你该回去了。”羽漓殇淡淡的送客，却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暗灵是给你保命的，不要乱用，没什么好处。”
浅辰刚刚还在迷茫，下一瞬周围淡淡的温暖的流体微微荡漾带来的感受就通过肌体传来。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月浅辰知道这是洗礼快要结束了。
温柔的水流缠绕着男孩的身体，渐渐荡漾起丝丝灵能的律动，一抹纯净的水色汇聚，渐渐凝成淡淡的片翼虚影，与不由自主展开的血色罪羽交映着，围绕着他身体舒展飞舞着羽毛的映像，碎羽绕体旋转缠绕着，伴随着背后展开的血红与水色，左边是残破的血色锐利羽刃、右边是柔软坚韧优雅的泛着浅淡水蓝的半透明羽翼，映出诡异而和谐的美感。就像是……左翼地狱，右翼天堂。
“不可能！”月天寒不由自主的向前倾着身体，蓝眸中满是错愕。“……蕴灵，净羽……”
前世的暗灵罪羽，今生的蕴灵净羽。
“怎么可能……妖灵羽刃和神眷之体怎么可能共存……”死死盯着那两片能量翼的家主呢喃出声。
暗灵罪羽是前世杀出滔天血海的灵魂借腹转世，蕴灵净羽则是灵神圣仙所眷顾的天赐之子。但是！怎么可能共存？！以纯洁之身孕育下的子嗣除了转寄而来的草木之灵，一定是大能者不知第几次的转世之身，可是……这并不算罕见的啊！尤其是在千年前灵邪之战后，就算不算灵国在内，隐世世家和半隐世世家加起来几乎每一代都会有至少三四人是如此出身……虽说神羽一族不比其他世家，只有一两个先例。
暗灵罪羽，蕴灵净羽，一个代表了未来化身妖魇，一个却是的代表仙神的偏爱啊……
前世的暗红罪劫，今生的水色蕴灵。
当年那孩子云英而孕，所有人都以为是蕴灵净羽的诞生，但后来却是罪灵转世，而现在却又出现了净羽……什么时候，灵神们开始偏爱满是罪孽血腥的灵魂了？净羽得名就是得名于其纯净！
蕴灵净羽的最大功效在于净化灵能杂质，无论是自己或是别人的。并且蕴灵修炼之时不自觉聚集在周围的灵能都是极为纯净的，也因此被称神眷者。尽管这个世界上能被称为神眷者的并不少。
浅辰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小小的身体，张开了眼睛。
眼眸颜色浅淡了许多，泛着霜冷的浅紫色有种神秘而尊贵的感觉。一年年渐渐淡下去的眸色似乎在宣告着什么的将要发生。而暗银色的碎发却是让人怀疑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明明一开始的银色那么纯净。
肉身被灵魂所影响的因果，正在渐渐浮出水面。即使他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但由羽漓殇命魂中分离诞生的他怎么可能和所谓的前世相差太远？
“来抽取你的试炼内容吧。”月天寒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开口唤道。
男孩迅速裹上浴袍，恭谨的点点头，走了上去，望着安静的摆放在长桌上的一列灰色卷轴。
指尖在暗蓝的桌布上滑过，顿住，凝滞在第十三个卷轴下方，然后按住了它，微微抚了抚，展开。
灰色的卷轴里面冰冷的黑色字迹在雪白的纸上显现出某种讥讽。
“一月内，于断谷单独击杀二十低阶邪灵并收集其精魂。”短短的一行字，男孩压下了隐约间的不情愿。月浅辰淡淡的合起卷轴，交还，声线温温柔柔的平和。“浅辰明白了。”
“……一切，为了神羽的荣耀。”月天寒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也只能点点头放他离开。
男孩幼小的身影带着某种坚决。
他是神羽的成员，所以义无反顾。他是浅盈浅穹的哥哥，所以理所当然的要成为榜样、至于罪羽的代价……大概，是不会有太大关系的吧？
唇角扬起柔软温雅的微笑，男孩微微握紧了手掌。下午就会被送到断谷开始试炼，紧张也是没有用的、而且，第一次的试炼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完成才可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