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示好
下一刻，兽瞳猛然收缩。
只见它一身黑不溜秋的鬓毛，霍然地往外翻起。
似乎在其识海里，刮起了一场狂风暴雨，疯狂地席卷而过，登时就让其暴跳了一下。
那样子，像是受到了难掩的惊吓，神情布满错愕。
片刻。
在惊醒过来之后，又惊慌失措地满地打转，不时往兽躯这挠挠，那抓抓，结果，一无所获。但以此同时，一股精神大为饱满而又激荡难抑的感觉，骇然充斥全身，几如吃了灵丹妙药般，显得极度畅爽。
这惊魂未定之下，竟渗出了满膛的汗液，就连呼吸，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青色果子，是何物？
自从它在数十年前开启了灵智之后，就知晓这天地奇大，浩瀚无边。其中，在一些荒芜凶谷，天险绝地无人踏足之处，有一些花草树木，因为吸纳了天地灵气而发生变异，食用之后不仅有舒筋活络，祛病养魂的神奇功效，有些甚至还能延年益寿，增进寿元，作为参悟天地的大补神物。
也极为修道之人追捧与青睐。
而其以前，亦在这森林中见过这种长满树刺的诡异植物，只因无法攀爬，却望而不可得。另一方面，其乃肉食灵兽，极少有去吞食山果之物。所以也就一直不曾明晓，这种诡异植物所结出的果子，竟是这般奥妙。
只见它愣在当场，思绪已云游天外。
站在刺魂树上的边云，见得其这副诡异表情，立时就怔了一下。
心想这家伙哪还像头野兽，这举动分明已堪比人类了。
莫非它已成了精不成？
只是，在见得其那副不知是在凝神思索，还是在发呆的怪诞姿势时，不禁又在心底暗暗狐疑起来。
于是，忍不住对它大喊了一声：“喂，丑八怪。”
它闻声动了一下，却是回过神来。
见是那少年在喊它，顿时又“吼”了一声，咆哮出来。
边云一窒，随即怒火冲天，没好气地道：“吼什么吼，就你会吼。”
“吼！！！！！！”
边云两眼一翻。
却未等边云再张口迁骂于它的时候，只见其竟“索索索”迈开了兽足，兴奋地往刺魂树这边走来。等行近时，又昂起脑袋，用一双幽幽发光的兽目，将视线紧紧盯在满满当当的养魂果之上。
那神情，露出灼人的火热。
边云见此，霎时便吓了一大跳。
不知它是被气傻了，还是被砸傻了。
旋即讶然道：“喂，丑八怪，你傻啦？”
只见那树下的野兽，恍若未知，一动也不动。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在装聋作哑。
边云又大大地窒了一下，同时火冒三丈起来。心想你这妖物要祸害我的时候，连命都不要，几十丈的巨树你都敢跳下来。现在跑到我面前，倒是当我透明了，竟然敢一声不吭，无视我的存在。
思至此处，愈发冒火，于是气恼地折来了数根小树枝，欲故技重施，砸它来泄愤。
却在此时，在边云即要将小树枝扔下去的时候，只听那家伙突然“唔唔唔”地吐出了几句兽语，又扬爪挥舞。
边云周身一震，差点失足掉下去。
它……它在说话？
它可是在对我说话？
这实在超出了边云的所见所识，对于他这样的农家小孩而言，虽有听长辈说过一些开启了灵智之后，便通晓天地又口吐方言的灵长动物。但多为飘渺传说罢了，而眼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却是头一回。
这震惊的程度，可想而知。
幸好，在反应过来之后，未有瘫软掉下去，不然，后果自然是难以猜想的。
同时又暗忖这家伙，简直就是成了精的妖物啊。
于是在震惊稍为平伏些许时，奇道：“你说什么啊？”
“唔唔唔唔唔。”
只见那家伙兽爪向上挥舞，再吐含糊不清的兽语。
边云虽还震惊，彼时却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没好气地道：“喂，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那家伙兽爪乱挥，直指树上的养魂果。
边云语塞，也不知它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失聪敏，在心底细细一想之后，便明白了过来。
于是用手指了指树上的养魂果，对它作色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啊？”
“唔唔唔！”
只见它竟然像个人类一样猛地点头。
边云又是吓了一大跳，心想，这野兽果然成了精啊。
“你……你要这个？”
“唔唔唔！！”
那家伙又猛地点头。
“……”
边云吃惊过甚，暗下思量，莫非这家伙与他一样，同样被这诡异的青色果子所吸引住了？
但在左思右想之下，却是想到昨夜被它折腾了一夜，还差点命葬其口，成其美食。顿时，心头又腾上一股愤怒，烧得满脸涨红。这下便又怒不可忍起来，张口骂道：“你不是要吃我吗？有本事，你自己上来摘啊！哼，不！给！！你！！！”
最后那三声，加重了语气。
那家伙闻声一怔，像是被喂了一嘴闭门羹般，顿时哑然。
然而，它是何等威风戚戚的山中兽王，不仅生于斯长于斯，还长得一副魁梧健硕的威猛身材。往昔哪些林中野兽见了它不是飞腿就跑，或是发抖匍匐在地的？有美味猎物，哪个不是乖乖地让了出来？可有曾反抗过？可有曾拒绝过？
它又何曾忍受过这种低声下气的哀求与屈辱？
“吼！！！！！！！！！”
它一声怒嗥，几连植被都震动起来，神情望去极为凶神恶煞。
仿佛，不容得对它有丝毫的冒犯，丝毫的亵渎。
只是……那树上的少年，却比它更为犟硬。
见它这副凶狠模样，登时就怒不可遏起来，趾高气扬道：“不给不给就不给！！！”
“吼！！！！！！！！！！！！”
声震四野，它再度暴跳如雷。
“我！不！给！！不给不给不给！！！怎么样！怎么样！！！！”
边云竭斯底里，像个赌气的孩子，怒火滚滚地摘了一个养魂果过来，然后，当着那家伙的面，将养魂果放至嘴边，舔了一下，再伸出舌头，又围绕嘴唇，缓缓地舔了一圈，最后瞪着它，一口咬下去。
“……”
“……”
只见树下那家伙，此刻兽目通红，死死睁得圆鼓，一张血盆的大口，竟不争气地流出了数条黏液涎水。
那神情当真没有词汇去形容，就连咆哮声也渐渐地低了下去，还自不知觉。
片刻。
在边云吞下养魂果之后，他似乎觉得不够解气，于是又当着那家伙的面，拍了一下肚子，也不忘打了个饱嗝。
然后，再度围绕着嘴唇，缓慢缓慢地舔了一圈。
“……”
那家伙，也不知是被气疯了，还是被气傻了，彼时只得焦虑地满地打转。之前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威风咆哮，已经变成了“唔唔唔”的含糊兽语。又见它那粗短而黑不溜秋的尾巴，竟也不自廉耻地摇动着。
那副样子，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
边云见此，心情大为舒爽。
又嘟囔了一句：“好味道啊……”
“唔………………”
那家伙，此刻连说话都几欲漏风。
边云怪眼一翻，毫不客气道：“给你吃了，好让你跳上来吃我啊？我才不干这种蠢事呢。”
“唔唔唔……唔唔！！！！”
只见它竟又摇着脑袋，将恶狠的神色匿去。
边云不为所动，径直道：“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又砸你了哦。”
“唔唔唔……唔唔唔……”
“……”
它含糊不清地‘唔’了半天，边云听不懂，也实在不知其说了些什么。这森林猛兽，硬是被他气了个半死。而它又无法攀爬上树，或者跳上来。那副且怒且悲，又急又愁的悲凉模样，倒也让怒火消了大半。
思索半响，却饶有兴趣问了一句：“给你吃，你会不会再吃我啊？”
“唔唔唔。”
它猛地摇了摇头，几若人类。
“真的？”
它又点了点头。
“我不信。”
“唔唔唔唔唔唔唔！！！”
只见它龇牙咧嘴，又挥爪比划，大有解释之意。
边云见此，楞了半响。不过，在见得其那副既哀怨又焦急的神情时，却也被逗乐了。嘴角微翘，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心情爽朗之下，又歪头一想。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满树的养魂果之上。
孩子有善良心性，几如雏燕般纯真。于是伸过手去，摘了一个过来。
正色道：“好吧，给你一个，就一个哦，吃完之后，你就离开这里。”
树下那家伙，闻言一动，却张口欲言，咕哝了一句。
那副模样，似乎还嫌少呢，还不太乐意了呢。
边云见此，即怒，同时喝道：“不想吃了是不是？”
“唔唔唔！！！”
它又大急起来，赶紧吐言解释，彼时又狂摇着脑袋，不敢表现出丝毫龌蹉的神情。
“……”
边云皱着眉，止声沉吟，露出了冷静之色。
倘若它毁诺食言，最坏的结果，便是继续地僵持着。而其，也无法得逞，爬上树来作害。但它当真肯就此而离去，那对他自然是一件幸事。至少可以先去寻些药草，处理好身上的伤势。
毕竟乃一孩子心性，心中有几分纯真，不想过于为难。
而眼下这地步，却也不得不让他去赌上一把。
于是在心底暗自衡量孰轻孰重后，便决然道：“好吧，接着。”
言毕之后，手即一松。
只见下一刻，养魂果失去重力，直直往下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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