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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一行人走得不快,一音慢悠悠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不敢超过他也不敢催。

雪絮跟在后头看着前面挺拔的背影,他很高,步子却不大,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十分稳健,想必是为了照顾她,雪絮惊叹他的细心,看着他宽阔的肩膀生出一种这人要是未入佛门想必将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只是想到这人一年期那般的清廋,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静德走在后面有些心急,后山到大堂的路程并不很远,只是这样走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静光见他焦躁不安,看着一音的背影欲言又止,笑了一下劝慰道“莫要心急,现下这位女施主身上有伤走不快,想必主持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听完静德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是怕主持怪罪,他是怕公主怪罪,然后又整出什么新花样来指使他,同时他又觉得愧对雪絮,人家刚才还帮他劝动了师叔,这会儿他却只想着自己竟一点也没关心她的伤情,师傅常说要有仁慈之心,自己却那么自私,越想越自责,看着雪絮的眼神也充满了愧疚。

几人隔得不远,雪絮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他的心思,她友善的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大师的药极好,已经好多了。“言下之意就是其实你们可以走快点没有关系,但是前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步调,有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自作多情的想法,觉得这或许就是他平日的节奏,根本不是体恤她,但也有可能是他的确真的十分非常不待见这个公主。

雪絮游走江湖,见过不少武林高手,各式各样,脾气怪异者比比皆是,见一音这样冷淡也不觉得尴尬,对着静光道“还要多谢静光师傅相助。”

“施主多礼,不过举手之劳。”静光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语气十分温和,一旁的阿软瞟了雪絮一眼,又看看前方沉默不语的人,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小和尚,你师叔总是那么冷淡吗?”

静光哑口,斟酌了一下用词,半响才说道“师叔不过喜静罢了。”

“哦哦”阿软猛点头,抓住了重点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大师喜欢文静的女人,然后她忍不住频频看向雪絮,又是蹙眉又是叹气。

雪絮侧目看她,这丫头就傻笑,若无其事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走。

寺庙靠内部的一些殿宇是不对外开放的,绕是有一音这个德高望重的大师带着也必须去大堂请香,于是一行人与等了许久的公主撞了个正着。

一进门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站着,净慈寺的和尚多着灰色僧衣,及个别长者穿着黑色,众人中间站着一个红衣华服的娇俏女子,万灰丛中一点红显得十分醒目。

那女子不耐烦的站着,直到看到一音进来,好看的小脸立马盈满笑意,然后一路小跑过来,绸制的儒裙在动作下显出潋滟的光华,满头的珠翠也叮叮当当响了一路,再加上那灿烂的笑容,雪絮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光艳俏丽的女子,只怕是个男人就没法抗拒吧。

那女子走到一音身边,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宁哥哥”,然后作势要去拉他衣袖。

一音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侧了一步,躲开她的手,然后直接略过她走向众人中间的老者,恭敬的行了一礼“师傅。”,他的语气平淡带着几分敬重,目光微垂,纤长的睫毛挡住了深邃的双眼,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看那女子一眼。

女子却不恼,跟着他后面,然后痴痴的望着他。

慧明大师点点头,和蔼的说“你来了。”然后看向他身后的女子“既然公主身体不适,不如到客房休息片刻。”

长公主放低了声音看着身边的人,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柔声说“宁哥哥,你帮琴儿看看吧。“

一音转过身俯视她“公主殿下可知这里是佛门重地,贫僧更是清修之人。”他神情淡漠,语气疏离,让他的话多了一份不怒自威。

“我...”长公主觉得很委屈,她放下尊贵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声下气,他却总是这般不领情,她看着他,那张极美的面孔让她忍不住心醉,随即眼睛变得坚定,这样美好优秀的人自然得配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坚信总有一天能感动他“一音,本宫身体不适,你替本宫看看。”

“噗。”不知是谁轻笑了一声,长公主狠狠的瞪过去,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雪絮和阿软,特别是那一身水色衣裙的女子,如鸦羽的长发用一根素色的丝带系住,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竟美得如同仙子一般,于是她莫名的生出一种危机感,转而盯着她身边偷笑的阿软,语气不善“你是谁,竟然敢对本公主无礼!”

听到这话阿软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无礼,她只是笑一下也叫无礼吗?于是她正准备反驳却被雪絮一把拉住“公主误会了,阿软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哦?”长公主冷哼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那你说她在笑什么。”

“想是民女在来时路上说了一个笑话,才会让她殿前失仪。”雪絮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笑话?”长公主明显是不信这番说辞,她抬起下颚一脸高傲的向她们一步步走来“是什么笑话?不如说与本公主听听?”

“公主殿下。”一音出言打断了她们“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到客房休息,莫要站在风口。”

见他竟然主动关心她,长公主欣喜的连连声答应,一音叫来静光静德为她带路,临走之前,长公主还不忘用眼神狠狠剜了她俩一眼。

阿软努努嘴没说话,睁大了眼睛瞪回去,一旁的雪絮不住叹气,真是把这丫头宠坏了。

——

见公主走了,堂内的人一一散去,一音简单的向慧明大师介绍了她们的来意,只是在说到两人姓名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之前她俩并未自报家门,雪絮了然,赶紧介绍了自己“小女冬雪絮,这位是...”

“我叫阿软~”阿软抢着介绍自己,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十分俏皮。

慧明大师似乎也被她感染,哈哈大笑出声“二位施主,老衲尚有要事,便不作陪了,一音你且好生招待。”

“是。”

“大师慢走。”

几人与慧明大师道别,一音便拿了香立在一旁,他身形高大,身上独特的香气让人无比心安,雪絮跪在佛像前的团蒲上,双手合十,诚信还愿,也祈祷身边的亲友能平安喜乐,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一音,心中一动,便多许了一个愿望。

片刻之后,雪絮起身想向一音要香,却见他正望着佛像沉思,他的侧脸也十分完美,鼻梁提拔目光深邃,美得十分极致,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神,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里面似乎酝酿了复杂的情绪,却转瞬即逝,之后又是一片清冷。

一音将手里的香递给雪絮,看着她有些艰难极为缓慢的拜了三拜,再将香插进香炉内,至此礼毕,于是他出声道别。

“如此,贫僧就此别过。“

雪絮想到他午后还有传讲,上午这么些事下来已经耽误他不少时间,不由得生出了歉意“今日多亏大师,无以为报,还请大师先行。”

“恩”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欣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

“絮儿姐,你觉得一音大师怎么样?“回家的路上阿软问到。

雪絮愣了一下,随后瞟了她一眼“很好。”

阿软哦了一声,神色带着几分微妙,语气若有所指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他呢。”

雪絮一下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心有不满,面上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大师于我有恩,是我恩人,以后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然后她停下脚步,曲起手指敲了一下阿软的脑门,严肃的说“倒是你,说话越来越不知分寸,说了多少次这里是圣安不是乌黎,你好歹也收收性子。”

阿软却毫不在乎,嘟着嘴扭头不看她,这回雪絮真的生气了,不愿出言伤她却也知道她这性子迟早要吃大亏,只得硬起心肠“你若总是学不会谨言慎行,我只得差人送你回乌黎,跟在少主身边好好学学规矩。”

一听“少主”,阿软整个脸色突变,充满惊慌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慌忙道“絮儿姐!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送我回去!阿软保证以后不再乱说话了!”

鉴于以往的种种事迹,对于她这个保证的可信度雪絮持保留意见,冷着脸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想回去,那么就得好好学学规矩,过几天我会请一个嬷嬷回来好好教教你。”

“啊?嬷嬷?能不能不请嬷嬷啊絮儿姐...”阿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冬家的没有下人,只有一些照料茶馆的伙计,平日大家都处得随和对她也多有照顾,把她宠得跟二小姐似得,没吃半点苦头,这一听说要学规矩就立马想到轩辕堡里那些像木头一样的美人们,不经打了一个寒颤,拉着雪絮的袖子开始撒娇“我跟着你好好学慢慢改就是了,何必再请嬷嬷呢...”

雪絮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么你就回少主身边吧。”然后拂开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阿软心知雪絮这回事真的生气了,只得哭丧着小脸跟在后面,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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