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知道漳州城里逢一四七会凑圩成集,只是王婶这一句有些没头没尾,便问:“王婶是想去城里赶集吗?还是有什么事我能出点力的?”还有一句他没敢说:不然怎么赶集得赶到我这里来了。
王翠凤道:“张文你这些天石头往我家里送了几次鸡鸭蛋,我问过云妹才知道你蛋下得多了,就过来问问,要是你信得过王婶,那些多出来的蛋我帮你拿到城里买了,平常的鸡子是一个三文钱,鸭蛋四文,我估摸着你这里养的都是野鸡野鸭,价格应该能加一文上去。正好我也认识一些大户里的人,就想着跟你收购。你看怎么样?”
代理商?张文张了张嘴,不敢相信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居然还有这样的商业头脑,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房子的事情,加上自己又没什么非买不可的东西,也就没进过城——不过他对进城的兴趣却不大。
那些蛋眼看着越下越多,自己吃不完只能分了,他也问过杨云市面上的价格,肯定是她回家提起过,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见张文拿眼看身后的女儿,王翠凤也挺高兴,这小子看来是在征求女儿的意见呢。没娶过门都这么听话,看来以后再怎么不济也不会亏待她的。想着心里也就乐呵了,道:“王婶也不是外人,说了不怕张文你笑话,我就图那一文钱差价,你要是觉得行的话,那王婶就拿到城里去卖,一个蛋我抽一文钱,说句不怕臊的话,权当你这个未来女婿给我这个未来丈母娘的鞋底钱贴用。”
王翠凤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直白通透,张文哪有一乐意的。要真像杨云说的到城里摆个小摊卖蛋,他还真拉不下那个脸皮,毕竟前世他也算一个还有点身份的人。再者王翠凤有市场,之前听杨云说过,她母亲以前在城里给两户大户当过佣人,估计也因此认识一些人吧。一个有货源又有市场的人,不让她代销难不成还真自己跑城里摆摊去?
“王婶,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这是在帮我大忙啊!要没你提出来这么个法子,再过一段时间估计那些蛋都得臭了。”虽然在场的都不外人,但在女儿面前挽回母亲的面子,这点还是挺重要的,当然张文说的也是实话。
王翠凤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行,就这么定了。”
王翠凤又道:“对了张文,我只是零零碎碎听云妹说过,还不清楚你现在倒底有多少鸡鸭,一天下多少个蛋,你跟我说说,我心里有个数也好去跟人家商量。”
张文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喜,看来这个准丈母娘的商业头脑还真的挺发达,思路相当地清晰啊,便将自己现在的养殖规模介绍了一通。这两个月基本上每天张文都会早晚出去巡察一下自己设的陷阱,时不时移个地方。野鸡在后期抓的很少,估计是那一带都被他套光了,而野鸭的数量却一直在增加。现在他一共有长成的母鸡47只(野雉35只,竹鸡22只),公鸡26只(野雉5只,竹鸡21只),本来公鸡还更多一些,不过他吃掉了不少;鸭子的数量则是可观的124只,母的71只,公的53只。另外还有一大批不少于大鸡鸭的小鸡鸭。
竹鸡体型较野雉要小一些,下的蛋也小很多,不过肉却更鲜嫩,所以在张文看来,竹鸡并不适合作蛋鸡,而是肉鸡。而同样的,野公鸭炖(或者油焖)老姜的味道不是随便人可以抗拒得住的,也适合做肉禽。
“下蛋的数量除掉竹鸡的话,基本上一天能收上来10至15个野鸡子,20到30个野鸭蛋,当然这个数量是比较保守的,等以后那些小的长大了,还会再多一些……”说到这里,张文心里也有点惊讶,在心里粗算了一下,如果按目前产量来算的话,批发价鸡子一个三文、鸭蛋四文钱,那么一天就有110文到165文的收入。再保守一点算的话,一百文钱是不成问题的,那么一个月就能有三贯的收入,在这个时代基本可以实现小康水平了。
当然张文并不知道,在商品经济高度发展的宋代,一百文钱在临安也够一家五口一日维持了,在漳州这样偏远之地,这笔钱是相当可观的。
王翠凤也在脑子里快速地运算着,不过她算的账要简单的多,一个蛋一文钱,少的话一天也能有三十文钱,多的话能到五十文甚至更多……
王翠凤说:“事不宜迟,眼见着天要亮了,我赶紧拿了往城里去,再晚点那些大户便都去集市上买了。”
而后天刚泛出点光,王翠凤便挑着的担子往江边去了。担里共计鸡子70枚、鸭蛋140枚,都是在火光下细细照过的。另外还有五只竹鸡五只野鸭,两人商定王翠凤卖五抽一。
王翠凤走了,留下杨云。张文便有些躁动了,反正天还没全亮透,四下还静悄悄地,正好干点坏事。杨云似乎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只是低头站着看自己的脚尖。
张文挪了过去,帮她理了理头发,见杨云没有躲避,便捧住了她的脸,将自己的嘴慢慢凑过去。杨云先是没有抵抗,等两人的唇相距不到半尺的时候,突然将脸别到一边,双手推开张文。
张文哪里肯依,好歹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美女当前憋了整整两个月,哪里还肯再等。只不过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手里的力道放缓了些,脸还是轻轻向前凑去。
杨云的呼吸随着两人的距离拉近,越发的急促起来,不到半尺远的时候,她干脆闭上了眼,胸口剧烈起伏,却只一步不退,定住一动不动了。
张文见她这样的举动,心里大喜,又往前凑去。可天不隧人愿,两个人的嘴唇只不到咫尺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石头的叫声:“张大哥,不好了,鸡鸭被偷了!”
杨云一听到声响,也不管那声音的远近,急忙一把推开张文,夺门而出,连蓑衣斗笠也没拿,便消失在雨幕里了。
张文气得跑到院子里,也不管心急火燎的小石头叫唤,一把将他拎起来抱在胸头,对着小JJ弹了两下。小石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瘪着嘴说:“张大哥,鸡子少了鸭子也少了,不是我偷的……”一脸的委曲,豆子般的泪就掉了下来,却只忍着不哭。
张文还没安慰,小石头又说:“张大哥,我知道了,肯定是小云姐她娘偷的!”
小屁孩的结论让张文吓了一跳,问:“你怎么说是王婶偷的?”
小屁孩便说:“我刚喊你的时候小云姐从屋里跑出来,肯定有诈。她到屋里拖住你,然后她娘在外面偷走鸡鸭……我阿公说,这叫……这叫……”
张文听完这分析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这屁孩也太牛了吧,这都想得出来,便逗他说:“这叫什么?”
小石头仰头想了想:“什么东什么西,或者是什么明什么暗,还是什么老虎山的,总之肯定就是王家婶子偷的!”
“声东击西?”
“对对对!张大哥你怎么知道?”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啊?张大哥你又知道?”
“还有一个是调虎离山?”
“……张大哥……你是不是也听我阿公说过?”这下子轮到小石头下巴脱落了。
“石头,石柱,回家吃饭!”身后传来何德芳的吼声,距离太近,张文差点没被吼叭下。
他回过身来,何德芳就站在几步外,蓑衣斗笠,后还是背在身后,普普通通的一个农村小老头,谁能看出来他有那么足的中气吼出这么吓人的声音。
“何老伯,你这一惊一乍的,都这么近了,冷不提地这么一嗓子,会被你吓死的。”张文幽幽怨道。当然何德芳是长辈,村里的乡老,虽然张文不知道乡老是什么,在他看来估计也是个老人会会长的职位吧,也算德高望众,他一个小晚辈自然不敢表现得太过于不满。
何德芳笑笑,却没什么表情:“刚听你们说什么调虎离山?”
张文心里一阵恶寒,这小老头肯定全偷听到了,居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说:“对了,老伯,得跟你说个事,你这孙子,绝对是个天才!”
“天才?”
“就是天降之才,神童!”
何德芳一脸浅笑:“说得这么玄乎,还天降之才,你不知道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吗?他最好是个庸才,就不用受太多苦了。”
“啊?”张文突然觉得自己三观尽失,先是平常只会裸着身子满村乱跑的小石头来个超乎常人的逻辑推理锁定“疑犯”,还引出了几个三十六计里面的计谋作论证,接着又是平常看着人畜无害的只会背着双手满村子瞎转悠的小老头突然来个“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从张文眼中的乡巴佬一下子变成了高深莫测的隐世高人……
“回家吃饭!”老头子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先前一直躲在鸭架子后面数鸭子的石柱就奔了出来,三祖孙慢悠悠地走出院子。
这老头子莫非是个什么人物?不对啊,黑牛说过何德芳就是早年跑过几年船,后来年纪大了,前任乡老挂了,他就被选上乡老,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或者是自己平时就太低估古代农村劳动人民的文化水平了?
张文想了一会儿也没理出个关系,只好作罢。他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因为资料信息不齐全而想不清楚的问题,那么就不会想不太多,相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而这段时间的穿越生活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一个历史长河里的一粒细沙,多了不多,少了不少,不管活在现代还是古代,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充实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
拿着杨云落下的雨具,张文往杨家去。杨大山出门做工,王翠凤一早又往城里赶集去了,估计卖完东西再帮他采购单子上的物品,回来也得中午了,倒不如借着雨天杨家没其他人过去和杨云……嘿嘿嘿……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将未来老婆拥入怀中,张文脸上就泛起无限淫的笑容。
五田村本是小村,十几户人家,住的却分散,从张家走到杨家有几百米远,一路都是烟雨濛濛中的绿意,过了两道五六尺宽的小溪,杨家便在村子东头。院子用树枝围着,院中与其它人家一样种着几株大树。村里的瓦房不多,杨家占了其一。黑的瓦在雨中反着光四下滴水,而其下黄的墙却明亮而干燥。
杨云就坐在屋檐下的廊道上织着布,经纬交错,每一次织机都会梆梆地响。她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发觉有人走进院子。倒是大黄狗警惕地吠了两声,吓了她一跳,才头才看到立在雨中冲自己微笑的张文。
“张大哥,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喜。
“怎么?不希望我来吗?”张文一脸坏坏的笑。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成功。想想过去那段时间里,每次“出击”都连手也碰不到一下,今天难得的机会……
“张大哥,快别站雨里了……你是给我送蓑衣的吗?”
张文快步走到屋檐下,朝四处看了看,没人,正准备来个突袭,身后突然一阵怪叫:“张大哥,我来给你作证!”
回头一看,小石头竟从院子角落里的一堆稻草里钻了出来,三两下跑到张文面前:“张大哥,我来给你作证!”
张文心道不好,抱起石头准备再给他来一下“弹鸡神功”,但这小子似乎学聪明了,泥鳅般扭了几下居然被他挣脱了,跑到院中站定:“张大哥,我给你作证,你不许再弹我!”
杨云道:“石头!你作什么证?还有你怎么钻我们家草堆里去了?”
没等石头开口,张文连忙插道:“石头,那些鸡鸭是早上我托了王婶拿到城里去卖的。你作什么证?”
石头挠了挠头,似乎还没明白过来:“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拿蓑衣来还你小云姐!谁让你钻草堆的?过来!”
石头就怕了,转身便跑,叭叭一串水花后就没了影踪。张文回过头来,整理心情,准备重新来过,又觉得站在屋檐下面光天化日的不好,说:“你不请我进屋里坐吗?”
“进屋?”杨云也不傻,马上就知道张文要干嘛,警惕地说:“就在这里说话吧。对了张大哥,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
“张大哥,那些鸡鸭你喂了吗?没喂的话得喂了,不然饿了就该不下蛋了……”杨云说话间向后退了一步。
“喂了……”张文向前一步。
“对了,张大哥……”杨云又要往后退。张便不依了,道:“小云,你干嘛躲着我?我来了也不请我进屋里坐一下。”
“张大哥……我……那到屋里坐一下吧。”可以看出她很不情愿,不过还是让步了。
张文一脸得意,感觉就像让一只小羊羔答应大灰狼进屋一样,嘿嘿,这就是夫纲吧……杨云杨云着,一脚便进了正厅。一进屋里便冷不丁地一个回头,杨云吓了一跳,缩起双肩向后缩——
“张大哥,王婶从城里回来了,让我找你!”又是石头!此时的张文真恨不得将石头抓起来“弹JJ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