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县官正坐着轿子奔馆驿而去,轿子上的县太爷一路上长吁短叹,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没滋味,正想着,眼见着轿子就进了馆驿,轿子停下,县官下轿,撩着袍角一路小跑。等到见着宫里来的御前侍卫魏东亭和狼曋,赶紧撩袍跪拜道:“不知二位大人召唤学生来此,有何吩咐?”
魏东亭好一阵盯着他看,半晌才开口道:“贵县能否在城北帮我们找一所宅院,我们搬到那边去住,也好办案。”
县官一听,笑道:“是是是,这是下官的不对,早已就该给二位钦差另辟居所了,住在这里确实是简陋了些。不过,不是下官慢待······”
魏东亭身边的狼曋打断他道:“我们是要办案子,不是为了自己住着舒服,贵县不要错理会了。”
县官一愣,接着又堆起满脸的笑道:“那是那是,您办的是皇差,那自然是要住得······”
魏东亭叹了口气道:“贵县,给我们找的宅院不用舒适,只要僻静一些就可以,地方要大一些,我们过几天如果拘一些人犯,不方便到县大狱,我们要有个地方审理犯人。”
县官听完,点头道:“是是是,下官一定办好,一定让钦差大人满意······”
魏东亭打断他道:“既然如此,就辛苦贵县了,请于三天之类将此事办妥,道乏吧。”说罢,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县官一看,悻悻地退了出来,出来一想自己今天没挨骂,心里高兴了一些。
看着县官退出去的背影,狼曋嗤笑道:“这世间怎么能有这么蠢的人?更奇的是,这么蠢的人偏偏还是进士出身。”
魏东亭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大清刚刚入关的时候,顺治爷举行考试并没有人来应考,好多读书人被绑着进考场都宁死不答卷,所以只要去考试随便写了几个字的人都中了。还别说顺治爷时候,就是现在每次开考南闱北闱都不能足额开考,我听皇上的意思,想把南闱北闱合在一起考,但是依旧是担心没人来应考。”
狼曋摇头道:“这些读书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官做还不来。”
正说着,进来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魏东亭和狼曋都站起来,狼曋招呼道:“老姜,回来了?”
刚进来的这个老姜也是御前侍卫,叫姜立子。姜立子对魏东亭和狼曋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坐下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狼曋早已急不可耐道:“老姜,怎么样了?”
姜立子放下茶碗,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过去。狼曋接过纸并不打开,原封不动递给魏东亭,魏东亭看了几眼对狼曋道:“去请哈德玛将军过来商议。”
狼曋点头答应,飞跑了出去。不一会狼曋跟一个戎装打扮的矮壮男子走了进来,这个矮壮的就是哈德玛,哈德玛话也不多,进屋跟大家拱了拱手,魏东亭伸手道:“哈将军,请坐。”
哈德玛一点头坐下道:“魏军门,想必是要有行动了吧?”
魏东亭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我们刚到山南县,人地生疏,县官又是一窍不通的蠢货,一问三不知,只能自己从头慢慢访查,这几日查出来一些信息,请哈将军过来一起听一听。”
哈德玛道:“魏军门吩咐就是,我是粗人,查案什么的一窍不通,只管听魏军门的军令就是。”
魏东亭点点头道:“我们奉旨巡视山东,原本没打算来山南县,可是山南县既然出了劫狱这么大的案子,咱们要是假装没听见,皇上虽然年少,却是明见万里,回京恐怕难以奏对。作案之人定是结伙,且敢劫县大狱,这份儿胆量绝对不小,事后还用几个洞口迷惑官差,更加使我确信,此案应当是江湖上的帮会所为。县官说贼人已经逃离山南县,从乱葬岗跑了,且是其他州府的帮会流窜所为。这一点暂不去论他,依旧是要查本地的帮会,诸位试想,即使是其他地方的帮会到山南县作案,能不知会本地的帮会头脑吗?”说到这,拿起姜立子带回来的那两张纸扬了扬道:“这是本地帮会的大致情况,哈将军,你过过目。”说着把纸递给哈德玛,接着说道:“此地最大的三个帮会是天地会、盐帮和钟三郎会在山南县的分舵,天地会里的会众都是死硬的前朝余孽,行事神秘,会众都是本领高强,他会中的详细情况不得而知,盐帮的人手底下的武功也都很不错,而且个个敢拼命,行事毒辣,帮众虽然有几个天天在街上晃,到处兜售私盐,但是这几个人都是有名的滚刀肉,去招惹他们也没意思,虽然幕后还有更多人的情况咱们都不了解。”
哈德玛看完了纸,把纸递回给魏东亭道:“他们的人数查不出来吗?”
魏东亭接过纸,摇摇头道:“查不出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人数最多的就是钟三郎会。他们到处招人入会,教人拜钟三郎,街上许多做小买卖的,或是手艺人大都是他们的会众,可是都是只见过他们的几个香使,后面听说还有操纵的后台,只是情况也是不明。”
姜立子面无表情,嘴里蹦出三个字道:“接着查。”
魏东亭笑道:“接着查是没错,但是这么接着去查这些帮会很费力,而且眼面前儿咱们是要破劫狱的案子,自古山东就出响马,要把山东的帮会都查个底朝天,咱们几个累死也不济事儿,那是要回去禀告皇上,请他老人家主持,再找些人来才行。”
狼曋皱眉道:“那这个案子明显就是山南县本地的帮会做的案,不去查他们,怎么破案?”
魏东亭笑道:“可以抄个近道。”
哈德玛笑道:“那这么说,魏军门是胸有成竹了?”
魏东亭沉吟一会儿道:“劫狱的时候,匪人挖了三个洞口,一个是开在城外的乱葬岗子,一个是通往李家废园,这两个地方都是没人居住的,还有一个洞口是通往张中堂在山南县的老宅子······”
狼曋一听,兴奋地站起来道:“对,张中堂家留有三个奴仆在家看院子,要是有人从那儿走,他们一定有所察觉······”说到这,狼曋又为难地道:“那要是贼人不从这里走,而是从另外两个出口走了,那他们不就什么都没看见了吗?”
姜立子冷冷地道:“如果有人在你家里动土挖洞你都不知道吗?”
魏东亭听完含笑点头,狼曋恍然大悟道:“对,这几个看院子的奴仆一定有问题,不然有人在这里打洞的时候,他们就该察觉。”
魏东亭道:“不错,就从他们下手去查,顺藤摸瓜。”说着转向姜立子道:“老姜,你还是得去查这些帮会,查出他们的集聚所在。狼曋跟我一起去查这几个奴仆,不能打草惊蛇。”
哈德玛站起道:“魏军门,那我手下那帮弟兄怎么办?”
魏东亭道:“张中堂家老宅子总共才两三个人,我们理会得,客店里的弟兄们还是让他们待命吧,他们动手可能会打草惊蛇,哈将军,弟兄们住在城里不会生事吧?”
哈德玛想了想道:“我严令他们不许喝酒不许到街上乱逛,其余并没有限制太多。这帮兵油子,让他们在客店里待命,这么几天,可能在客店里聚赌打架是有的,只要不上街,应该没事儿。”
魏东亭听完点点头道:“还要注意让他们不许显露身份,让弟兄们多忍耐些儿。”
哈德玛点头称是,几人散去,魏东亭带着狼曋,二人换了身衣服,奔张中堂家的老宅子而去。
魏东亭敲了半天门,大门旁边的一个小角门才‘呀’地一声开了一个缝,魏东亭赶紧凑到那个缝上,对缝里的一张核桃皮一样的老脸拱手道:“这里,是张中堂家的宅子吗?”
核桃皮老脸的主人看了魏东亭一眼,道:“张中堂不在。”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魏东亭赶忙伸手顶住门,维持住那条缝,道:“我们是北京来的······”
可是缝里的人依旧执着地要去关门,冷冷地道:“北京来的我们老爷也不在。”
狼曋在背后早已看得不耐烦了,一把将魏东亭推到一边,一脚将门踹开,连门背后的老头也踹躺下了。狼曋一步跨到门里冷冷地盯着地上躺着的老头问道:“贵姓?”
老头摇头道:“张中堂在北京,确实不在府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
狼曋面无表情,‘呛啷’一下,把腰刀拉出半截儿来,又用刚才的语气问了一遍:“贵姓?”
老头怔了一下,讷讷地道:“周······”
狼曋点点头道:“好,老周,起来,领我们进去看看。”
老周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魏东亭上前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道:“老周,没事儿,不要怕,我们不是贼人,我们是从北京来办差的,因为县大狱被劫,有个洞口打到了这个院子,所以我们要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