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活死人

第三章回忆活死人我和永坤看着永乾像个孩子一样倒在我们胸膛里忘我的哭着，我没有问为什么，从小芳和豆豆没有跟着来这一点我大概猜到了原因，那就是小芳和豆豆已经离开人世了。这种让人揪心的场景实在惨不忍赌，况且还要持续好长时间，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摧残和煎熬。我想劝他不要再过度沉浸在没有休止的伤心和追忆中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是人人都明白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确实很简单，但熟不知熟悉的生命走了对活着的那些至亲至爱的人来讲是一种考验，更何况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很难轻而易举地做到心胸豁达，很难做得到拿得起放得下。我们三个并排坐在草地上，远处的蓝天澄净的有些过分，那种饱和度到了极致的蓝色，配上橘红色的云彩和墨绿色的草叶，不知道有多令人陶醉。我们看着一排排的飞鸟从头顶掠过，留下的鸣叫声像是一种警示，警示我们不要忘了我们自己还活着，还需要再面对。我偷偷地看了看永乾永坤兄弟两个，哥哥永乾埋着头，弟弟永坤仰着脖子。这场面似乎有些好笑，但实在笑不出来。“都怪我，要是听阿旺的话，豆豆和小芳就不会被吃掉。”马永乾突然说着，这话确实很有自责的味道。“哥，你就别再说了，一路上你除了哭就是说这句话，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永坤有些暴躁。我赶紧向永坤挤眉弄眼地示意，希望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说那些过激的话语，我不希望这话刺激到永乾。永坤也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独子站起来向河边走去。永坤走后，我改换了原来和永乾并排坐的姿势，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拍着他放在膝盖上的胳膊。我把脸凑到他跟前，想近距离地观察他，然后安慰他。“我没事，真的。”他有气无力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我有些不知所以，但我怎能不明白他现在一定心里装着事。我鼓励他说出来，虽然这种没有激情，不温不火的释放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至少说出来会发泄一点点。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这动作停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开始说话。在这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我的脑海中一直在想象他即将叙述的事情，那种期待朋友诉苦的激动难以言表。当然，这其间没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阿旺，你知道吗，豆豆和小芳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吃掉的。”他的眼泪又瞬间决堤，鼻孔流出的鼻子随着呼吸冒着气泡，我立即轻轻拍打着他颤颤巍巍的胳膊。“你走后没多久，我和小芳正在屋子里议论你的事情，豆豆已经睡下了，忽然听到屋外的响动非常大，我让小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还自己猜测是不是你去别人家里说那件事被人打了。小芳出去后我去里面倒了杯水，等我喝完了还不见小芳回来，我当时就有些担心，等我跑出去看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小芳横躺在地上，一群人趴在他身上，有一个拿着她的胳膊在啃食，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在门后面拿起一根木棍上去就抡，拿着胳膊的那个家伙一下就倒在地上，头颅里的血水像喷泉一样立刻飞溅出来。我以为我杀人了，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家伙又站起来了，他的眼睛都没了，脖子上有个很深的窟窿，他跪在地上盯着我，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其他人似乎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幕，依旧趴在小芳身上。我走到跟前把那些人踢开，可是那个时候小芳已经死了，她已经不是小芳了。我分不清是衣服裂开了还是肠子裂开了，一大滩的肉肉的东西就泡在上面。我想抱起小芳，可是那堆人突然站起来了，我这才认出里面有张老九，就是那个给死人化妆的老头，有他的两个侄子大宝和二宝，还有老庙里那个老和尚。他们一个比一个恶心，大宝二宝的半边脸全是血，大宝脸上的皮还掉在半空。他们一起向我拥过来，幸亏他们动作没我快，要不然我也跟着去了。”“我又想起我的豆豆还在屋子里，于是转身就往里面冲，可是我太迟了，我在外面干架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另一拨已经进去了。我看见豆豆被分尸了，他们拿着豆豆的胳膊和腿蹲在地上吃的津津有味。等我想再逃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门口那几个也进来了，他们堵在那里，嘴角流着带血的哈喇子，伸着胳膊向我靠近。我扔下木棍，跑向厨房，从灶台一侧的窗户跳出来。”“我以为我活命了，等我站起身子的时候发现周围全是这些东西，我突然很后悔刚才把木棍扔掉。外面一片漆黑，到处都是狗叫声和他们的脚步声以及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我绝望了，我想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又很高兴，终于可以下去陪小芳和孩子了，这时我听见永坤喊我，我虽然看不见他在哪里，但我听得很清楚是他在叫我。我活命的冲动又上来了，站起来推开那些人循着永坤的声音跑过去。我一边回应着他，一边在地上找能当武器的东西，每一次回头都发现后面的东西越来越多，前面还不时蹦出一两个，都是认识的人。”“永坤站在老庙后面那个高台子上，我远远就看见台子下面有几个人在那里张牙舞爪，永坤拿着什么东西一边打一边告诉我他在那儿。和他碰面后真不知道要去哪，他让我上到台子上，我对他说这么多人打到啥时候才是头，我又问他这是怎么了，他说这些已经不是人了，全是僵尸。他从台子上跳下来，拉着我向沼泽地方向跑去，他还告诉我他看见你是从沼泽地那里离开的。”“事情并没有我和永坤想得那么简单，直到那时候我们才想起你说的话，可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僵尸病毒会传播的这么快，转眼间的功夫，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了僵尸。它们三三两两跟成一排，拖着佝偻的身躯，匀速的步伐，像在集会，又像在散步。有几个紧紧追着我们，恐怖的嘶叫声让我心惊胆寒。这些人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是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每次回头总会认出几个人，有个子矮矮的铁匠铺的老板，就是你那个刻薄的房东，他和那个大宝一样，半边脸已经不见，借着月光能看清裸露的血肉和筋骨，眼睛全是白色。他跌跌撞撞地往前挪动，想要抓住我，却被自己身边那几个大妈挡住，他推了半天，使劲把自己笨重的身躯往前挪，就是挤不过去。那几个大妈中的一个一只胳膊像是脱臼了，机械地吊在半空，脖子上被咬的伤口有一寸宽，口子里不停地往外吐血，沾在肩膀上，很快，那一大片都被染成黑红色。人群中我还看到了小芳，她的肠子露在外面，跟着移动的身躯一起摇摆，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我太伤心了，这种伤心一下子又成了动力，我手脚并用地推开这些物体，夺过永坤手上的木棍，使劲全身力气抡了过去，一个家伙的整个头颅和脖颈分离，倒向一边，然后整个身体也倒在地上，我发现这是个好方法，于是看见僵尸就朝着头部来一下，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有些头直接会被打裂，鲜血四溅，有些则被抽向另一个方向，无法回到原点。就这样，我胡乱地拼命抡打，自己都数不清打了多少，好消息是我的努力没白费，我发现身后的一小片区域内的僵尸已经失去战斗力了，我对永坤说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因为眼前就是沼泽地。我们两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再加一把劲继续追你，但我们没有目标，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生命的新起点，我们沿着河边，身体猫在芦苇丛里，走到河面较窄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过到河对岸。草丛里的虫子被我和永坤的移动惊醒，一时间都放声大叫。”“那一晚上我们一直在跑，一刻也没有歇过，一会走到沼泽地东边，一会又看见我们刚刚经过的小河，我知道是迷路了，还好再回头的时候，后面已经没有僵尸。等到天亮的时候，永坤说已经脱离危险了，而且看到了你的脚印，于是我们商量着稍微休息一下，跟着你的脚印再去找你。”说实话，当我听到永乾的述说时，我有些难过和自责。我难过的是一夜之间，村子里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全部丧命，还有小芳和豆豆；我自责的是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因为我的小春，她是这场苦难的源泉。可是如果我是一个法官，我一定不会断这个案子，因为我不清楚我到底应该怎样才能平衡这场劫难的因果。但我又很庆幸，我庆幸自己的好兄弟活着出来了，我们一起从人间地狱中逃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估量的财富。劫难没有让我们丧命，所以我们应该继续活着。我告诉自己，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要什么洪福大志了，我只希望我们能继续清净地活下去，我也不再回忆对小春的眷恋了，我应该而且必须放下这份思念，小春现在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我爱的那个清纯善良的小春了，她是个杀人的机器，她毁灭了槐山村，我没有资格帮她洗清罪孽，我能做的是为她祷告，同时为全村人祷告。然而事情到现在一直有一个结困扰着我，那就是阮星绝这个以捉僵尸为职业的人为什么从头到尾没有出现，是他启动了大劫难的开关，这个罪过必须由他来赎。我把蹲在河边的永坤叫过来，我想跟他们兄弟两个商量回去找阮星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