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蓦得转身把摇摇抱在了怀里,手里拿着他那把满是口子的长刀旋出一片光幕,然后又在地上滚了两滚。
摇摇本觉得耳中一片刺痛,被萧月抱着按在地上,耳中刺痛消了一些,然后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接着便被萧月压在了身下,她吃痛的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叮叮当当的声音其实很短,须夷便没了,不过萧月手中的刀也彻底的完蛋了。摇摇勉强抬了头瞧了一眼,只见她面前地上一滩的血,那个老人好像是被千刀万剐般,已经是面目全非。
摇摇“啊”的叫了一声,脑袋“呯”的一下撞到了萧月的下巴。
萧月问:“你干啥?”
摇摇结结巴巴的说:“他……他……”
萧月随着她的手指也看到了那个老人,他轻轻叹了一声说:“嗯,他死了。”
青衣人的身上忽然也发了光,那光芒从他头顶直冲而上,半空中忽得传出一声闷哼,接着便显出一个人影来。那人身穿一身道袍,满脸的胡须,一双小眼阴森锐利,实在看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青衣人细眼微眯,手指向上一指,那把插在男孩胸口的剑蓦的一振,化成一道光线冲天而起,青衣人也跟着纵身而上,在他飞身而上时,眼角瞥了一眼萧月,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摇摇却是趴在一边吐了起来,说起来,她从未见过这些血猩的恶心的东西,撑到现在才吐实属不易。摇摇正吐的昏天暗地,偶而一抬头间看见青衣人飞身而上的矫健身姿,嘴巴一张一合把刚刚吐出的东西又咽了下去。
“他会飞啊……”
“会飞有什么了不起,师父会飞,花姑姑会飞,小白也会飞啊……”
“可他飞得好好看……呕……”
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吐出的东西又吃了回去,摇摇更觉得恶心难受,于是不再关注天上的人,只一心吐了起来。
萧月没有管她,这样的情况下,能吐出来也算好事。他的心神一直在那个脱了束缚的小男孩身上,小男孩已经落在了地上,他还在母亲的怀里,小男孩的一双小手也抱着母亲,血红的眼睛里流出了血红色的液体,然后,他张开嘴开始啃噬他的母亲。
他的牙齿很锋利,那个女人很快脖子就没了,然后是头颅。
摇摇听见一阵细碎的声响,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奇的抬头来看,然后,她不用再吐了,她直接干脆的晕了过去。她晕了过去,所以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一概不知了。
萧月的手里没了刀,但他依旧一步步迈向那个男孩,他知道青衣人最后的一眼代表了什么,他是说天上的那个归他,地上的这个就只能归他了,是生是死,便也各安天命。
萧月自然是不想死,他也不会让摇摇死。小男孩已经吃了一半,他的母亲也只剩下了一半,一片白色的裙角沾染了污泥,没有血,仿佛那不过只是个木偶。
小男孩显得更壮实了一些,眼中的血光更浓,仿佛是母亲的身体给了他力量,然而他的母亲却是什么也不剩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恐怖更残忍的事情吗?
小男孩的怀里还有一只手,一只曾经缓缓抚摸着他的头发的手,手上覆着白色的手套,手指很细很长,他看着看着,眼中的血光淡了一些,似乎有一些什么情绪涌了出来,他又开始流泪,血一般的泪水。
他开始说话,这是从他变成这般样子后第一次说话,尤如鬼哭,尤如兽吼。
“娘亲没了……都没了……”
“你们要死……都要死……我要吃了你们……”
萧月已经离他不过两尺,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他只是抬头看天,天上无月亦无星,空气中有种压抑闷心的感觉,看起来似乎要下雨。
雨没有下,小男孩却已经抱着那只手向他冲了过来,他的速度似乎更快了,脚底踏着土地带起一阵尘嚣。萧月低下头平视着他,依旧没有动。
然而,在小男孩向他冲来的时候,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却突然变了颜色,没有眼白也没有眼瞳,那是一种纯正的黑,比黑夜还深邃的黑。
小男孩突然顿住了,他血红的眸子里红光闪动,却不知是疑惑还是惊恐,身子定定的立住,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时间突然就这样停止了。
时间自然没有停止,半空中光芒四射。青衣人站在空中,手势不断的变化,口中也喃喃不明的语句。那柄发着光的利剑在空中转着圈,忽而为二,再为四,又为八……真至千万。
半空中仿佛下了一场流星雨,不过这流星雨的轨迹却是大违常理,不是由上而下,却是由下而上,向着同一点击去。那一点上立着一个道袍人,一双三角眼,横眉倒竖,十指相扣再身前画了一个圆。
那个圆慢慢变大,直到把他整个圈了进去才停了下来。千万道光芒全落在那个圆上,那个圆被击打的一点点变形,却始终没破。道袍人嘿嘿的阴笑着,十指忽得张开,大叫一声:“孩子们,出来吧!”
空气似乎更加的阴沉,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呼啸啸的吹着,阴森森的冷。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很多声音,阴恻恻的,似乎是风吹过山谷的声音,也似乎是某种小兽的叫声,但更多的却像是恶鬼的欢呼。
本来光芒万丈的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
天暗了的时候,萧月动了,他的右手张开,手指上有黑气缭绕,黑气化作一柄短剑,他握着黑剑便直刺向身前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动了,他直直的便向后退去,似乎很怕那黑色的短剑。
黑剑从萧月的手中直飞了出去,在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刺中他,在他胸口上的伤口上迅速刺了进去,然后那黑剑消失了,就像雪遇到了太阳,融化了。
小男孩痴痴的看着自己的胸口,萧月却是忽得抬头看天,天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一切黑的就像是不会有天明的夜。
四周围鬼哭狼嚎,尤如万鬼过界,一派森然可怖。
小男孩忽然尖嚎一声,因为他的胸口竟然开始融化,就像雪遇到了火,从他的胸口开始蔓延,化成一滴滴黑色的液体。他恐惧的哀嚎一声,忽的发现自身周围多出了什么东西,他一手抓着,然后开始咬。
鬼哭的声音更大了,带着某些尖锐的吼叫,然后是一阵喀嚓喀嚓的声响,小男孩胸口的融化似乎随着啃噬而减缓了一些,所以他啃的更欢了。于是鬼真的哭了,而吼叫声便也真如虎狼般震耳了。
萧月已经回身抱住了摇摇,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然而,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簌簌来去,却对他们不闻不问,就像那里根本没有人,又或者他们是在两个世界。
夜更黑,然而,再黑,依旧有天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