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如何？”孙山刚从模拟驾驶舱出来，尹丽华就询问他改用模拟操作系统练习后的感觉。
“不太好。”孙山脸色有些黯然，“不能使用同步反应器的情况下，我的回避速度大不如前。在敌人多的时候，甚至还会出现手忙脚乱的场景。之前我喜欢手动操控进攻，而利用同步反应器的神经感应进行回避。如今在攻击和躲闪两方面同时动作的时候协调性也大不如前。”
“我太过于依赖神经感应进行辅助了。”孙山最后总结道。
但是尹丽华不这么看：“无论是手动操作技术，还是神经感应能力，都是你本身实力的一部分。我知道严少校以前向你强调过手控技术的重要性，但是你也不能把那当做唯一的砝码。两者都是操控机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没有同步感应器的开发，也就不会有人型机甲的问世。我认为依赖同步反应器并不是什么坏事，它们都很重要，你没必要担心这个。”
孙山知道尹丽华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他记得，在和严义鸿的那次较量中，严少校是在没有开启同步反应器的情况下和他打的不相上下，而且是在自己最擅长的近身战里。如果一开始就拉开距离，很可能他根本就没有靠近严义鸿的机会。以上的场景都是发生在他启动了同步反应器而对方没有启用的条件下。如此比较下，他发现自己和严义鸿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再想想可能比严义鸿还要更强的驾驶黑色不明机体的仇人，孙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他很快振作起来，“既然姓严的能做到，我也可以做到！”他咬咬牙，再次向模拟舱走去。
“记得要劳逸结合。”尹丽华在后面喊道。
孙山开始疯狂地进行手动操控训练。在练习中，他发现不管是手速还是反应速度，都不是最重要的；在面对敌人时，一颗沉着冷静的心更能帮助自己稳定局势，获取胜利。在敌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不要慌，要迅速的判断清楚形式，选择迎击还是撤退；当敌人数量远超自己想象的时候，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现敌人最薄弱的点，进行反击或者是突围。
至于手速那种东西，又不是在玩游戏，手的动作再快，机甲本身也需要启动时间。只要不是动作太慢，操作机甲对手速并没有太高的要求；而准确的完成大脑做出的决定，重要程度远在手的速度至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训练，他在手动操控方面的技术有了不小的长进。虽然还赶不上严义鸿那种水平，但比起以前的孙山，也算得上有了质的飞跃。
这三个月里，孙山除了必要的用餐睡眠，和雷打不动的每日两小时身体锻炼，其他的时候全都呆在模拟舱里。好在虽然食堂餐厅的伙食味道不佳，但是人体需要的营养成分确实一种都不少。孙山也并未因为长时间的训练而消瘦。
研究所的人们也逐渐接受了孙山的转变，练功走过入魔的传言不告而破。现在大家看到孙山偶尔还会打个招呼，反而是孙山很少有空回应。如今的孙山只恨爹妈生他的时候没给他多装上几条机械腿，他从卧室去模拟驾驶室的路上都是用跑步过去的。
他的举动让尹丽华想起了一句行话：不疯魔不成活。
也许，他真会成为一名王牌驾驶员，尹丽华望着孙山匆忙的身影，不知道他的这种转变到底好事还是坏事。
秋去冬来，孙山留在这个研究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前不久的新兵考核他以极佳的成绩通过了考核，专门来到诺莫希尔研究所前来负责对他进行测试的考官也被他的表现惊呆。他怀疑就是自己亲自上阵，也只是给那大堆东倒西歪散落一地的机甲零件添上一些同伴。好在孙山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调皮，没有向这名考官发出挑战要求，让考官也松了一口气，不用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你现在缺乏的只是实战经验了。”尹丽华走进孙山的房间。
“我不是天天在模拟舱里进行实战练习吗？”孙山觉得尹丽华说的不对。
“我说实战是在真正的战场上，而不是和电脑的模拟战斗中。”尹丽华直接坐到孙山的床边。现在她和孙山也混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
“真正的战场上给人的感觉会很不一样。可能每一秒都会有人阵亡，那种生命在你眼前不断消逝的感觉，会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尹丽华的神情彷佛在回忆着什么。
“丽华姐你上过战场？”
尹丽华摇头，没有回答孙山的问题，不知道她是在否认上过战场，还是在表示不想提及往事。
孙山没有追问，他听尹丽华说过，每个人都有想要忘记的过去。随意去揭开别人的伤口，不是朋友之道。
“有空去天台上走走吗？”尹丽华突然发出邀请。
孙山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在研究所呆的接近一年时间内，尹丽华给了他无数的帮助，就连现在孙山的座机，也是尹丽华一手改造；平日的生活中对他更是照顾周全。
两人并排走上楼梯。
诺莫希尔研究所显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有四层，大部分空间都处于地下。这一方面是躲避星球上的风暴，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备敌人的攻击，在《伊乌条约》签订之前，月球也是联邦军队经常攻击的目标之一。
来到天台，即使隔着一层玻璃，璀璨的星空也让孙山不由得一呆。
数以千万计的光点布满了整个星空，而蓝色的乌托邦则是里面最大也是最明显的一颗。
“唯有看到宇宙，人类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孙山抬头看着天空感叹。
“是不是很向往？”
“向往什么？”孙山反问道。“
“向往着翱翔在宇宙啊。”尹丽华坐在阶梯上，也抬起头，“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不都喜欢高呼着‘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然后幻象自己驾驶着飞船，像光一样，自由的穿梭在银河之中吗？”
“是吧。”孙山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的男友，就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大学，他晚上经常约我出去。”
“我们一起躺在操场上，头对着头。他喜欢伸出手，指着夜空，告诉我，这一颗是什么星，那一颗又是什么星。”
“我总是记不住，他就反复的指给我看。他告诉我，他的梦想就是驾驶着一艘宇宙飞船，飞向每一颗他能看到星球，留下照片，再飞向下一颗。”
“后来有人来问他，愿不愿意成为机甲驾驶员。他当时开心样子我现在都还记得。他抱着我的腰，站在原地，转啊转，都快把我转晕了。”
“他说他一直都很羡慕鸟儿，因为鸟儿有一双翅膀，能自由的在蓝天飞翔。如今他也有了这样的机会，能驾驶着自己的机甲，像鸟儿一样在宇宙里自由翱翔。”
尹丽华的声音有些凝噎，孙山也走到她身边坐下。
“可是他不知道，那些人来找他当驾驶员是让他去打仗的，不是让他去旅行的。”
“他走上了战场，却下不了手开枪。他说，每一台机甲都是一双翅膀，承载着人们对宇宙的梦想。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剥夺别人的梦想。”
“所以他死了。”
“其实鸟儿并不自由，它们是为了捕食才不停的飞行；是人类把想自由的梦想强灌给了鸟儿。”
孙山拿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尹丽华没有接，她依然抬着头，望着星空，任由两行泪水滑落。
“他没有明白这点，所以他死了。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能对敌人残忍，敌人就会对你残忍，他们才不会管你怀揣着怎样的梦想。”
尹丽华轻轻地将头靠在孙山的肩上。
“答应我，不要死。”
“嗯。”孙山郑重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满天星辰。
半响之后。
“真是不好意思，总是说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儿。”尹丽华歉意地朝孙山笑了笑，笑容中带着隐藏不住的苦涩。
“没关系的，只要是丽华姐的故事我都很愿意听。”孙山的语气带着几分温柔。
“你真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安慰人的话都说得这么没水平。”尹丽华话带着嗔意。
“我嘴笨嘛。”孙山不好意思。
“最近的确是变笨了不少。”尹丽华肯定了孙山的自我检讨。
她站起身，朝着一块空地走去，也不管地上有没有灰，就径直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孙山也陪着她躺了下去，两人头对着头。
“在这个广阔的宇宙的某个角落，也就是这座研究所的一间房间里，我们偶然相遇了，你不觉得这就是奇迹吗？”
“我更相信这是缘分。”
“有区别吗？”
“当然有啦。”孙山回答道，“奇迹只是偶然，而缘分则是注定。命中注定我们将相识在这里，然后成为好朋友。”
只是好朋友吗，真是个呆子，尹丽华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也是呢，我比他要大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