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楚岫每天的心里都是充实的,甜蜜的,没有了刘大力,也没有了出租屋,没有了忙碌却却杂乱的工作,甚至连遥遥也没有了。
只是,因为晚上总是精神不集中,时刻注意着沈曳的动静,之后又要到暗室里去,帮李桀然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或者,只是看着他一下下锯那些坚硬的铁。白天往往睡眠不足,她一方面担心这样时间太久,总会被发现,毕竟这个家里除了沈曳,还有老齐和佟姐。又怕李桀然的逃跑计划太快,他们很快就会错失。楚岫每天怀着这样复杂的心绪,面对每一个人。锯子是她偷偷买回来的,跑了大半个城市,才买回来这么一把能折叠放在包包里、又坚硬锋利的小锯子,没办法,李桀然要做工程的地方太狭小了,只能施展这样的小工具。工具买回来,进门,正遇见凌九霄来接沈曳。见楚岫从公交车上下来,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跟她打招呼。
凌九霄穿了西装,系着领带,很正式,他说:楚岫,谢谢你。这是楚岫第一次看见凌九霄的笑容,在阳光下,这个男人有那样雪白的牙齿和温暖的笑容。
谢我什么?楚岫站住,一只手捂在包包上,那里面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因为只属于她和李桀然两个人而分外美好。
凌九霄说:之前换了许多老师,甚至看遍了全国的大医院,遥遥的病都说没办法。可是你却有办法,你知道,遥遥从来都没有理会过我,是你,让他第一次叫了我一声叔叔。
楚岫松一口气:凌律师,你过奖了。医院收治这类疾病,只是停留在药理和病理理论上,可是我认为,这个病最需要的不是药物治疗。
是什么?凌九霄进一步问。
是爱。楚岫说: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医术,遥遥虽然有锦衣玉食的条件和生活环境,我却总觉得,他内心缺少一种东西。
凌九霄若有所思,眼神更加柔和下来:楚岫,我信你。他说:我会替沈曳谢谢你,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也会满足你的。
其实爱情才是最伟大的力量吧,楚岫在心里默默想:凌九霄爱沈曳,已经到爱屋及乌的程度了。
她脱口而出:这是我的分内事,何况……我喜欢遥遥。
凌九霄露出满意赞许又放心的微笑,也许是长久的职业素养,让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了改变,时刻都是严肃认真的样子,楚岫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身后响起一个天籁般的声音:谈什么这样热闹?
谈遥遥。俩人几乎异口同声。
沈曳袅袅婷婷走过来,她化了淡妆,身上是一件紫裙子,映衬着肌肤如白雪。她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热烈的女人,到哪里都是一片波光潋滟。
凌九霄拉开车门,沈曳上车,又俯下身问:岫子,你钱存了吗?这是她找借口出去买锯子撒的谎。
楚岫急忙说:存好了,就是排了好长的队,今天办业务的人好多。
沈曳却没有回答,只说:九霄,走吧。
凌九霄对楚岫轻轻颌首,用微笑道别,转身上车,白色的奥迪车冲出视线。
见沈曳一直不言语,凌九霄只好说:楚岫这个小姑娘还算有本事,你看遥遥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沈曳说:是有本事,能让从不轻易对女人多看一眼的凌大律师另眼相看,而且相谈甚欢。
凌九霄心里一甜: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
切,想的美。我问你,今天开庭,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这官司十拿九稳。
可是两份遗嘱都是老爷子亲笔签的,而且都经过了公证,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凌九霄说:遗嘱虽然都是经过了公证,也都是李福来清醒时候所签,但是,遗嘱通生效原则常是签的越晚,越有利。
可是,秦露露毕竟是老爷子生前的合法妻子,大红的结婚证书摆在那儿,要说老头儿也真是的,那么大年纪养个女人也就养了,非要弄个正是婚姻。这爷俩,差距咋那么大呢。一个是拼了命的不爱女人,一个是拼命的色。
谁说李桀然不爱女人?凌九霄的话里带着情绪,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他是不爱你。
凌九霄!
好,我闭嘴。
这边,楚岫见他们匆匆离开,心里豁然开朗,如果不是老齐和佟姐都在家,她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家伙送到暗室里,交到李桀然的手上。
这些日子,因为和李桀然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而笑容满面。只是,秦露露离开了别墅,走之前没有告诉她,秦露露生了她的气,因为她一直不肯离开沈曳家。秦露露只是以为她为沈曳给的钱,可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留下来,是为了李桀然。
从这一晚开始,他们开始了实施逃亡计划。李桀然做的很隐蔽,他的计划是锯断三根,每天晚上沈曳走后工作,这个时候,楚岫也会轻手轻脚冒出来,看着他。给他变一个橙子或者一个苹果出来。
因为长期生活在不见阳光的暗室里,李桀然的身体极度瘦弱亏损,沈曳给他弄来了一堆的营养品,他都堆在墙角。楚岫觉得这样耗费体力再营养不良不是办法,于是,将沈曳的许多保健品一点点给他运过来,补钙的,补锌的,补微量元素的。李桀然说:我又不是孕妇。
你比孕妇娇贵,吃吧。于是,他就吃掉。
这个工作量对李桀然来说算是十分巨大了,他每天都忙活到后半夜,在满头大汗中结束,休息一会儿,把小锯子藏起来。楚岫有时候急了,问他:为什么不报警,警察来了马上就可以把你弄出去,还会给沈曳一个惩罚,她这样对自己的老公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桀然说:报警,只是再次还原一个李桀然,我自己逃走,却可以重生一个新的人生。楚岫不懂,但是她愿意听他的。潜意识里,她还有种淡淡的惆怅,她觉得李桀然这样做,还是不想伤害沈曳。
白天,面对遥遥时候,楚岫会注视着别墅外墙出神,阳光如此美好,世界一片祥和,可是这堵墙后面的李桀然却感觉不到,他有多久了,生活在那个方寸的地方,见不到阳光,也体会不到欢笑。从外面看,这根本不是一间屋子,是冒险在承重墙里掏出来的,因为不够,所有又在别墅左边那里给墙体增加了厚度,从外面看,那新加的部分,就像是一个很漂亮的圆弧,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时候她会想象他现在在里面做什么,画画吗?继续他们的计划吗?他会不会某一时刻想起她来?
沈曳在家的时候也会经常对着那个方向出神,但是最近她经常不在家,也就很难发现李桀然的端倪,反正这些年李桀然在她面前桀骜惯了,冷硬惯了,她也不在乎坚持一年还是两年。在这场官司中,秦露露注定一败涂地,只是,还没到最后的关头,沈曳和凌九霄不能松手。
秦露露给楚岫打过两次电话,也只是倾诉一下愤怒和绝望罢了,楚岫能帮什么呢?让秦露露不能理解的是,楚岫再也不提离开沈曳家里的事,她顺理成章觉得,楚岫应该是拿了沈曳的钱,心里不禁悲凉,人情冷暖,世事炎凉,心里的绝望又加深了一层,到后来,竟也不跟楚岫联系了,楚岫沉浸在和李桀然共同守护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当中,也忽略了好朋友。
半个月后的一天,楚岫照例出现在暗室里,李桀然让她过来,她乖顺走过去,张开手,他将手里一个小小的一枚“钥匙”摁到她手里:奖励给你的。
是什么?
我用馒头捏的,钥匙。
开哪一把锁?
开我心里的锁,开我保险柜的锁,开我家门的锁,开我银行卡的锁。总之,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开任何的锁,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因为,没有你,我就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这样说,好严重啊。
不严重不严重,对你来说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千难万险。
栏杆锯断了两根,已经足够李桀然的身子钻过去,只是,怎么走,什么时候走呢。老齐的房间就在大门口,而且他几乎不出门。
就现在。李桀然说:沈曳今天晚上不会回来。而且我很久不见阳光,只能晚上走。
你怎么知道?
她今天凌晨送了一次东西过来,每次她凌晨来,就表示她晚上不会过来了。
那,还有老齐和佟姐呢?
见机行事吧,现在也晚了,估计他们都睡下了,正好。
楚岫有些犹豫,也有些害怕,到底怕什么也说不清,这件事错的是沈曳,李桀然是受害人,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但她就是害怕。
李桀然很利落的从锯断的缝隙里面跳出来。落在楚岫面前。认识这么久了,他是第一次毫无障碍的站在她的面前。两个人悄悄拉开门,老齐的屋子没有灯光,佟姐的屋子因为没有窗子,看不见。他们轻轻绕过草坪,来到前厅,忽然,老齐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随之,灯亮起来,楚岫迅速拉起李桀然的手,像一只小兔一样跳起来,冲进客厅,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