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有人是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什么名誉、诚信，都忘到了脑后，最终打倒自己的那一拳，肯定来自自身。”福奶奶对赵强说的也有同感，自己把自己搞垮的事，她见的多了。
赵强觉得能把自己的心里话对老师倾吐一下，心里就畅快了许多。“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我想凑点钱，买个出租车跑出租，怎么也得活下去不是？但我们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那么多钱是肯定拿不出来的，所以我想，不行，就和人合开一辆车，人家跑白天，我跑晚上呗。”赵强觉得自己身强力壮，干什么都行。“只是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糕点行业，想离开也真有点舍不得。市有关领导现在正在我们厂搞民主选举招聘厂长，谁能把厂子带出困境，谁就是个合格的厂长，可现在这么个状况，谁敢接呢？”
福奶奶是个教师，对于企业经营是个门外汉，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但她对自己学生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就试探地问：“你接住咋样？你不是干过不少部门，对糕点行业的经营情况也做过研究吗？”“我是有这个想法，但实在太难了，做不好，不是要挨骂吗，哪有自己开出租省心。”赵强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见学生这么为难，福奶奶心里确实不好受。她想，不行，还是在经济上帮他一把，先解决暂时的困难再说。
在福奶奶陪赵强聊天时，啾啾一直在一旁非常用心地听着，两只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似乎在为赵强想办法。它见赵强要走，突然飞到门边，在赵强面前飞舞，赵强一下子笑了起来：“啾啾还不想让我走呢！”“那你就再坐一会嘛！”就在这时，啾啾忽然展开了歌喉，唱了起来。赵强还从来没有听见过啾啾唱歌呢，啾啾发出的第一个音就深深地吸引住他。那不只是曲调优美的无与伦比，而是歌唱中有一种力量，而这力量又在你欣赏的过程中，深入到你的内心，让你感到有一种张力在身体里活跃。赵强的心里像有一股清泉流过，荡涤了他内心的忧虑和烦恼，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下子变得很清醒，他分明看到眼前有一条宽阔的大道等着他去走。他也听父母说过啾啾不是一只凡鸟，今天他才亲身感受到了啾啾的神奇。眼见赵强满脸的愁云一扫而空，兴奋得脸都红了，福奶奶也很高兴。不但这样，福奶奶从啾啾的歌声中，还想出了帮助五福厂走出困境的办法。
“老师，明天我能不能带啾啾去厂里一趟？”福奶奶大概能猜到赵强的用意，但啾啾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福奶奶不放心，她想了想说：“明天我和啾啾一起去好吗？”“那当然更好了，我现在就回厂里，明天您可一定要来啊！”赵强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回厂里去了。见儿子一扫刚刚沮丧的样子，满脸的喜色，赵大嫂非常奇怪：难道是福奶奶准备借钱给儿子。就是老赵，也对福奶奶佩服得五体投地，能让儿子这么快解开心锁，怕只有他的老师了！“福奶奶，你今天不用做饭了，让你大嫂给你包饺子吃。”说着，自己就去采购肉和菜了。“福奶奶，你想吃啥馅的啊，是小茴香还是芹菜啊？”赵大嫂问。见老赵两口这么热情，福奶奶有点惭愧：这那是自己的功劳啊，应该感谢啾啾才对啊！“啾啾，谢谢你，帮了奶奶一个大忙。明天你还要好好表现啊！”福奶奶亲了亲这个小精灵，看啾啾的眼神，分明在说：别担心，一切有我呢！福奶奶便步履轻快地去老赵家帮忙包饺子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强在厂大门口贴了个启事：特邀著名歌唱家来厂演唱。地点：本厂餐厅；时间：当日中午十二点整。下边落款是：本厂职工赵强。这可是多年没有过的事情了。因为厂子穷，厂里早已经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这几天，正议论纷纷说厂子破产倒闭的事，所以工人们来的也比较齐。一见启事，大家伙都挺高兴：难道厂子还有转机？干了一辈子的厂子，谁想让它在自己手里倒闭呢！有些家几代人都是厂里的职工，他们就更舍不得了。于是，原本准备中午回家吃饭的也不回去了，五六十号人把个本来就不大的餐厅挤得满满的。大家都在猜测，会请哪位明星来厂演唱。“要我说，大伙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厂这个破庙，能请来多大的菩萨？是开封著名的就谢天谢地了。”青工小李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对四周的工友大声发表自己的看法。虽说有些人出于对赵强的信任，不想瞎猜，但心里其实也是赞同小李的看法。
这时，赵强来了，他身后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虽说是精神矍铄，端庄大方，但还是让在场的人感到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豫剧艺术家马金凤七十多岁还能登台演《穆桂英挂帅》不假；八十一岁的金雅琴第一次演电影便得了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也是事实，但六十岁的老太歌星大家确实没见过。“赵强，你……”小李想说赵强，你是不是想逗大伙玩啊？话没说完，一声明亮的鸟鸣似乎从高空降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也许是鸟鸣，也许不是，大伙这会儿根本无暇辨别。因为那声音一开始，就抓住了每个人的心。曲调的优美音色的甜润音量的宽厚情绪的高亢自不必说，而且它就像你盼了多年的好朋友突然从远方来了，然后是老朋友之间推心置腹地交谈。那语调的从容，那感情的真挚，让人从“春江花月夜”走向“海上生明月”。大伙觉得在那一刻，他们清晰地看到自己以往的不足：缺乏创新的精神；缺乏无私的心胸；缺乏精诚的团结，在那一刻，他们觉得有一种情感在内心升腾净化。他们彼此看着，就像看自己的亲人，他们觉得此时此地，他们的心挨得这么近，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是音乐的力量吗？是一支小鸟在歌唱吗？是，好像又不完全是，激情的泉水在荡涤着原来显得有些脆弱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