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石屋小院中，只剩下乌缂和林易两人坐在一起，那几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都离开了，一时间变得安静了许多。
那些从支架上低落的水滴不偏不倚的落在同一个位置，因为没有风，便没有了阻碍，而那些让人感到舒适的风都被挡在天堑壁障外面，它们过不来，就如那些被挡在外面的妖族一样。
乌缂摩挲着粗糙的手指，就像那滴落下来的水渍一般缓慢却富有节奏，而远处不时传来微弱是人声，还有划破空气的闷响，偶尔有几名其他族部的人走过，也都行色匆匆。
这些缓慢发生的事情，都没有落在林易的耳中，他的眼神盯着乌缂，再被他那双粗糙的手吸引，便没有离开，他在等他何时停下，说出那句话。
之后，他想起更早有关乌缂的传闻，是在边荒与戈木喝酒的时候说起，为什么木弈部在六部中最为弱势，却让战神部与炎神部不敢染指分毫，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一位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
这对于那两个强大的族部来说这样的实力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妖族来说，这个高大的身影便是恐怖的存在，曾以元婴初期的修为，杀入妖族地域，当他再次归来站在那道壁障上的时候，手中提着妖族三位大祭司的头颅，生生的让妖族大军不敢跨出一步。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妖族地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从那天起，蛮族便只有一个乌缂，就算过去千年之久，他还是那个乌缂。
从他成为元婴期大圆满修士之后，不管是蛮族还是妖族，都不曾见过他出手，就算有，那也未必出尽全力，于是人们将他的威名遗忘了，直到十年前的那次出手，才让人们再次看到他的霸道。
而现在乌缂与林易坐在小院中，平静的对话，只是因为他们都见过同一个人。
乌缂缓慢摩挲的双手停下，看到林易的眼神望来，笑着说道：“因为我们都曾经过她。”
一时间，林易明白了一些事情，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双方都不否认存在心里的秘密，乌缂刚烈的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说道：“在边荒看到你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或许别人看不出你身上存在着世间罕有的生命灵泉，但是，同样的事物都存在着相互感知的能力。”
林易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
乌缂说道：“因为你太弱了。”
林易的修为在乌缂眼中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存在的价值，境界上相差太多，而乌缂却能压制住体内那道生命灵泉的气息，这便是林易无法做到的，至少目前他无法做到。
林易说道：“传闻族长曾经深入妖族地域击杀数名大祭司而归，看来是得到了沧澜圣女的帮助。”
乌缂淡淡的说道：“原来她的名字，叫沧澜。”
林易惊异的说道：“难道族长不知道。”
“她又没和我说。”
乌缂笑着说道：“我没有见过她真身，只有一道虚影，那次我隐藏在那片绿色山脉的外围，却是无法进入其中，之后我就见到了她，我本以为我要死掉了，却没有想到反而被她所救，或许你心中和我有同样的疑问吧。”
林易说道：“族长怎么看。”
乌缂抬头迎着那道阳光，眯起双眼，缓缓说道：“看不清。”
别说是乌缂，就连林易也看不清沧澜的想法，至少有一点林易比乌缂清楚，自己身上的造化图肯定与沧澜有莫大的关系，但若想明白其中的关系，或许只有等他自己将造化图圆满之后才能知晓。
林易问道：“那族长怎么看妖族，或是说，沧澜和妖族的关系。”
乌缂说道：“数千年前妖族突然出现，蛮族前人也曾查探过他们的底细，但是都没有任何线索，好像这个族群是突然出现的一般，之后的两千年，蛮族一直处于弱势，那段时间是蛮族的黑暗日，直到六部族长闯过了荒塔六层之后，修为逐渐接近了化神期，蛮族也就从那日开始长达数千年的抵抗，但是对他们的了解，依然只是皮毛而已，不过有一点，我想我们心中猜的都一样。”
林易说道：“但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罢了。”
乌缂说道：“这一点，对于蛮族来说，已经是希望了。”
林易说道：“但我总有一天会离开。”
乌缂说道：“等你闯过荒塔再说吧，或许你应该去见一下你们中原人的那位大修士。”
林易神色一震说道：“您是说驻守在天堑壁障的那位化神期大能。”
“没错!”
“他难道没有去闯荒塔？”
“有。”
“那他为什么不离开？”
乌缂沉稳的黑眸看着林易说道：“这你应该去问他。”
......
......
冗长的壁障横亘在两道巨大的山脉中，那些宛如利剑一般的山峰刺向高原的苍穹，天空湛蓝没有云层，便显得它有些遥不可及，天堑壁障链接两者，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而在千万来，它用沉默证明了，它确实不可被逾越。
站在宽阔的壁障上，那些迎面而来的风被吹向了高空，它们接触到天堑壁障的那一刻就被带向了遥远的高空，呼啸声凛冽刺耳，却没有一丝涌入蛮族内地。
因为那风来自蛮荒北域，带着妖族的气息，便被蛮族所厌恶，所以妖族过不来，就连那风也是一样。
林易这一刻感受到了蛮荒大路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死亡与挣扎便在自己眼前呈现，天堑壁障外黑色的大地上混合着暗红色的鲜血，那些吹向高空的风里带着一丝腥味。
他看着，脑海里想到很多，有一种感慨的味道。
他的人生不长，平没有那么可以让他去感怀的东西，但是看到蛮族与妖族的战争，那种赤裸裸的毁灭与求生，曾经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在他身上，原来不管去到哪里，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在凡人中看到的种种，修士已是如此。
林易对乌缂说他想去看看墨羽，在他还未离开木凳的瞬间，人已经站在了天堑壁障的城墙上，宽阔的城墙上驻守着不多的蛮族之人，他们的修为大多在结丹后期，更有几人是元婴期大修士，之所以驻守的人不多，只是因为有位化神期的大修士存在。
光凭这一点就够妖族不敢轻举妄动了。
……
……
乌缂让林易自己过去，他不说一句就直接离开。
因为在远处，他已经看到有一个飞驰而来的身影，林易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
小不点的嗅觉最为灵敏，在林易靠近的时候便有所察觉，它的心里很开心，不仅仅是一份感恩，更有一份忠诚，从林易将它重新带上战场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让它去坚守。
而现在让它去坚守的那份决心，重新回来了，也许它的心里比林易还要喜悦不少吧。
“吼！”
小不点一声低吼，庞大的身躯扑向林易，他也不避，直接抱着它的脖子，一人一兽都是如此的开心，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显得有些怪异。
林易拍着小不点的头颅，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吼！”
小不点低吼一声，心想你失踪十年都活着回来了，小爷我也不见得会死在你前面吧。
林易说道：“小不点，带我去找墨羽好不。”
“小不点，你可知道擅离职守可是要受到族……”
林易站在小不点的身旁，看到墨羽飞驰而来，脸上露出微笑，墨羽本想训斥一顿小不点，可当她看到林易的时候，却是呆呆的看着，忘记了说话，忘记了自己在想什么。
眼中只有那一个身影占据了她的世界，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易看着她的模样，与之前他抱着坐在腿上玩耍的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完全不同了，但是看她的眼神依旧没有改变，林易轻声说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后，墨羽扑过来一把抱着林易，那些在游离在眼中的泪水彻底找到了宣泄的理由。
那是积压了十年的思念，全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满足的幸福。
“哥哥……”
她是墨羽，今年十六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