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不用了,我就是有点累,好好睡一觉就行了!”法正见刘备给自己传御医,摆摆手转身往外走。刘备赶紧招呼太监把法正送回去,在后面不停地嘱咐:“一定要送到家,看着休息了再回来。”
小太监答应一声,赶紧跑上去轻轻扶着法正离开。
刘备看着法正离开,想着法正刚才说的话,怎么感觉像是生离死别一样那么别扭。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备苦思不解。
正在这时候,就听外面有小太监高叫一声:“主公,三将军来了!”
话到人到,张飞已经大踏步走进来。张飞自顾自地坐好,笑嘻嘻地说:“大哥,这次不但抓了个孟达,还把曹操的主将曹翔给抓来了。”
张飞说完了,才发现刘备脸色阴沉,瞪着眼说:“大哥,怎么了?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当场把他们戳几个窟窿啊?我倒是想,只是军师嘱咐一定要带活的回来。”
刘备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张飞的眼睛,说:“你先自己坐一会儿,该吃吃,该喝喝。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说完,吩咐小太监伺候张飞,自己向寝殿走去。
刘备顾不了张飞怎么样,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他知道孔明不想把孟达杀了,可是不杀孟达,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大家看见自己的仁德之心。然后就是凸显孔明的权力。刘备怕孔明的权利凸显,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怕给川中旧臣一个信号:自己厚此薄彼。
刘备想去平衡化解,加封法正和李严就是均衡的权宜之计,可一个国家总不能搞出两个相同的职位来作为均衡的手段。更重要是的如果不杀孟达,自己怎么跟遇害的云长交代,以后还怎么再提桃园结义之情。
可是不答应,又会让孔明感觉自己不信任他,造成君臣隔膜。以前还有个庞统求计问策,可偏偏庞统离开了。然后想到法正,刘备的心里猛地一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产生:看来法正也要跟自己离开了。
刘备越想越乱,一下子陷在两难之中。
殿角站着一个人——孙尚香。小太监见皇妃站在那里,急忙上前见礼。孙尚香轻轻摆摆手,说:“我进去看看!”说完,轻轻抬脚慢慢向刘备靠了过去。
孙尚香轻轻走到刘备身边慢慢站住,很认真地盯着刘备的脸看了一会儿,轻轻在一个座位上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刘备。
“你怎么来了?”刘备闭着眼睛轻轻地问,神情满脸庄重。孙尚香知道自己惊动了他,赶紧抿了一下嘴,轻轻地说:“出来转转,见你睡觉,就没打扰。”
刘备不动声色地听完了,闭着眼睛轻笑,说:“不想惊动还不是照样把我的睡梦给赶跑了!什么事儿,说吧!”
孙尚香看着刘备没有睁眼,脸上一阵发烧,微微皱了一下眉,说:“我是来问一下江东和荆州那边的事儿料理完了没有!”刘备心里一动,可脸上不露声色地一笑,说:“让你兄长做江东侯治理江东,怎么样?”说完,轻轻抬了一下眼皮来看孙尚香。
“诶哟,你们躲在这里,却让我好找!”一声轻柔的话语,吴苋领着侍女走过来。刘备和孙尚香抬头一看是吴苋,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吴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怎么了?这眼神好像不认识一样。”刘备直直地看着吴苋,轻轻叹一口气,继续闭上眼睛不说话。
刘备的脑海里又开始乱,不断闪动着两个人的影子:魏延善于奇袭,能苦战攻坚;孔明机变多智、深谋远虑。只可惜这两个人不是很好的搭档。刘备心里一阵凄惶,忍不住说:“前车之鉴令人担忧,事事异心,人人自危,是大忌。”
两个女人一惊,不说话了,殿里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刘备的大脑里又开始接连不断地出现以往的事情:何进刚愎自用导致身首异处;袁绍不听忠言导致兵败如山倒;孙策武断却含恨早逝;刘表刘璋优柔寡断,结果锦绣河山拱手让人;曹操周密,可惜骂名不断。
刘备朦胧中迷糊睡去,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刘备清醒过来。吴苋静静地坐在床头看了刘备一眼,一声不语。孙尚香笑着说:“醒来了啊!”听了这话,刘备忙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吴苋这才一笑,说:“有好事儿也有坏事,先听哪一件?”说完,眼睛看了一眼孙尚香。却见孙尚香脸一红,把脸扭向了一边。
刘备大惑不解,说:“怎么还学会兜圈子了?”吴苋仰起脸妆模作样地思索了好大一会儿,说:“恭喜又要添一个王子。”
刘备简直高兴得心花怒放了,不顾孙尚香在一边,伸手摸向吴苋的肚子,说:“这么好,什么时候的事儿?”吴苋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扭脸瞟了孙尚香一眼,说:“是妹妹。”
“哈哈……”刘备放声大笑,眼中闪着亮光,故意做出不开心的样子,说:“为什么不早说?
“这也是刚刚知道!”孙尚香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一边说一边轻轻向刘备靠近,在床脚处慢慢坐下,眼神在刘备和吴苋身上飘来飘去,又开心又尴尬。
“主公,法正让我带回来一封信……”正在这时,太监轻轻进来。
刘备正在兴头上,情绪也好,说:“拿上来。”孙尚香赶紧过去将法正的信接过来,双手交给刘备。刘备打开一看,上面有十八个字:兵贵神速,早出汉中。
刘备笑了,说:“难为了孝直,如果都这样尽心竭力,曹操距离灭亡还会远吗?”吴苋说:“孝直又有好主意了?”
刘备笑笑说:“明天,就杀了孟达出汉中征剿曹操。”说完,大喊一声:“立刻告诉魏延,出兵!”
汉中城外,一面铁杆大纛旗迎风飘扬,用黑底红字写着五个斗大的字:镇北将军魏。显得异常威武恐怖。
传旨的费祎对魏延说:“文长,祝你早日打到许都。”
魏延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对费祎说:“不出半年,直捣许都,我在那里等你们。”费祎吃惊地说:“半年?”
魏延笑一声,说:“半年还嫌慢啊……”说完,看一眼跟费祎同来的关兴和张苞,说:“拿酒来!”
军士们抬着酒坛走了进来,魏延再端了一碗酒,十分动情地说:“来,喝了这碗酒,马上出兵。”
两个小将端着酒碗,说:“魏将军放心,我们决心血洒疆场万死不辞……”
听完两个人说的话,魏延的脸色突然收了笑容,变得冷酷无情,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啪”地摔在地下,吩咐一声:“点炮出兵!”
孔明把刘备的心思看穿了,他知道自己沉默越久,刘备的压力便越大。也就干脆窝在府里不出门,每天派人注意外面的情况。
马谡劝孔明想尽一切办法安置心腹。因为法正、李严和吴懿跟孔明的人头是三比一,相对占着优势。孔明也看出来了,川中旧臣紧紧围绕在法正周围,对自己实施一系列的政策是个阻碍。
孔明不声不响地在房子里来回踱步,苦苦地思考。终于,他下定决心了:“马谡,你去传我的令:让魏延就地待命,不许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听着孔明的话,马谡笑不出来了。
马谡皱着眉说:“让魏延不动,就不怕延误军机吗?”孔明狠狠地说:
“区区曹操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一把火,就把他们烧得净光!没有魏延,我照样把曹操给赶出许都,让主公君临天下!我宁肯让曹操多活几天,都不让这帮人乱了规矩,创业不易守成更难,后方必须稳定统一!”
听着这话,马谡不寒而栗。答应一声出去,带了几个随身军士真奔魏延的大营。这时候魏延的军队已经到了祁山跟曹军对峙。
曹操的大都督曹真和副都督郭淮面对魏延的攻势,闭门不战。
魏延正在考虑怎么样才能打破祁山大寨,忽然巡营的张苞带着马谡走了进来。马谡一见魏延,紧走两步,说:“将军,我看你来了。”魏延抬头一看是马谡,心里不痛快了,沉着脸问:“你不在CD,跑来这里干什么?”
马谡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延说:“传军师将领。”
魏延冷冷一笑说:“主公跟军师的将令?”
“哎,这怎么说呢?”马谡向两边的众将看了看,暗暗点头,气势真得很威严,稳稳心神,说:“主公最近身体不好,一切调度权交给了军师。”
马谡这句话犯了魏延的大忌。没有刘备的同意,孔明有让自己按兵不动,心里火起,可是脸上不表现出来,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马谡脸色一变,愣了一下,说:“我不回去了,军师让我留在军中做参军,给将军打打下手。”
马谡话一出口,让魏延大吃一惊:“让你做参军?”
“军师再三强调,一定要好好跟你配合,绝对不能出一点叉子。”马谡说得振振有辞。魏延心中暗想:好啊,孔明,把眼线明着就按上了。他烦燥地挥挥手说:“别再说了。既然按兵不动,也谈不上军事,你就回去回复军师说我听令了。”
“好,我这就回去。”马谡不急也不气地说:“我一定把话给带回去。”说完,心中暗乐:我在不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抗令就行了。
魏延看着马谡走出去的背影,在心里说:你就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孔明又能怎么样?等我取了许都谅你也无话可说。
马谡回到CD跟孔明说明了魏延的情况,孔明略加迟疑,说:“只要他暂时不动,就有时间。”说完,去见刘备。见了刘备行了礼说:“主公,现在孙权回江东,如同放虎归山,一旦孙权兵变,我们该当如何?”
刘备听了说:“孔明,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而呢。打算让你回去坐镇,你看合适吗?”
孔明低头想了一下说:“好,主公,我听你的。不过,临时能不能我推荐一人临时替我去坐镇。我这边料理完毕再去?”刘备问:“谁?”
孔明说:“镇北将军魏延。”说完,轻松地一笑,接着说:“魏延虽然鲁莽,可文韬武略首屈一指,合适。”
刘备听了这话心中犯嘀咕:孔明与魏延势同水火,现在却要让魏延前去荆州重地,肯定有什么想法。
这一点确实让刘备猜着了。
孔明认为让魏延去荆州,刘备一定为了避免两个人发生争执,不再让自己去。这样一来,不但自己稳居CD,同时魏延兵发曹操的事情也就成了泡影,对法正他们来说也就少了一个说话的筹码。
刘备满面倦容地说:“我这几天迷迷糊糊,明天上朝再做商议吧。”孔明答应一声起身离开。
孔明离开,却没有安安稳稳地回府休息,而是派人把李严和吴懿喊了过来。马谡看着两人来到,赶紧在一边说:“现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人说魏延打了败仗,死的人血流成河;也有人说魏延已经长驱直入了。”
孔明在旁边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风度,义愤填膺地说:“魏延还没有怎么样就开始违抗军令,这要是大权在握,那还了得!”
吴懿和李严端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吴懿才说:“魏延违抗军令是有些过火,可是他这一路捷报也算是势如破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或许我应该派兵增援才是。”
孔明冷冷地说:“魏延这人反复无常最不可靠。”他说到这里,快速瞟了一眼李严又说:“这要是让他抓了军权!到时候反戈一击,就是灭了曹操又能怎么样!”
吴懿一听这话,吓得汗全都出来了。照这个说法,孔明就是要了魏延的命都不会含糊啊。于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到文长大营看看情况。”
孔明庄重地说:“吴懿将军,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让魏延孤军冒进。如果他坚持北上,你就说主公让他赶紧到荆州坐镇。至于军队,等魏延离开之后,你安全带回汉中!”
“好,就依军师安排。”吴懿答应一声,起身跟孔明分开。李严也跟孔明打了个招呼离开。
李严和吴懿从孔明的府中一前一后出来,一起到了吴懿的府上。两个人再三斟酌,还是顾虑重重,李严看看高大劲健的吴懿说:“子远,我这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吴懿笑着说,“正方,你太多虑了!主公不糊涂。再说,孔明就是再折腾,他有多大的号召力?我敢说,一旦魏延得手。主公第一个安抚的就是孔明。”吴懿故意把安抚两个字说的很重。
李严的眉头舒展了一下,也笑着说:“但愿如此吧。你去魏延珍重要小心,别是孔明没安好心,让你跟魏延火拼。我听说马谡到魏延的大营吃了一顿冷饭。”吴懿一笑说:“我对魏延还是了解的。他服气的是庞统和法正,不是孔明。对了,去找魏延之前,先去看看孝直,或许他有什么好的办法。”
吴懿说到这里,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得放声大笑:人多力量大,有事好商量。
可是,他们笑声未止,守门的军士就跑了进来,说:“法正大人派人来了,让你赶紧过府一趟。”吴懿听完,跟李严相对一笑,不约而同地说:“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走吧,我们一块过去看看他。”
此时此刻,法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房顶一脸的淡定。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再也不用整这整那了。不过,他依然不忘刘备的知遇之恩和庞统对自己的最后嘱托,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法正也听说了魏延的捷报,但他心里并没有一点的高兴。如果孔明看得上魏延,魏延会很好,可是魏延偏偏入不了孔明的法眼,而且站到了自己这一边,功劳越大越危险。自己离开,能顶起来的人不多了,魏延是第一人选,可惜性子太刚。李严多智,可惜脾气跟魏延差不多。
他最担心李严和魏延两个人有一天会闹僵,一旦闹僵,吴懿只能左右为难而不能让两个人缓和。
这时候,李严和吴懿一前一后进来,看看法正的样子,先是一愣,然后说,“魏延带兵已经打到了祁山,孔明却要他按兵不动。真不知道这个天才的军事家是怎么想的了!”说完,露出满脸的忧郁。
法正坐起身来,说:“唉,孔明就是这个毛病,恃才傲物,一般人入不了她的法眼。他虽然是主公的左膀右臂调动千军万马,但绝不是主公之福啊!”李严马上说:“那就随着他折腾?他这分明就是排除异己。我看啊,还是干脆把庞军师找回来吧。只有庞军师回来才能让他不敢轻视,或许能让他收敛一下。”
法正说:“哎,哪有这么简单。庞军师回来,恐怕是要发生大的动荡啊!否则,庞军师也不会选择离开……你们以后也少说点话,谣言有时候是会杀人的。”
“谣言是可以杀人的?”法正一语中的,李严和吴懿两个人呆在那里了。孔明自从跟从刘备以来,在各种战斗中使用的离间之计可真是不少啊。如果他把这对付敌人的手段拿到这场派系之争中,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两个人都痴痴地看着法正,却听法正说:“螳螂扑蝉,不知黄雀在后。你们俩收敛一下锋芒,就认了吧。只要孔明能为主公效力,平时的一得一失都不算什么。”
“我们俩?你在说什么?”两个人紧盯着法正,额头上不禁冒出汗来。
“你们俩再加上魏延,都是主公器重的人,都能在主公面前时常提醒一下。不避讳的说,一定要收敛锋芒保住自己。保住了你们,就是保住了川中好多的文武。所以,你们以后把自己当成是大家的,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考虑个人得失。”
李严高高兴兴地来,却被法正说得满头大汗,胆战心惊。可急也没用,只好耐着心思坐下来,镇定一下情绪,问:“你把我们喊来,就说这事儿?”
法正见两个人着急,忽然苦了一下脸,说:“魏延已经锋芒太露了,喊你们来,就是怕你们到时候拼了命去保住魏延……”
李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听法正继续说下去。
“谁有什么心思,主公心里明明白白的。他不说话,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们一定要相信主公,他不是糊涂,而是考虑的太多,有时候会丢车保帅。”法正说着说着,脸色开始变得十分可怕。
李严和吴懿两个人一愣,猛地站起来凑到法正脸前:“孝直,你别在这里吓唬人啊!我们什么都不管,什么注意都是你来拿。”
法正的气色又平稳了下来,叹了口气说:“唉,我倒是想,可做不到了。你们俩记住我的话,其余的事儿都不要管。”